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大浪淘沙(4)(1 / 3)

8月27日,南北兩軍在汀泗橋展開了激戰。吳佩孚布置大刀隊在陣前督戰,下令退縮者一律在陣地處以極刑。吳佩孚以前就是用這種恐怖、殘忍的辦法來打敗他的對手的。吳軍在大刀隊的督戰下,進行了瘋狂的抵抗,兩軍死傷均極重大,橋下積屍累累,幾使河水為之斷流。

吳佩孚在軍閥圈裏,可謂治軍甚嚴、訓練有素。自1917年護法戰爭後,吳氏便橫行華中、華北,戰無不勝,從未遇到過像北伐軍這樣的勁敵,尤其像葉挺獨立團這樣有驚人英勇氣概的軍隊。吳佩孚的大刀隊雖然在陣地前砍下九顆團營長血淋淋的人頭,終無法將陣地保住。8月27日當天上午10時,北伐軍占領了汀泗橋,敵二萬餘人全軍覆沒。

29日蔣介石乘火車去鹹寧,經過汀泗橋,驚歎不已,在日記中寫道:但見死屍累累,慘目傷心,乃知此次戰鬥之激烈!

汀泗橋大敗後,吳佩孚驚恐萬分。他調集三個師的精銳部隊並親自指揮,企圖固守粵漢路上的另一個軍事要隘賀勝橋。8月30日晚上,鄧演達、鐵羅尼和葉挺率部攻下賀勝橋,打開了通向武漢的最後一道大門。吳佩孚逃往武漢,葉挺獨立團兼程急進,直逼武昌城下。

郭沫若他們星夜兼程,足足跑了一星期,才在武昌城下趕上鄧演達。

有一位肥胖而白皙的人,嘴上有八字胡須,頭上戴著尖頂的京帽,穿著長衫和坎肩,坐在路軌上麵。鄧演達隨手一指,告訴郭沫若:“那是鹹寧縣的偽知事。”

郭沫若問道:“把他帶到前線上來是什麼意思?”

鄧演達帶著一種惡作劇的微笑說:“我們是要嚇他一下的。他昨天清早還在替吳大帥辦差,哪曉得今天清早便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有人擔來了一桶飯,大家就蹲在鐵軌路線上吃。附近的農民好奇地圍上來。有些人特地送來了飯菜。其中有一位還請求發他一支槍,他要跟著去打仗。

正說著,轟隆響起一聲大炮。農民像鳥雀一樣驚散了。那位鹹寧知事臉色嚇得碧青,嘴唇烏紫,牙關在連連地打戰。

鄧演達聽著隨之而起的槍聲,興奮地說:“嚇,敵人開城應戰了!”鐵羅尼尤其高興:“郭同誌,我們要進武昌城開午餐會啦!”

前進的軍號響起來了,隊伍逐次前進。敵人的炮接二連三地從他們頭頂響過。

郭沫若每聽見一次炮聲,心裏總要冷一下,頭是不知不覺地總要低一下的。但看鄧演達和鐵羅尼,鐵羅尼膝頭受過傷,所以固有的騎兵式步法又添著一層顛簸的意思,像一隻水鴨,但他的頭部卻絲毫也沒有動顫。鄧演達也照常把脖子昂在右邊,把胸脯挺得直板板地走。他再回頭看紀德甫和李德謨兩人,他們也和他一樣地炮聲一響就縮一下脖子。他暗自歎息:“沒有實戰的經驗究竟是不行的。”

3日拂曉2點多,向武昌城發起的總攻開始。城牆周圍有照明燈火,城外地形平坦,敵人居高臨下,攻城部隊不易接近,接近了也無法攀登,傷亡很大。直到上午7時,攻城仍無進展,雙方對峙著。

到了9點鍾,仍不見鄧演達和鐵羅尼從火線下來。郭沫若就帶著宣傳大隊長胡公冕和小隊長周恩壽到前線去找。

他們在紅牆圍著的長春觀,碰到團長葉挺。

“喂,趙子龍,怎樣?”郭沫若向葉挺打著招呼,“擇生(鄧演達)是在裏麵嗎?”

“我也在找他啦,裏麵連一個鬼影子也沒有。”

“他該不是戰死了吧?”

“不會的。我們今天清早一同踞在這裏,隔著牆和城牆上的敵人對打。他叫我去找陳師長,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轉來便沒看見了他。他和鐵羅尼一道的。”

他們又分頭去找。在路的左側一座小花園的柴門口,郭沫若遇上了鄧演達和鐵羅尼。他們倆人坐在門檻上,護兵們立在他們前麵,滿臉倦容。鐵羅尼的臉膛分外地黑,眼仁充著血。鄧演達很不高興地問郭沫若:

“你們來幹麼?”

“來看看前線上的情形,同時來找你們的,怕你們陣亡了呀。”

鄧演達苦笑著。

胡公冕問那十名宣傳員的去向,鄧演達說:“那幾位小家夥嚇倒了,在關帝廟前麵的一家人家裏躲著不敢出來。死是不會死的,你們不要擔心他們。他們到了晚上會爬出來的。”他又回過來問郭沫若:“你們走到了前麵的哪兒?”

“到了長春觀,遇著了葉挺。他進關帝廟去了。”

他硬著脖子偏著頭點了幾下,扁著的嘴邊微微泛著矜持的微笑:“今天是不會再有戰事的,我們回去睡覺吧。”

他這樣說著站起來,又用德文向鐵羅尼說了一遍,鐵羅尼也站了起來。

大家默默地走著歸路。走過了洪山,在一個小村落遇上總司令部的一群人。其中有總司令蔣介石,軍事顧問加倫,和第四軍軍長張發奎。他們站著談了一會兒,鄧演達、鐵羅尼又隨總司令部的一夥人向前線走去,他們要到前敵司令部去開臨時軍事會議,研究攻城問題。

蔣介石有些急了,一開會,便右手叉在腰間,左手握成拳頭,擱在桌子邊緣,眼睛裏全是紅光,閃閃地向四麵看,好像想找什麼東西來咬一口似的。未及分析敵情,便下令:“武昌限於48小時內攻下。乘敵人立足未穩,一定要攻下!”

他這一說,會場便鴉雀無聲,明知不能強攻,也不再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