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達爾的苦,苦到了極端,而他麵對觀眾,卻帶著草原般純美的笑。我坐在電腦前,聽著烏達爾的歌聲,淚水盈眶,眼睛輕輕一眨,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掉落下來。相信和我一樣的人,不在少數。這段視頻在網絡流傳開來了,點擊量呈幾何數級增長,許多自認為是鐵石心腸的網友“眼淚也不爭氣地掉下來”。
世上每一個人,都心疼沒媽的孩子,人間每一顆心,都會關懷思念媽媽所帶來的深深孤獨。“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裏找?”這個世界,媽媽是孩子的天與地。沒媽的孩子,就是天塌了地陷了,世間千般苦,唯以斯為最重。
我想說的是,世間的媽媽,還是不要人為把自己變成孩子夢中的額吉吧,莫在孩子年少時離開他,莫讓孩子在家裏苦苦盼望、深深思念遠方的媽媽。媽媽在孩子身邊,遠比在孩子夢中好。
因為,媽媽的懷抱是溫暖孩子一生的心靈原鄉。
父親是一滴水,滋潤我的心田。滴水方見海博大,滴水更是父親恩。父愛無以回報,我唯有將父親對我的愛往下一代傳,傳給我快四歲的女兒——我那可愛的小寶。
父親是海我是沙
父親離我們而去,已有16個年頭了。
這些年來,父親臨終前一年在他學校門口拍的照片,一直陪伴著我,放在電腦桌前,抬頭就能看到他鮮活的容顏,閉眼就能看到他的音容笑貌。宛若猶在。轉眼,我為人父也快4年。當了父親後,對父親二字的理解,便有更深一層的領悟。
父親是傳統意義上的嚴父,不苟言笑的嚴厲,為人處世的淩厲,待人接物的寬仁與熱心。是的,父親的微笑更多地施於他人,而非我這個至親骨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理解。
而今,想起來父親來,突然迸出一個詞——“大海”,刷新過去,填滿我的思維空間。父是大海我是沙,我隻是父愛大海裏一粒微小的沙粒。
父親用他博大胸懷與寬厚之心收容我的任性與張狂,悅納我所有的好與不好。有人說,父愛深如海。而我說,父親海不僅僅是深度,更有其廣度。於我而言,父親是一本百科全書,我的苦楚與歡樂,煩惱與開心,失望和希望,夢想與現實,凡此種種,都可以在書中得到相應釋義。每年清明上墳,妹妹淚流滿目,哭著重複一句老話:“爸,你走後,女兒心裏有話,向誰說去呀?”父親大海一般靜默著,收存子女所有的委曲與苦悶,收妥無盡的心事。
父親這片海,給予我更多的是浪的洶湧,一層層翻卷,一次次衝刷,把我從大海深處推出,推向沙灘。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對我說,要學會一個人忍受孤苦。母親依順我的時候,父親總是斷然喝止。剛上小學,我要扛凳去學校,父親見我扛不動,困在別人家的屋簷下,冷冷靜地不施於援手。我那個委屈呀,淚不請自來。
現在才明了,這一細節注入了父親海浪式的冷愛。
父親常說的一句話是:“千歲的爹娘保不了百歲的兒女。”我到鎮上讀初中後,父親對我的嚴厲,花樣不斷翻新,時不時地來一句:“你已經是中學生了,應該……”對我的標準線劃得有大人那高!我滿肚裏的苦水,無從申訴,氣得幾度想離家出走。
