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金山學來技藝之後,虞琳敏又拉著丈夫來到了世界夢工場——好萊塢,進入一家製作紀錄片的公司,由此定下人生的基調——作紀錄片。學習的過程,也是在等待,就像一隻小鳥靜靜地等待自己的羽翼豐滿。
真正攝製紀錄片的時候,她才發現,一切都是那麼難,最難莫過於籌錢了。有時錢,明明投資商答應給錢,卻偏偏不能按自己的時間表到賬,隻有等了。有時候,終於等來了,卻被設定了各種條件,隻好放棄,再等下一家了。實在等不及,她也有辦法,看菜下飯,量力而行,用自己的喜歡的方式製作好。答案就藏在片尾名單裏,一長串,全是家人,有父親母親兄弟姐妹——她拍電影,家人買單。
在拍《重現昔日的人》的時候,虞琳敏再次遭遇資金鏈斷裂,唯一能做的,隻有等待。在等待的那些日子裏,她也不閑著,試著拍了一個短片。她找來一種非常酸的糖果,讓男女老少來吃,拍下他們吃糖時的表情。有一個小女孩,滿懷好奇,吃了虞琳敏遞過來的糖果,一含進嘴裏,居然被酸得哇哇大哭,有意思的是,哭過之後,她竟然伸手再要一粒糖。等待的間隙攝製完這個的短片,虞琳敏感到很充實。後來,這個名為《酸死人的糖果》的短片獲得了聖芭芭拉電影節最佳記錄片短片獎等多項榮譽。
有一天,美國太平洋通訊社的Sandy Close找虞琳敏,建議她拍攝馬克·布萊恩。馬克是一名作家,從小患有小兒麻痹症,生命離不開呼吸機,整天生活在“鐵肺”裏。奇特的生存境遇,讓他有與眾不同的視角,作品裏滿是生命讚歌。虞琳敏深知自己拍的片子滑稽娛樂成分居多,對於這種嚴肅題材,心有所慮,不敢接下來。
後來,虞琳敏讀了馬克·布萊恩的詩文,深受感動,於是,欣然開工,拍攝紀錄片《呼吸的代價。限於馬克生活的特殊狀態,紀錄片的拍攝期前後長達一年多,有些場景,無法布置,隻有等待。攝製《呼吸的代價》,虞琳敏不僅出色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且,和馬克交上了朋友,片子完成後,仍保持親密的友誼,直到他的生命終止。
靜靜地等待,時光中,靜靜地流淌著生命的美麗。
後來,虞琳敏憑借短片《呼吸的代價》(Breathing Lessons:The Life and Work of Mark O'Brien)獲得第70屆奧斯卡最佳紀錄短片獎。她是世界上是第一個獲此殊榮的華裔女導演。因為沒錢買華麗的晚禮服,向別人借一直也沒有結果,隻好煩躁不安地等待。後來,一家珠寶商借給她一套衣服,價格居然比她的電影成本還高。所以,她的獲獎感言裏,有這麼一句:“當你的行頭比你的電影預算還要貴的時候,你會意識到,你離成功不遠了。”此語榮登當年奧斯卡十大妙人妙語。當然,一語道出了一個紀錄片導演在等待時的那份艱辛與無奈。
後來,虞琳敏陸續拍攝了《活著的博物館》、《白宮風雲》、《美國夢》、《實習醫生格蕾》和《乒乓世家》等影響巨大的紀錄片。
看完這個訪談,我想說的是,人生是一場用心的等待。有一則小故事,讀來讓人備感溫馨,觸及內心最軟最明處。有一次,鐵凝冒雨去看望冰心老人。冰心先生問:“你有男朋友了嗎?”鐵凝說:“還沒找呢。”九旬老人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要找,你要等。”等待看似無奈,其實是在草尖迎候露珠,黎明期待太陽,是生命中一團即將燃燒的火焰,是靈魂深處瀕臨爆發的激情。
等待一場花開,等待一個人到來,等待一個地方次第敞開,等待一種風景如儀般迎候,在時光中等待,用日月之筆,為人生描摹最絢麗的色彩。這個世界,總有一些事情一些人,值得我們等待;總有一些山水一些物,值得我們等待;總有一些感情一些歌,值得我們等待。因為,人生是一場用心的等待。
