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縣境內氣候溫潤,山青水秀,風光旖旎,自然、人文資源非常豐富,素有“天然氧吧”之稱。距離縣城三十公裏的明珠峽生態旅遊風景區,月缺潭、天鵝湖、青簾千尺瀑布等十多處景點,宛如一顆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明珠峽崇山峻嶺之中,景區內古樹參天,山光秀美,讓人流連忘返,有紅豆杉、香樟、白皮鬆等40餘種國列珍稀樹種;有金絲猴、金貓、大鯢等30多種國列珍稀動物。
福縣這幾年大力推進明珠峽旅遊產業,已經極具規模。為了擴大明珠峽的影響力,福縣領導多次到市上、省上爭取,終於將今年全省旅遊工作會議的組辦權拿到手裏。我聽說縣上領導想以這次會議為契機,一舉將明珠峽的5A景區牌照拿下。
為了這次會議的召開,縣上提前兩個月就開始做準備,整頓縣容縣貌,清理閑雜人口,街道的路燈腰身全部安裝了中國結透光燈,正街馬路兩邊的樓體必須全部加裝亮化工程,境內顯要位置矗立起一麵麵醒目的宣傳廣告牌,縣城街道每隔五百米便會拉起一道宣傳橫幅,廣場的電子屏不間斷地播放著福縣的主要旅遊景點。隨著會期的臨近,福縣街道湧入了大量的外來車輛和人群,像過廟會似的熱鬧。一到晚上,所有亮化工程全部打開,整個縣城流光溢彩,遠遠望去美不勝收。福縣充滿了濃鬱的節日氛圍。
每天望著大雨如注的景象,我就禁不住為縣上領導擔憂,在這種鬼天氣裏,花多大的功夫都是白費力氣,真不知道這個萬眾矚目的會議能不能如期舉行?
我相信會議時間一定是縣上領導找高人算過的,進入六月底,烏雲開始消散,久違的太陽終於露出了它的大圓臉,整個福縣浸潤在金色陽光的包圍之中。馬隊長更威風了,帶著他的手下成天騎著摩托車在街道上下來回轉,隻要看到稍不如意的地方,就衝上去對相關責任人一頓疾風暴雨般地嗬斥。我的店麵和庫房被馬隊長發現了很多問題,好在我們感情基礎不淺,馬隊長摟著火,沒給我太難看的臉色,隻是責令我抓緊時間整改,絕不能出半點岔子。
昨天晚上,大哥店裏做了火鍋,打電話叫我們去吃,吃完飯,我把趙雪和父親放到店門口,去一小停車。本來校園內不允許外麵的車輛停放,可我跟雷主任關係鐵,給他說了一聲,他沒有猶豫便同意了,我給看門大爺送了兩包煙,大爺讓我自行配了一把鑰匙,這樣就不必專門給我開門了。自從買了車之後,一小的升旗台前便成了我的專門停車位。我打開大門,把車開到旗杆處,看門大爺從門房出來,走了過來,我連忙搖下車玻璃,給他發了一根煙,大爺將煙別在耳朵上,說道:“胡老板,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明天是星期一。”我點點頭,“哦”了一聲,說道:“你看我這記性,每次都得你提醒。”每周周一一小都要奏國歌、升國旗,不能把車停在這裏的。我開著車找了一圈,見操場一片空曠,把車停到圍牆邊,便熄了火回屋睡覺。
這段時間一直下雨,就是拉了貨也沒法卸,所以很多磚都斷貨了,眼看天氣終於放晴,我立刻給長漢的批發商打電話,讓他們發兩車急用的瓷磚。兩車貨到的時候,是會議召開的前兩天。馬隊長見我的門口停了兩車貨,立時衝進我的店裏,急赤白臉地說道:“我的胡老板,你也不看看時間,這都什麼關頭了,你還敢這麼大張旗鼓地卸貨。這要是叫縣上哪個領導看到了,還不把我給弄殘廢了。”我連忙給他發煙,說道:“馬隊,麻煩你通融一下,你也知道福縣這鬼天氣,多長時間都沒見著晴天了,再不進點貨真就開不了門了。”馬隊長說道:“多叫些裝卸工,兩小時之內必須把貨卸完,若是在規定時間內不能完成,可不要怪我傷兄弟感情了,這個要命的關頭,誰敢掉以輕心?”