大海永遠不會幹涸,而沙粒會被風卷走。父親說:“孩子不可能永遠窩在父母身邊,好男兒誌在四方。”他這麼說著,也用貌似冷酷的言行實踐。我就是父親拚盡全力推出大海的那一粒沙,躺在沙灘上被風卷上天,飄落到很遠的異鄉。
那一年,我離開家,南下贛州求學,父親低著聲氣,似乎耗盡一生氣力完成這次長途送行。我飄遠了。半年後,父親飄得更遠,去到遙遠的天國。
父親是一滴水,滋潤我的心田。滴水方見海博大,滴水更是父親恩。父愛無以回報,我唯有將父親對我的愛往下一代傳,傳給我快四歲的女兒——我那可愛的小寶。
多年以後,我才真正讀懂父親,並理解了他。父親那片海給予我的恩澤,日漸豐盈,朗潤起來,越發生動了,我知道自己的生命源於斯,所有的信念、力量和熱情,概源於此。
想念我的父親,就像迷途的沙粒,懷想大海——永遠的故鄉。
孩子的渴望
那時,她還是一名年輕的女兵,在部隊話劇團裏當演員,平時,逮著機會就去看“參考片”,都是耳目為之一新的外國電影。
那一次,她和朋友看“參考片”,淩晨一點多,原聲電影沒有翻譯,隻能瞎看人表演,劇中人說什麼,一句也不懂。困意襲來,她有些堅持不下去了,拉扯朋友一起回去睡覺。可是,朋友正在興頭上,壓根就沒理會她。
她一個人落寞地走出放映室,推開半邊門,另半邊門,突然轟的一聲,幾個孩子跌落在地。原來,這幾個孩子,一個踩著一個,疊羅漢似的,在偷看放映室裏的銀幕呢。
那一刻,她睡意頓消,趕緊問孩子摔疼了沒有。見她一點也不凶,孩子們定定地看了她,嘿嘿一笑,說:“沒事。”他們一溜煙地跑掉了。孩子們眼中流露出的對電影無盡的渴望,讓她有驚心之感。站在無邊的暗夜,她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激動與興奮,並為此樹立一個遠大理想——我也要拍電影,拍好看的電影,讓外國人也像這些孩子一樣喜歡。
那時,她隻是普通的話劇演員,偶爾喜歡看電影,哪懂什麼拍電影啊!可就是這個大得沒邊沒沿的理想,讓她在恢複高考的那年,毅然決然地報考北京電影學院導演係。
麵試時,主考老師問她:“你為什麼要報考導演係呢?”
她眼中泛著眼花,把那個深夜所見說了出來,並對主考說:“從那時起,我就想拍電影,讓外國人也像那些孩子們一樣,喜歡我拍的好電影。”
銘記著孩子眼中流露的渴望,帶著自己的理想,她走進了北京電影學院。25歲那年,她導演了電影處女作《女兒樓》,終於實現了自己拍電影的夢想。
她就是中國第五代導演之一的胡玫,執導了電影《遠離戰爭年代》、《芬妮的微笑》和《孔子》等電影、以及《雍正王朝》、《香樟樹》、《喬家大院》、《漢武大帝》和《浴血堅持》等電視劇。雖說沒有多少外國人像當年小朋友那樣喜歡她的影視作品,但億萬中國觀眾為之傾迷。
點燃夢想,有時是人生路上一個不經意的細節,甚至可以是陌生孩子的眼中升騰起來的渴望。如果沒有當年那個夜晚的遭遇,沒有迎麵碰上那三個滿含渴望的孩子,也許胡玫就不會跨進中國第五代導演的行列了。
孩子的渴望是大人努力的方向。孩子的渴望是我們這個社會的淨化劑和推進器。當年,解海龍先生一楨黑白的“大眼睛”照片,生動地體現了窮孩子對讀書的渴望,令人震驚之時,讓無數人為希望工程慷慨解囊。
獲取孩子的渴望,找尋我們努力的方向,夢想就會在不遠的地方,向我們招手。如此一來,我們這個世界,就會充滿微笑,盈滿馨香。
不知那些個玩失蹤的孩子們,一走了之的時候,有沒有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自己肩上本該自己承擔的責任?