煩悶無聊的時候,生活失意的時候,痛苦無助的時候,悲觀絕望的時候,我便會想起3床,想到世間靜美的奇異之花——淚花
萬花最美數淚花
平靜已久的生活,因母親檢查出腦瘤,頓時緊張起來。母親知道兒女的難處,一推再推,堅拒做任何治療。明明有重病,作為晚輩哪能放任不管呢?姐姐們來了,舅舅們也來,連哄帶拉,把母親送進了省醫院腦外科。那一刻,我心裏竟莫名地有些輕鬆,甚至還有一絲喜樂,盡管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麼。
母親住5床。斜對麵的3床,也是腦瘤病人,早做完了手術,主刀醫生是北京請來的專家,可是,人沒下來,一直在ICU搶救。我們從來沒見過他,從家屬口中得知,他不到60歲,在一家工廠上班。沒過幾天,醫生給3床病人下了腦死亡通知單。小兒子收拾東西,淚滴如斷線的珠子,拂去複還來。大兒子紅腫著眼,雙眼潮紅,應該是流盡了淚吧。他一邊勸慰她的母親,一邊打電話叫車,通知親友,聯係父親單位商量追悼會事宜。而他的母親,3床病人的妻子暗自啜泣,任淚水在皺紋遍布的臉上縱橫。
淚水宣泄親人逝去時的悲傷,悲痛讓活著的親人神色沉鬱,哀慟難抑。
痛失親人的家屬們辦好所有手續,含淚走了。3床空了。整個病房籠罩在似乎觸手可及的悲淒當中。不到十分鍾,空床馬上入住了新的病人。新病人不是腦腫瘤患者,隻是跌了一跤,傷及大腦。他弟弟家蓋新房,喝上梁酒,大家開心。誰知喜極而悲,他喝醉了,在回家的路上,摔倒了,顱內積血積水,在當地醫院搶救了好幾天,仍然昏迷,才送來省醫院。
新3床急需動手術,特事物辦,半天做完檢查,和母親的手術在同一天。
當晚,3床的女兒來了,她在河北上大學,聽說父親轉到省醫院來,請了假急匆匆往這裏趕。術前,醫生要求家屬在手術單上簽字。我聽完主治醫生的話,明白了所有意外,腿都嚇得發抖了,頭沉得厲害,眼裏噙著淚,看什麼都十分模糊。我的妹妹當場就嚇得哭出了聲。
夜晚,護士開始給母親掛瓶打點滴。她父親床頭也擺了各式各樣的消炎藥水,還有黃色的營養液——他受傷後一直昏迷,不能進食了。下半夜,姐姐在租來的小床上休息,我守著母親打點滴。她讓她母親休息,換班守候。我們各自坐在一張小凳子上,中間隔著來蘇水的味道,在這沉寂的深夜,為自己的親人守護。
不久,就聽見她輕輕啜泣的聲音。我把凳子搬過去,勸慰她:“不要傷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見我坐過來,她才拭幹淚水,勉強給擠出一絲苦澀的微笑來,說:“謝謝你!”淚水在她手背晶瑩如碎玉。
偌大的病房,隻有我們兩人個醒著,聊著。看到她手裏的《市場營銷學》,我就問她:“你還在上學吧?”她說:“是,在石家莊讀大學呢。”她一個90後的姑娘,麵對父親突如其來的災厄,還能如此熱愛學習,讓我不由得為之震驚與欽佩。從營銷聊起,我們聊可口可樂並購彙源果汁案,聊她的大學生活,聊我的教書趣聞……她很謙虛地說:“沒想到這個深夜,能從你這個老師這裏學到這麼多東西。”其實,內心的慌恐,傷悲,早已讓我不能自已,聊天隻是排遣憂鬱的方式罷了。
術後,她父親清醒了一些。我的母親也成功度過術後6小時危險期。我看見她臉上燦爛如霞的笑,那麼清甜,那麼爽心。再聊天時,我們的話語裏都蘊含爽朗與明媚。
當醫生拿著她父親術後的CT片進病房時,情勢急轉之下。醫生對她和她的家人說:“手術不成功,積水沒有成功地清除。”她沒有在人前流淚,隻是因恐懼,臉色蒼白得嚇人。
傍晚,我去公共水房洗碗,見她麵朝窗台,聳著肩,痛哭著。秋風吹來,窗外片片枯葉飄落,而窗內一個無助女孩的哭聲在風中飄蕩。洗好碗,我站在她背後,默默地站了很久,直到她停止了哭泣,才對她說:“你在這裏呀?”她回轉過來,默默地對我點著頭,淚珠重重地掉在地上,碎成一朵清麗的無名小花。
我說:“你爸爸明天還要再次做手術,是吧?”
她說:“是的。我爸已經很虛弱了,怎麼吃得消啊!”
