他甚至不能容忍陳獨秀公開信輕微的刺痛。在“總理紀念周”上,他對陳獨秀的駁斥作了“答複”。有意避開陳獨秀“聲明”的核心,抓住高語罕和張太雷直率的反蔣言論,惡狠狠地說:“不要現在種下一個禍因,弄得我們的同誌將來自相殘殺!”
鄧演達在中山艦事件後,被調離黃埔軍校,改任國民革命軍第一軍黨代表、政治部主任兼潮州分校教育長。在那裏又受到何應欽的排擠,在5月間回到廣州。雖然蔣介石對他不滿,深有戒心,但他得到共產黨的信任和支持,又是國民黨內有力量、有地位的左派人物,尤其同第四軍有密切的關係、對廣西方麵的軍事也很有影響。他同蔣介石還沒有公開決裂,蔣介石還要借重於他。鄧演達回到廣州以後,開始了緊張的北伐籌備工作。
惲代英奉命留守廣州,以支援前線,鞏固後方。
再說蔣介石看到陳獨秀給他的信,先翻了翻後麵的日期,才從頭看起。看後付之一笑:“政治生活全係權謀,至於道義,嘿嘿,則不可複問矣。”他把信交給隨行的陳立夫。
4月間,周恩來又一次來到蔣介石的辦公室,申明共產黨人對這次事件的不滿。
蔣介石說自己頭痛,長籲短歎,竟自感慨:“今日之處境,極感左右為難,如果我是一個無主見的人,到了這種地步,再就無所措手足了。我總算還挺得住吧。”
蔣介石決定北伐。北伐之前,他還是老一套:酒宴待客。周恩來和惲代英都來了。幾杯酒後,蔣介石掏出塊大方帕,捂在嘴上擦著。酒至半酣,他說起正事。
“你們都是我的江浙同鄉,”他輕咳幾聲,“凡是與我共過事的,在一起訓練過部隊的,出生入死打過仗的,我都視為知己。這次北伐,我希望恩來兄仍能鼎力相助。”
“你是說當財經主任的事?”周恩來喝過酒後,麵頰湧起一層紅潤,話也多,“我聽文白(張治中)說過,近來我黨務也多,再說也不會扒拉算盤珠……”
“周主任說笑話,”蔣介石拿毛巾拭了一下小胡子,“不願當財經主任,可以擔任戰地政務委員會主任麼,事在人為,隻要你願意與我同行,職務的事好解決。”
周恩來仍然推辭:“我的弟弟恩壽已在北伐軍中,我就不必了。”
“這有什麼關係,沙場還有父子兵呐。”蔣介石揚了揚眉毛,“擇生(鄧演達)任總政治部主任,他的哥哥競生不一樣在四軍任參謀長嗎?北伐乃國共手足並進,還望周先生再一次合作。”
周恩來隻好說:“此事隻能由中央裁定,個人難以擇決。”
“你真頑固。”蔣介石不滿地搖搖頭,“這樣吧,等北伐勝利班師,你再回黃埔來。”
總政治部主任鄧演達對周恩來的才能也極為讚賞。心想北伐如有他參戰,可以帶動多少共產黨人?他是個急脾氣,想到這點,馬上提筆給蔣介石寫信。剛寫了個開頭,就把紙揉了。他辦事最講究的是效率,便蹬著一雙高腰馬靴,嘎吱嘎吱地朝蔣介石辦公室走去。
迎著蔣介石那種挑剔的目光,鄧演達直言不諱:“北伐你放棄周恩來,無疑是個錯誤。你看他的計劃性,組織力,還有……”
隊伍已在門外喊著口令,整隊出發。蔣介石手拍著指揮刀把,皺起眉頭:“我有意給他一個任命,並請文白轉告,可他不肯接受。”
“你叫他搞財經,顯然不合適。”
“我也找他談過,幹別的也可以,他仍不肯從。總不能讓他當政治部主任吧?
我不是任命你了嗎?”蔣介石無意中又“一箭雙雕”,把對周的任命,與對鄧的任命掛上了鉤。這一下也堵住了鄧的嘴。
7月27日,蔣介石率領北伐大軍出征。在黃沙車站月台上,攝影師讓蔣介石與張靜江等要人排成一排,照了幾張相。陳潔如在人堆裏抹淚。蔣介石過來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就要出發作戰,請你不要哭泣,否則會給我帶來厄運。你把這裏照的照片加印二十份,等收到我的電報,就帶到韶關來。但一定要保存好底片,這對將來是至關重要的。”
陳潔如還是淚光漣漣。
蔣介石再次安慰她:“為我祝福吧,請笑一下。”說著,自己先咧嘴一笑,陳潔如被他逗笑了。他又轉過身,請廖夫人照顧她。
“你放心走吧,”何香凝像個老大姐,“我會像對待妹妹一樣對她。你去專心打仗吧,我們會帶慰勞品到韶關來。”
火車在轟隆聲中開動了。黃埔遠了。可黃埔留下的中山艦事件,多少年後仍是個謎。
——曆史使得中山艦成了傳奇的舞台。它的消失也充滿悲壯。中山艦事件之後,到1938年抗戰進入高潮時,它從嶽陽開赴武漢,執行保衛武漢軍民安全轉移的任務。10月24日下午六架日機輪番向中山艦轟炸。全艦官兵奮起抵抗。可惜艦上的武器都是上世紀一二十年代的產品,擋不住敵機的狂轟亂炸,很快沉入長江。由於敵機追逐兩艘救生舢舨,艦上除二十餘人遊上江岸,其餘官兵全部殉難,包括原北洋水師提督、北洋政府海軍總長薩鎮冰之侄——中山艦艦長薩師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