送走了馬隊長,我踱到對麵的台子,對老喬喊了一聲:“老喬,叫兄弟們手腳麻利點,兩個小時必須下完。”老喬說道:“放心,保證準時完成任務。”我也沒多想,就轉回住的屋子去了。自從接到一小和城管局的通知後,我對庫房做了一番調整,以前為了方便裝卸,瓷磚都是靠牆摞的,現在改成離牆一米豎著摞,這樣的摞法雖然會讓下麵的瓷磚遭受一定的破損,但因為不和圍牆接觸,就不用擔心圍牆的安全問題了,倒也了卻了一樁心事。我站在窗邊,看著裝卸工忙碌的工作,心想等太陽好好曬上兩天,地麵沒了積水,一定就找工匠把台子的地麵硬化了,再做上幾個水道,這樣就不怕雨水了,這個台子花了這麼大代價才保存下來,一定得好好利用才行。一想起今年遇到這麼多麻煩,我就頭痛不已。
猛然間,我看到一小的圍牆不見了,我登時一驚,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連忙睜圓眼睛看過去,隻見學校圍牆騰起了一片灰蒙蒙的煙霧,圍牆處空空如也。我懵了幾秒鍾,轉瞬就明白發生什麼事了,我一個箭步躥到門口,拉開門就向倉庫奔去。
我沒用一分鍾就達到了事發現場,登時感到頭大如鬥。學校二三十米的圍牆轟然坍塌,灰騰騰的霧氣不斷從地麵湧起,而停在圍牆後麵的轎車被圍牆砸個正著,才更換不久的擋風玻璃再次被砸成蜂窩煤狀,引擎蓋也被砸出幾個大坑,蓋子上亂七八糟地橫著十幾塊磚頭塊。幾名裝卸工和父親呆在當場,他們的臉都是青的。街道上很快圍了四五十個看熱鬧的行人,不斷竊竊私語。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驚得手足無措。對著老喬厲聲咆哮:“老喬,這怎麼回事?牆好端端的怎麼會塌的?”老喬滿麵驚慌,結結巴巴地說道:“胡老板,本來好好的,一眨眼就塌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呀?”我怒吼道:“你他媽是****的嗎?牆怎麼塌的都不知道?我怎麼沒見你把錢數錯過?”我在坍塌處團團亂轉,好在是上課時間,沒有學生在附近。我很快鎮定下來,既然大禍已經釀成,目前所能做的就是抓緊采取補救措施。但在這個敏感時期,我實在不知道老天爺給不給我補救的時間。我厲聲問道:“你們誰知道磚工師傅的電話?你們誰知道磚廠在哪裏?誰知道哪裏賣砂子?趙雪你趕緊打電話調水泥。”
等我把一件件事情安頓下去,從懷裏掏出煙一根接一根地猛抽。今年真是流年不利,碰到的淨是煩心事,這麼下去,生意還能不能做了。
沒過幾分鍾,就見雷主任著急忙慌地跑過來,臉色煞白地問道:“胡老板,這是咋回事?你這下可把我的老命要了。”我說道:“雷主任,實在抱歉,我已抓緊采取補救措施,一定在天黑之前把圍牆恢複原樣。”雷主任哭喪著臉說道:“恢複原樣有個屁用,眼前這一關都過不了呀。”果然沒過幾分鍾,學校的一把手校長和三名副校長從四麵八方來到事發現場,逮著我和雷主任一通亂罵,我和雷主任低著頭,像兩個在‘****’接受群眾批判的壞分子。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是孫悟空,拔出一根毫毛變一堵圍牆出來,可我不是孫悟空,我隻能咬牙地接受他們的責罵。
過了十來分鍾,磚匠江師傅搖搖晃晃地來到事發現場。我趕緊說道:“江師傅,我不跟你討價還價,你要多少就是多少,但隻有一個條件,天黑之前一定把這堵牆給我回複原樣。”江師傅在斷壁殘垣處轉了好幾圈,搖頭說道:“我的大老板,你就是把金山搬來我也接不了這差事,這可是快三十米的牆,得一磚一磚壘起來才行呀,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的。”我心急火燎地說道:“你立刻打電話叫你的人來開工,我再找一隊人馬,你們從兩邊一起往中間砌。”江師傅急忙掏出電話,給他的助手打電話。我則抓緊聯係工匠。
還沒等工匠來,馬隊長已帶著他的摩托隊來了。馬隊長劈頭蓋臉地罵道:“胡永錚,你這個王八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他媽給你麵子,你倒給我闖出這天大的禍來,有你這麼辦事的嗎?你說,這事到底怎麼辦?”我早就做好了挨罵的準備,連忙拿出煙給他發,他接過煙一把摔在地上,罵道:“抽,抽個球,這下連老子的工作都抽沒了,你個王八蛋。”我硬著頭皮說道:“馬隊,你不要生氣,我已經組織工匠……”馬隊長打斷我的話,說道:“你組織個球,我告訴你胡永錚,你趕緊收拾鋪蓋給老子滾出福縣去,否則老子肯定叫你沒有好日子過。”他猛蹬一腳油門,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最可怕的一幕場景出現了,一輛白色的麵包車緩緩駛來,在人群外停下來,車上跳下幾個男女,拿話筒的拿話筒,拿攝像機的拿攝像機,撥開紛亂的圍觀者,徑直向圍牆的豁口走來。
幾人查看完現場後,女主持人麵街站定,侃侃說道:“親愛的觀眾朋友們,我是主持人雲飛,我現在在福縣城關一小的圍牆外向大家對一則突發事故進行現場追蹤報道,大約是一個小時前,這所學校的圍牆無故倒塌,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害,但我們設想一下,如果這個圍牆背後站著十來個學生,此刻會是怎樣一副血腥的場麵?2014年12月9日湖南湘鄉市育才中學的踩踏事件發生後,從******到省市縣一級,高度重視校園的安全問題,三令五申地要求清除安全隱患,為什麼在福縣還會出現這樣的事故,我想請問這究竟是誰之責?誰之過?我們看,學校圍牆外擺滿了成堆成摞的瓷磚,這些瓷磚是從哪兒來的?相關單位有沒有注意到這處安全隱患?有沒有對這處隱患采取過整改措施?誒,這裏還有一頂救災帳篷?這是從什麼渠道得來的?請問誰是這個瓷磚店的負責人?各位觀眾實在抱歉,我們暫時無法聯係到這家瓷磚店的負責人,那我們就先采訪一下現場觀眾?大叔你好,我省電視台的主持人雲飛,請問這起事故發生的時候,您有沒有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