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2 / 3)

我一看見記者出現,立時知道大事不妙,趕忙躲得遠遠的,聽見主持人找我采訪,我哪裏還敢逗留,撒腿就跑,仿佛後麵有車追著似的。我邊跑邊想,這次是真是玩完了,撞到槍口上了。

我在街道轉了一圈,買了一頂帽子、一副墨鏡戴上,這才躡手躡腳地返回來。電視台的采訪車已經離開,路邊觀看的行人已經散去,隻有江師傅揮舞著灰刀,正在忙碌地砌牆,我見父親滿臉灰敗地坐在帳篷邊,我悄悄走過去,輕聲問道:“爸,事情怎麼樣了?”父親搖頭說道:“能怎麼樣?我這輩子還沒上過電視呢,今天算是把洋相出大了。”我驚問道:“他們采訪你了?”父親說道:“我被人指出來了,記者便揪著我不放,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我。我可是第一次經曆這麼大的陣仗。”我擔憂地問道:“爸,你沒胡說吧?”父親說道:“我能胡說什麼?我正兒八經的話都說不清楚,還敢到電視上說?我就像壞人一樣勾著頭,一句話都沒說,這次真是丟人現眼丟大發了。”我說道:“爸,你也出去轉轉吧,這副爛攤子真不知道怎麼收場呢?晚上也別看了,你先住到我大哥家去。”父親點點頭,說道:“也隻能這樣了,永錚,你今年事事不順,要不改天找個廟給菩薩敬上兩柱香?這麼折騰下去,誰能受得了?”我說道:“我記住了。”

我和父親分頭走,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就信步往城外走去,聽見電話響了,一看是馬隊長打來的,這家夥這時候打電話,肯定沒好事情,可想想還是接起來了。馬隊長說道:“胡老板,你的瓷磚是我幫你搬呢?還是自個找人搬?如果我叫人,費用可能就高得離譜了,到時你可不要怪我。”我吃驚地問道:“搬瓷磚?搬什麼瓷磚?”馬隊長道:“都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了,還能叫你的瓷磚繼續擺著?”我連連哀求道:“馬隊,這著急慌忙間,你讓我把這麼多貨搬到哪去?這不是要我的命嗎?”馬隊長冷冷地說道:“我都自身難保了,哪還能顧得上你?你給個痛快話,是我搬還是你搬?”我說道:“馬隊,麻煩給稍微寬容一點時間,這麼多磚真不是說搬就搬的呀。”馬隊長說道:“胡老板,都到現在了,你是不是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告訴你,這件事文書記和包縣長都知道了,他們嚴令要徹查,不要說你這點瓷磚,後麵還不知道有多大麻煩呢,你自個先掂量吧。”我驚問道:“有這麼嚴重?這下真是死路一條了。”馬隊長冷哼道:“不要說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著倒黴呢?你趕緊麻利的,讓你那些破石頭在最短時間內消失在福縣群眾眼中,再慢慢考慮接下來的事情吧。”我連忙說道:“馬隊您放心,我這就找人找車。”馬隊長說道:“要是天黑之前那塊台子上還有一塊瓷磚,就別怪我做事不留餘地了。”我說道:“知道,知道,我馬上就落實。”

