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四月大屠殺把世人驚呆了,全國陷於一片沉默。許多將軍和政客紛紛不攻自破,變節屈服,抱頭鼠竄或噤若寒蟬。但也有一批真正的革命者巍然未被壓倒。孫夫人以她那柔弱之肩抵禦著飛短流長。
政變和婚變同時進行
北伐軍打到上海。蔣介石的本性完全暴露,婚變與政變的裂痕已經無法彌補。
他向共產黨人舉起屠刀,向宋美齡張開懷抱……
蔣介石是秘密進入上海的。自從1924年籌辦黃埔軍校,他辭職跑回上海,到這次重返上海,已經整整相隔三年了。
蔣介石和警衛隊百十號人,駐紮在南市董家渡附近。他決定隨帶衛士長宓熙便衣進入法租界。為了保護蔣介石的安全,衛士隊抽調了六十多人,分乘兩輛軍用卡車,由董家渡出發,經外馬路轉一枝春街,準備進入法租界的愛多亞路。車到一枝春街口,被法租界的巡捕攔住,不許衛士們入內,並把兩輛軍車攔進法租界巡捕房,把衛士長扣押了。黃金榮得知後,驅車趕往巡捕房,向巡捕頭頭解釋,蔣是來看他的,這才放行。
蔣介石由虞洽卿伴同,走進黃金榮家中,納頭便拜,口稱:“先生!”
黃金榮急忙扶住蔣介石:“總司令親自到我家是我的光榮,過去的那段關係已經過時了。那張紅帖我找出來交給虞老送還。”
原來,蔣介石初到上海,在物品交易所當“劃線”小職員,收入不多,很不得意。耳聞黃金榮的勢力,就托虞洽卿介紹拜黃金榮為“先生”。黃金榮同意之後,由徐福生當傳道師,正式舉行拜師儀式,投了門生帖子。1921年上海交易所發生不景氣風潮,蔣介石和陳果夫、張靜江等經營的恒泰號經紀行虧空巨大,蔣本人亦負債數千元,經黃金榮、虞洽卿出麵代為了結。當時蔣想去廣州投奔孫中山,黃金榮認為自己替孫中山出過力,就與虞洽卿一同資助旅費,使蔣走上“國民革命”
道路。
蔣介石咂了咂下唇,說:“先生總是先生,過去承黃先生、虞先生幫忙是不會忘記的。”說罷,從懷中取出一隻黃澄澄的金掛表送到黃金榮麵前:“這是我送給黃先生的紀念品,聊表心意。”
黃金榮接過表,側耳諦聽,眼睛興奮地閃閃發光,說道:“總司令真是個禮重義厚的大人物,我能受此重禮,真是一生榮幸。”後來,黃金榮時常把玩這隻金表,愛惜備至。每逢喜慶大事,總要拿出來炫耀一番,一直保存到死後,被黃源燾取去。
“我這次到上海,是要趕跑軍閥,還請先生幫忙。”蔣介石言歸正傳。
“這沒問題。”黃金榮仰在沙發上,用袖子揩著紫銅般的臉,“我可以給你籌集十萬元的慰勞費。”
“另外,要防止共產黨釜底抽薪,一旦發生血戰,還請先生派人……”
“這你放心。我和杜月笙、張嘯林等已經組織了‘中華共進會’,屆時隻要他們稍有動作,立即繳他們的械!你那個黃埔先生姓周的,在上海到處舉行起義,我們已是忍無可忍……”
蔣介石翕動著鼻孔:“他不肯跟我合作。把我的許多學生都拉到一邊,我不會輕饒他!”他又轉向黃金榮,低聲說:“事成之後,我以陸軍總司令名義,聘請先生為少將參議如何?”
黃金榮側耳傾聽,微微顯出激動:“不敢當。要是杜老板、張老板也有個頭銜……”
“他們可以當少將顧問。如果我的政府成立了,你到政府來當參議。”
黃金榮大喜過望,連忙吩咐人擺宴,要給蔣介石接風。
3月26日晚,蔣介石乘汽車去公共租界西摩路訪宋子文。在法租界與華界交界處,有個鐵柵欄。每到晚上,柵門關上,不許中國人出入。有兩個巡捕站崗,一個外國人,一個中國人,遊動巡視。蔣介石和宓熙坐頭一輛小汽車,後麵還跟著那兩輛卡車,一到門口,又被攔住了。宓熙下車招呼:“我們是北伐軍蔣總司令的汽車,請開門放行。”
外國巡捕向中國巡捕揚揚手,對方會意,立即打電話報告巡捕房。一刻鍾之後,開來兩輛摩托車,從車上下來兩個法國軍官和兩個中國巡捕。他們走到鐵柵門前,打開鐵門。法國軍官向蔣介石行了軍禮,說道:“歡迎!歡迎!”於是兩輛摩托車在前麵作向導,衛士車跟著開入法租界,一直到西摩路宋子文住宅。
宋子文西裝革履,戴著金絲眼鏡,顯得溫文爾雅,他熱情招呼蔣介石,寒暄一番。蔣介石侃侃而談:“北洋軍隊的士氣已經瓦解,東南半壁已成傳檄而定之勢,上海即在北伐軍的包圍之中。但是,上海是外國勢力支持的城市,直魯軍畢庶澄、李寶章等得到他們的支持,作困獸猶鬥之勢。你跟這些外國商局熟悉,我想取得他們的諒解,和平進入上海,隻有靠你疏通了。”
“共產黨方麵怎麼辦?”宋子文問。
“這你放心,青洪幫老龍頭我都一一拜過,他們負責防範共產黨和工會。”
“外國人我去交涉。”宋子文臉上表露出鄙夷神情。正說著,出去過一小時的法國軍官又回來了,他和宋子文用英語說話,並交給他三張證件。
“有了這個,你們就可以自由進出租界了。”宋子文將三張證件交給宓熙,對蔣介石說。
蔣介石站起,同法國軍官握手,送至門口。
蔣介石和宋子文又移至餐桌敘談。餐桌旁坐著麵色安詳的宋老太太,鄰座還有宋靄齡。到9點多鍾,從外麵進來一位姑娘,她坐在餐廳裏僅有的一張沙發上,用纖手捂住自己秀麗的眼睛,這樣待了幾秒鍾,仿佛要讓精神和眼睛休息一下。她似乎剛剛經曆了不愉快的惱人時刻。在柔和的燈光和名貴家具的襯托下,她的臉色甜美了許多。她把手擱在椅把上,含情脈脈,紅紅的嘴唇微啟,掛著一絲笑意。她的眼神仍然保持那種心事重重的狀態,可她卻若無其事伸出手臂,把茶幾上的一束臘梅提起,又插進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