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到的十多個人,有的是原政治訓練部的,如朱代傑、楊伯凱,有的是新來的,如孫炳文、郭沫若、季方、李德謨、江董琴等。除孫炳文和季方是鄧演達的舊相識之外,其他都是近幾天在政治部改組後新認識的。他對郭沫若特別尊重,商量每一件事時,他都客氣地問:“沫若同誌意見怎樣?”
當大家猶豫不決或激烈爭論的時候,他便偏著頭、梗著脖子沉吟思索,這也便是他要下決心了:“就這樣辦吧!”
1926年7月9日,在廣州的東較場舉行國民革命軍北伐誓師閱兵典禮。
誓師典禮在充滿各色各樣樂觀的氣氛中準備好了。原定7月7日舉行,臨時改變了,推後兩天。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許多人感到莫名其妙。
7日晚上,總政治部的幾位同誌又在鄧演這家裏碰頭,商量工作,互相問及誓師典禮改期的原因。
“原來搭的誓師典禮的主席台把方向弄錯了,現在要重新搭建,不得不改期。”
鄧演達透露出改期的緣由。
“怎麼是方向弄錯了呢?”人們還是有些不明白。
“原來所搭的主席台是向東的。”鄧演達解釋道。
“現在新搭的台子要朝哪個方向?”仍有人刨根問底。
“朝南!”鄧演達口答。
“啊,麵南——南麵稱孤呀!”大家頓時明白了。鄧演達跟著大家苦笑了一陣子。
戴上總司令的金冠
在國內,將自己的兒子蔣經國送去蘇聯學習的蔣介石已大權在握。在他的心目中,共產黨人是書呆子,蘇俄顧問不過是黃頭發、藍眼睛的小小謀士而已。然而,他暫時還離不開這些共產黨人和藍眼睛黃頭發的顧問們。北伐開始的時候,他是既自信又不自信,時時祈禱上蒼:保佑北伐節節勝利,以便走上權力的最終頂峰。
國民革命軍要在1926年7月9日誓師北伐的消息傳出後,黃埔軍校門庭若市。
蔣介石和國民黨方麵都把這個誓師典禮視為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個隆重典禮。當時湖南的戰事很吃緊,趙恒惕、吳佩孚聯軍南下,唐生智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連戰皆敗,丟了長沙,敗退到湘南各縣待援,請國民政府派兵增援的電報如雪片飛來,乞援的使節,絡繹不絕。在這萬分緊急的關頭,蔣介石慢騰騰地不發一兵,不輸一彈,聚精會神地選擇黃道吉日,籌備舉行誓師典禮。
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蔣介石站起來,慢吞吞地拿起話筒。
打電話的是唐生智的代表劉文島。他已找過蔣介石幾次了,但都被蔣介石借口“團結力量”、“鞏固後方”、“籌措軍餉”為由,拒絕了增援,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一般。
“蔣總司令……湖南危在旦夕,請你及早派兵……”
蔣介石平靜地回答:“誓師是個大典,湯武革命,莫不誓師,沒有誓師就動兵員那是輕舉妄動。再就湖南戰事說,也應該給唐孟瀟(生智)一個鍛煉的機會,兵法說置之死地而後生,湖南的局勢還沒有那樣嚴重。”
劉文島抑住了怒氣問道:“誓師典禮,可否提前舉行?”
“誓師典禮是關係全局,不能因為湖南一個局部的情況有所改變。”
劉文島無奈,悻悻放下電話。
蔣介石在留聲機上放了一張京劇唱片,搖足了弦,坐在椅子上,邊聽邊想著心事。
事實上,他遲遲不發兵援湘,主要是他派到奉天與張作霖勾結的代表,同張作霖還沒達成諒解;派到南京與孫傳芳勾結的代表,還在討價還價中。他也深知唐生智是一個自命不凡,野心很大的人,如果不使其幾經危難,折去鋒芒,將來不好駕馭。至於誓師典禮,蔣介石也確視為樹立威信,鞏固權力必不可少的象征。
留聲機的弦跑完了,《空城計》的拖腔變得牛嚎一般。陳潔如聞聲出來關了唱機。
蔣介石閉上了眼睛。陳潔如以為他睡了,詫異地撫摩著自己的肚子,斜眼向蔣介石瞥了一下,不斷地微笑著。她小心翼翼地不讓她漂亮的皮拖鞋發出聲音來,一麵把兩手伸到身後,一步一步地向她的丈夫走去。她那因懷孕而豐滿的胸脯,在綢緞的襯衣下麵高高地聳起,胸脯上麵是一串綠寶石一般的項圈。蔣介石拉過她的手撫摩著,呢喃著說:
“不知是生男還是生女……”
陳潔如得意洋洋地彎下腰,很快在蔣介石額頭吻了一下。但她立刻吃驚地向後一退,因為蔣介石怒衝衝地跳了起來。
“這是辦公室,你怎麼能……”
陳潔如望一望門口的衛士,羞愧難當地逃回臥室去了。
蔣介石整整胸前的衣服,用手絹的一角小心地揩淨嘴唇。他召來侍從秘書問:
“監誓和授印儀節的人考慮好沒有?”
秘書回答:“擬請國民黨中央主席張靜江、代理國民政府主席譚延分別擔任。”
“這樣不夠隆重。”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秘書。他以為譚延不過是北洋政府的一個督軍,他屬下的一個軍長;張靜江雖說是結拜兄長,他既無功業,又無學問,不過是一個富翁而已。他要選擇一個地位很高,名聲很大,相當於孫中山那樣而又不會與他自己有權力地位之爭的人。
秘書笑笑,心想這樣的人哪有?
“有!”蔣介石喊道,薄薄的嘴唇和威嚴的下顎動了動。“不得已而思其次。讓吳稚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