她再也抑製不住,又哭出來了,淚水衝出眼瞼,奔湧而出。我勸慰道:“不用怕,一切都會好的,這裏醫生水平很高,要相信他們。”她的淚讓我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擔憂、哀傷、難舍,以及無法言說的苦痛。淚水是她心間開出來的一朵小花,清亮的一朵,在人生最無助的時候,明豔地存在著。花兒昭示著女孩的無助、無奈,以及她的希望與擔當。她知道要在母親看不到的地方哭泣,知道在父親母親麵前,保持樂觀,冰雪玲瓏女兒心啊。
她父親再次手術很成功。見到父親如此神清氣爽,甚至能吃不少飯,她臉上的笑明顯多了起來。幫父親打飯,倒水,削水果,倒便盆,關心備至。我們之間的聊天,越來越明快,甚至還會開玩笑。她說了她在大學裏的目標,努力方向,以及畢業後就業的擔心。看得出她是一個很有主見,專心用功的大學生。
母親出院前兩天,我再也沒見到3床病人的女兒了。她去哪了呢?問她母親,才知回老家辦貧困證明去了。是啊,她父親曆經這麼一場遭遇,雖說可以在“新農合”報銷一筆錢,但整個家庭的貧困,已是不可避免了。
我母親終於可以要出院了。
來時天很熱,現在一陣風吹來,已經能感到陣陣涼意,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叫來的士,回望這家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站在秋風裏,頓覺整個人清爽了許多。人這一生,名利如浮雲,唯一有健康是這般重要。正這麼想著,手機響了,是一條短信:“你母親今天出院吧?祝願她老人家健康!我父親也快出院了,他現在很好。希望你開心一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3床。”我知道是她,那個堅強的女大學生,她真有心,居然從她媽媽那裏得知我母親出院的消息,知道我的手機號。我回了一條:“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父親康複得很好。這些天怎麼沒見你?去哪了?”她回道:“馬上要考試了。我已回到學校。”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她眼中晶瑩的淚花——那一滴滴淚啊,都是從她心裏開出來的小花,沐浴春光,明媚鮮妍。
轉眼,快過去一年了。煩悶無聊的時候,生活失意的時候,痛苦無助的時候,悲觀絕望的時候,我便會想起3床,想到世間靜美的奇異之花——淚花。那生死離別之淚,近乎絕望之時親人們痛苦無奈的淚水,都是從心間開出來的一朵朵小花,讓我明白:生命是如此美好,卻又那麼脆弱,健康如此重要,可是,又那麼容易失去。
淚花,是我在塵世中所看到的最動人最美的花,因為,花裏有生命的真諦。
失去與擁有,隻是心靈刻度上兩顆準星,心的指針偏向哪邊,有時,並不取決於物質的多寡,而僅僅是靈魂的重量和生命的當量。看重擁有,自然不會覺得失去太多。生命當量足夠大,任何一種失去,都不會有什麼分量,甚至在心靈之湖中,激不起一絲漣漪來。
你失去太多了嗎
多與少,好與歹……在心靈的天平上,人們總是習慣性趨向利己的一方。如果命運的指針必然指向少與歹的一端,埋怨始生,痛苦頓生,煩惱叢生。
心情陰鬱的時候,常低歎:“如果當初不那樣的話,我至少會比現在活得好,有幸福的家庭,過快樂的日子,甚至美名日隆,雅傳四方。”也常聽見別人喋喋不休地指責:“老天爺真是有眼無珠啊,怎麼讓他這樣的人香車寶馬,出入奢華?其實,我哪一點比他差?我怎麼就混得這麼背呢?也罷,也罷,隻有認命了。”
人熱衷比較,縱向,與自己的過去相比,橫向,與周圍人相較,結果如出一轍:我失去太多,世界予我太少!
一日,讀到一則關於霍金先生的材料,內心冷不丁地翻湧起一股清涼意來,發熱的大腦溫度驟降,驅散淤積於內心的怨尤,不知不覺內心漸趨安寧。
霍金是英國著名物理學家,被譽為繼愛因斯坦後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之一。然而,天妒英才,他不幸罹患肌肉萎縮性側索硬化症(盧伽雷病),近乎全身癱瘓,不能發聲,隻有幾個手指稍稍能活動。1998年,他出版了《時間簡史》,銷量高達1000萬冊,成為全球最暢銷的科普著作之一。
那一次,霍金在公眾場合露麵,一名記者站起身來,手舉話筒,劈頭蓋臉地拋出一句尖酸的問話:“請問霍金先生,盧伽雷病讓你永遠固定在輪椅上,你不認為你失去幫多了嗎?”隻見霍金輕輕敲擊電腦鍵盤,背後大屏幕緩慢而堅定地迸出這麼一行文字——
我的手指還能動,我的大腦還有思維,我有終生追求的理想,有我愛和愛我的親友。對了,我還有一顆感恩的心。難道,我失去太太多了嗎?
在霍金的心靈天平上遍布著等待與努力、受惠與感恩、現實與理想、陰暗麵和陽光麵等諸多準星,指針都自覺地對後準星,熠熠光輝照亮陰冷的現實,僵直的身子。有這樣的心靈指向,心態能不好嗎?所以,霍金身處極度困逆之境,人也一如春風拂麵,和悅歡顏。如此澄明的心境,埋怨、痛苦和煩惱,又何處安生?
身處逆境中的人們,不妨想想霍金那金玉般的良言,再捫心自問一下:“我真的失去太多了嗎?”
失去與擁有,隻是心靈刻度上兩顆準星,心的指針偏向哪邊,有時,並不取決於物質的多寡,而僅僅是靈魂的重量和生命的當量。看重擁有,自然不會覺得失去太多。生命當量足夠大,任何一種失去,都不會有什麼分量,甚至在心靈之湖中,激不起一絲漣漪來。
凡此種種疑問,經曆初戀失敗後才明白,那一刻的到來,不是18歲,不是畢業,不是出去做工,不是離家遠去,而是初戀失敗。兒時一起瘋瘋癲癲的玩伴都走遠了,連同那個在朦朧時節明麗了情感時空的初戀情人,走遠了的人,把多少細碎的日子都碾成無情的過往。初戀失敗了,青春就此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