我當下急忙給老喬打電話,誰知這家夥竟然關機了,這家夥在如此關鍵時刻掉鏈子,真是太讓人氣憤了,我隻得給他幾個手下打電話,可無一例外都關機了,我惡狠狠地罵道:“一群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我當下給趙雪打電話,讓她聯係三輛大車,我則滿世界的找裝卸工。事出突然,我哪有心思跟裝卸工討價還價,隻要他們願意幹,一律招來,就是這樣,找齊了十五名裝卸工也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而趙雪聯係的大車也隻來了兩輛。我讓裝卸工趕緊裝這兩輛車,讓趙雪抓緊再聯係一輛。我顧不上我的車擋風玻璃和引擎蓋被砸的事實,打著車,也不預熱,就開著出了學校。我開到城郊,一家挨一家地找倉庫,可這倉庫哪能說找到就找到,我轉了十幾個地方都不合適。無奈之下,我隻得把車往農村開,看能不能找一家院子先把瓷磚存起來。總算離城區有五公裏路程的一家農戶經不住金錢誘惑,答應把院子騰出來讓我放瓷磚。聯係好倉庫,我立時往回趕。我找的這些裝卸工都是生手,不僅裝貨速度慢,而且把磚碼得七扭八歪的,過了兩個多小時,兩輛車都隻裝了剛剛一半,我一聲接一聲地催促他們加快速度。我害怕再有記者來,不敢在瓷磚店多做逗留,和趙雪躲在住得房子裏遠遠觀看。果然沒過半個小時,又來了一輛采訪車來到,下來幾個人對著倉庫一通拍攝,還讓裝卸工停下手裏的活,對他們進行現場采訪,折騰了好大一陣功夫才離去,整車裝好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飯點,可我不敢讓裝卸工停工,帶著他們去新租的院子卸卸,因為院子隻能容一輛車停放,其他車隻能停在路邊等著。我開車到一家快餐店,一口氣要了五十盒盒飯,飯店老板直咂舌,不知道我要這麼多盒飯幹什麼。我把盒飯送到新租的地方,讓手裏沒活的裝卸工抓緊吃飯。眼見三車貨拉走,平台僅僅騰出了不到四分之一的空間,我想就是把刀架到脖子上,我也不能在馬隊長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一想起馬隊長那凶神惡煞的表情,我心裏就直打鼓,不知他會不會真的跟我翻臉。

我去查看砌牆的進度,也隻完成了將近一半的任務,晚上不加班肯定是不行了。大車司機把車開回來準備裝第二車貨,可裝卸工卻坐在台子邊不動彈。我跟他們打了這麼長時間交道,自然知道他們在打什麼主意,我過去說道:“晚上加班,80*80的磚加一塊錢,60*60的每件加五毛錢。中途不休息,什麼時候幹完什麼時候結束,中途離開的一律不結賬,趕緊幹活。”裝卸工立時起身,繼續裝磚。

剛安頓完裝卸工的事,我的電話響了,一看電話號碼,又是馬隊長打來的,心想他肯定又要興師問罪了,我硬著頭皮接起電話,今天挨罵早挨麻木了,也不在乎多這一回。不料馬隊長一改白天的粗暴風格,語氣中充滿了關切:“胡老板,貨裝得怎麼樣了?”我說道:“馬隊長,實在不好意思,事情發生得太急,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可能……”。馬隊長說道:“時間來不及不要緊,讓兄弟們晚上加個班,一定在天亮之前把事都整利索了。”我如遇大赦,趕忙說道:“馬隊長放心,要是到天亮還搬不完,我直接抹脖子了。”馬隊長又問道:“牆砌得怎麼樣了?”我說道:“可能得幹到半夜,但我保證天亮前恢複原樣。”馬隊長道:“牆的事堅決不能馬虎,一定要抓緊,這個時候不能省錢,破財才能消災嘛。”我說道:“多謝馬隊提醒,我心裏有數。”馬隊長問道:“胡老板,我等一下過來找你,我們哥倆聊一陣。”我心想都火燒眉毛了,我哪還有閑心和你聊天,不過我不敢拒絕,說道:“好的,我在店門前等你。”

沒過五分鍾,就見馬隊長騎著摩托車來到我跟前。馬隊長將車放好,看著一派繁忙的場麵,慨歎道:“胡老板,你今天這任務量可是不輕呀。”我搖頭歎道:“誰叫我點背,攤上這倒黴事了呢?”馬隊長隨口問道:“花了不少錢吧?”我說道:“啥沒見啥,三萬元就打水漂了,這一年淨他媽給裝卸工創收了。”馬隊長親切地拍了拍我的肩頭,說道:“沒辦法,誰也不想發生這事,可誰叫它發生了呢?發生了就得麵對,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說道:“我明白。”馬隊長說道:“胡老板買下車我還沒坐過呢,走,拉著我兜一圈去。”我指著擋風玻璃和引擎蓋苦笑道:“都成這樣了,實在不好意思請馬隊坐。”馬隊長徑自拉開副駕駛門上去,說道:“能開就行,老哥我不是個挑肥揀瘦的人。”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有事要跟我說,我當下開著車一直向城外駛去。駛出城約麼三四公裏,馬隊長指著路邊一塊寬敞的地方說道:“就停這吧,我們嘮兩句。”我停下車,熄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