失蹤的孩子
我曾寫過一篇題為《喝酒的孩子》的文章,記述一個教過的學生和一個隻有一麵之交的記者,都是80後,用喝酒的方式融入社會,如一株迎風雨而長的樹苗。成長如蛻,這一男一女兩個80後,在我看來,是陽光的典型。我喜歡這兩個孩子,在多種場合,提過他們。
有陽光的地方,定會有陰影。除了喝酒的孩子,其實還有另一個版本的成長,用黑鏡頭式的語言來描述——他們是失蹤的孩子。
我認識的第一個失蹤孩子,是教過的女大學生。上課時,她總坐在第一排,我一直很看好她,內斂卻不乏青春鋒芒,學習起來頗具張力。平時上課,我不愛點名。那一次,前排她坐的位置赫然空著,十分突兀。課後,我罕見地向第一排在場的同學問及她的去向。一同學的回答,讓我很驚心:“不知道去哪了?死了才省心呢。”看她的眼神裏放射的怒,足以點著幹柴堆的。其他同學陸續補充:她去了河南周口,跟新聞係的男友去的。陷入傳銷窩裏,不思歸了。她被洗腦了,任何人的話都聽不進,滿腦子隻有發財夢。
鄉下的父母去拉她回來,在家呆了不到半天,又跑了。跟她最要好的同學交心交底地談了一宿,答應留下來。同學這邊通知她父母,不料,父母前腳到,她後腳就溜了。害得她父母罵那個她最要好的同學,也就是氣鼓鼓的鄰座女孩。
再打她的手機,就不接。
那個學期,她沒有趕回來參加考試。她隻要參加最後兩次考試,就可以順利拿到畢業證。這樣不辭而別,隻能算自動退學。看來,那一紙文憑根本係不住野掉的心。最苦是她的父母,辛辛苦苦養育女兒二十來年,就這樣消失在茫茫人海。
一年後,那一班同學都畢業離校了,時光模糊了那一張張年輕的容顏,但我依然清晰地記得她,那個失蹤的孩子。不知道,她現居何處,在哪個角落飄泊,有沒有回家看看自己漸入年邁的父母?
另一個孩子,我不熟悉,但他的事兒影響很大,無數人都震驚了。他是學校某個社團的成員,一度迷戀此社團的最高領導——外語係一漂亮女生。同在一個社團,難免有這樣那樣的接觸,明顯是他誤解了,將她工作上的關心與支持,理解成情侶間的愛。
在一個微雨的春夜,他和那個女領導忙完了工作,準備各自回宿舍。也許是一廂情願式的愛給他帶來膽,他猛撲向她,緊緊地抱著,深情表白:“×××,我愛你!”她壓根不知道他愛自己,這突如其來的一抱一表白,驚恐萬分。她慌不擇言:“你幹什麼,要做什麼呀!救命啊——”他驚嚇得不輕,鬆開她,逃走了。
這一走,就永遠走出了人們的視線。
第二天,他就沒來上課。他的班導、老師和同學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打手機,關機。在QQ上給他留言,沒反應。三天後,社團女領導找到他的班導和學校反應那晚的情況,大夥倒吸了口涼氣,都在為這個性格內向的孩子擔憂。
七天後,他的屍體從河上浮上來。他失蹤得非常徹底,讓所有聞聽此事的人,都深感震驚。人們不禁要問:“孩子,可愛的孩子,怎麼就走了這條路呢?”
當然,玩失蹤也有玩得很有意思的。一位藝術係的女生,在一個初夏的清晨,突然失蹤了。宿舍內,她個人用品打包成一個小小的紙箱,其餘什麼都帶走了,去向不明。有人說,回東北老家了;有人說,陷入傳銷了;還有人說,玩浪漫呢,私奔去了……大家議論紛紛,說法五花八門。那一次期末考試,她也沒有回來,足足一年,都沒有她任何消息。
就在所有人都要忘掉她的時候,她回來了,精神飽滿,神情怡然。她見我,還特意送給我一個竹製小酒杯。她說:“老師,這個是我自己做,您看,還行嗎?送給您,做個紀念哦。”我說:“你怎麼失蹤這麼久,不會是專門製作這個小酒杯了吧?”她一笑了之,關於失蹤不提一字。沒有答案,內裏的諸多故事,外人隻好憑借經驗,妄自揣測了。
玩失蹤,如果換在情侶間,找尋新鮮感,撫平怨怒氣,不失為一種好方式。兩個人之間玩玩,過後,消氣,理解,再深愛,是很不錯的戀愛之道。但對於一個年過18,在我們眼裏還是孩子的他們,玩失蹤,卻著實讓人心驚,為家庭、為社會留下一道道無法抹滅的創傷和陰影。
不知那些個玩失蹤的孩子們,一走了之的時候,有沒有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自己肩上本該自己承擔的責任?
