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長走了,我才驚覺自己快兩天沒吃飯了,肚子餓得咕咕亂叫,我給大哥打電話,電話通著,卻沒有人接,我估計他又在廚房掄勺呢。自從我離開後,廣聚德的生意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狀態,廚師不是耍奸溜滑就是偷後廚東西,大哥索性把後廚開了,自己重拾舊業,幹起了老本行,廣聚德早就回歸到了夫妻店的老路上。前年生意最紅火的時候,大哥經常說:“隻有擺脫廚房的大廚才是真正的大廚。”如今時過境遷,好久都沒聽到他說這句口頭禪了。
我去的時候,大哥果然正在炒菜,飯店共有三桌客人,大哥從魚缸裏抓了一條鯰魚出來,去掉魚鱗,扔進鍋裏,信手抓了幾把作料扔進去,炒勺在手中熟練地翻磚著,很快一盤香噴噴的紅燒鯰魚就新鮮出爐了。我心想大哥就是當廚子的命,他當老板的時候成天愁眉苦臉的,就跟手裏抓了一天蛇,片刻也鬆弛不下來,隻有掄動炒勺的時候,才能看出他的瀟灑愜意。
等把十幾盤熱菜一一做好,他才騰出工夫和我說話。我說道:“你別停手,給我也做上兩道,兩天沒吃東西了,前胸都貼到後背了,撿貴的弄,也算我支持一下你的生意了。”
大哥給我做了一盤紅燒小黃魚,拌了一盤魚腥草,這都是我平常最愛吃的菜。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哥,生意咋樣?”“要死不活的,我正在找下家,看能不能掙點轉讓費,把飯店轉手了。”他已經給我說過好多次轉讓的想法了。我說道:“轉了咋辦?轉出去了就啥都沒了,這好歹是個事。”大哥無所謂地說道:“隻要有人接手,我立馬放手,這老板我是當得夠夠的了,等把飯店轉出去,再想其他出路,活人還能叫尿給憋死?”我說道:“這轉行可沒那麼容易,你看我做瓷磚,交了多少學費?”大哥說道:“你看我這體格,五大三粗的,誰見了都說我選錯行了,你說我當初好好的,咋就選了廚師這個破行業?不是有病嗎?趁著還能蹦躂幾年,趕緊再尋個事做,再這麼混下去,我這輩子真就毀了。”我說道:“你既然有主意了,我就不勸你了。”大哥問道:“你的事咋樣了,不會有大問題吧?”我無奈地說道:“不知道,聽天由命吧。殺頭不過碗大的疤,我不信倒了一堵破牆,還能殺我的頭不成?”
大哥問道:“你啥打算呀?出了這樣的事,估計你的瓷磚店一時半會也開張不了吧?”我說道:“看天意吧,我現在是豬嫌狗不愛,不知有多少人想弄死我呢,就是躲過這次風頭,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能混一天算一天吧。”大哥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也是你的命,誰能想到這麼邪乎的事能讓你給遇上了,人算不如天算,你性格再強也強不過老天爺。”我廢然歎道:“我早就認命了,我這個人就是流浪的命,稍微有點好光景保準就有一連串不如意在後麵等著,想躲都躲不掉,好在這次身體沒受啥傷。”
我突然一拍腦門說道:“有個事我一直覺得蹊蹺,不弄清楚我是死都不甘心的,你說這瓷磚以前靠牆擺著都沒事,如今豎著摞反倒把牆給整塌了,這也太離奇了吧?老喬和他手底下那幫人,都是有經驗的裝卸工,怎麼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出事之後老喬直接把手機關機了,影都抓不著,你說這中間沒什麼貓膩吧?”大哥說道:“這還不簡單,福縣這麼大點地方,他能躲到哪裏去?我們去找他問問不就行了。”我勃然而起,說道:“就是,死也得當個明白鬼,這麼稀裏糊塗的算怎麼回事?”大哥說道:“走,我陪你去。”我起身給桌上扔了一百塊錢,大哥說道:“你這是幹啥?”我說道:“不是支持你生意嗎?總不能玩虛的吧。”大哥說道:“你快拿上,一頓飯我還能管得起。”我說道:“在福縣我就愛吃你做的菜,你不收錢下次就不好意思來了。”
我走到中途,折進廚房,抓了一把菜刀出來。大哥驚叫道:“你拿菜刀幹什麼?”我說道:“如果真有什麼貓膩的話,不嚇唬嚇唬,老喬能說實話?”大哥說道:“你把刀給我,你刀法不行,萬一誤傷可就麻煩大了,要表演刀法還是我專業些。”我說道:“那你就拿著,給老喬好好表演幾招,不把這老家夥嚇尿褲子,他肯定不說實話。”大哥道:“你就放心吧,耍了這麼多年刀,這點功底還是有的。”
等到飯店打烊,大哥提著一個布袋,袋子裏裝著菜刀,我倆殺氣騰騰直奔老喬租的地方而去。老喬家在農村,他在郊區的農戶家租了一間平房。由於木門隔音效果太差,剛來到門口,我們便聽到了男女“哼哧”、“哼哧”的聲音。我趴到門邊一聽,應該就是老喬在裏麵。我心裏怒火大熾,這王八蛋害的我活得跟個孫子似的,見誰都得下話挨批,他卻自顧自的快活,太他媽狼心狗肺了。
我輕輕敲了兩下門,裏麵立時沒了動靜,我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動靜。我大聲叫道:“老喬,我知道你在裏麵,你若是再不識抬舉,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狠狠踹了兩腳,隻是控製著力度,雖然動靜很大,木門卻完好無缺,裏麵登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穿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