是夜,我在自己的微博上鄭重地發了一條:人各有誌。我選擇接父親的棒,是因為山村裏的孩子需要我!被人需要,是一種幸福。
出息
望子成龍,對每一個父親來說,都是潛藏內心深處的一條大河。我就是父親愛河裏,曆經千洗萬汰的那粒粗砂。
父親對我的勵誌教育,用狂轟爛炸來形容毫不誇張,登峰造極,是那次拉我跟他“回鄉”。
確切地說,回的不是父親的故鄉,隻是他下放過地方,他的青春“收容所”。父親指著一間坍塌的土坯房對我說:“當年,我就是在這裏用功讀書,考上大學的!”父親用過的那盞的馬燈還吊在搖搖欲墜的橫梁上,輕輕一碰,鐵鏽紛紛飛落,像是父親綿綿不盡的記憶。
父親帶我走過村裏每一個角落,凡是他苦讀過的地方,都要駐足良久,用他的憶苦思甜,現場給我來個人生啟迪。我沒有聽進父親的教導,而是用心打量這個我非常陌生的鄉村。
荒涼。破敗。零亂。沒有青年,缺乏生氣,村外農田裏新建的三四層樓房,鐵將軍把門,空無一人。三三兩兩的孩子,用木訥的眼神遠遠地盯著我們,靜靜地圍觀,無聲地跟蹤。他們的父母在遙遠的城市打工,跟著爺爺奶奶或者姥姥姥爺過日子。有父母親,少父母愛。
父親帶我去他當年教過書的小學。他曾在村小作了幾年赤腳教師。見到小學的第一眼,父親驚奇地說:“沒變,一點都沒變,還是老樣子。”現任小學老師出來,看到父親,猛撲過來,給父親結結實實的一個擁抱!是父親的老同事。
父親問:“你還沒退休?怎麼還在教課?”
他對父親說:“早退了。可是,這窮鄉僻壤,哪有老師願來呀?我們就返聘繼續教,雖說孩子很少,但隻要有一個,我就舍不得讓他們沒書讀啊!”
父親的這次勵誌教育對我觸動極大。從此,我遠離網遊電玩,發奮讀書。父親逢人就誇:“回鄉沒白回啊!效果相當好!”
高考填報誌願時,父親非常驚詫,問:“你不是不喜歡教書嗎?怎麼都填師範大學?”我對父親說:“我覺得還是當老師好!”如願考上師大。大學畢業時,我向學校提出支教申請,目的地就是父親當年下放過的貧困山區。得知此情,父親異常惱怒,對我說:“老子辛辛苦苦讀書,就是為了走出鄉下。你倒好,輕輕鬆鬆放棄城市,走回我的老路!你就這麼點出息?早知道這樣,才不會帶你去那裏!”
到村裏的第一件事,就是從父親當年住過的破屋裏,取下那盞馬燈,擦掉斑斑鏽跡,加滿煤油,以備停電時,亮點黑暗。這裏老是停電。關鍵時刻,馬燈大有作為。
第一次站在講台上,一個跟我齊肩高的留級生,用蔑視的口氣問我:“老師,我們鄉下人有點出息的都進城打工了。可你這個城裏人,怎麼會想來我們鄉下教書呢?難道你就這麼點出息嗎?”又是出息!一時間,我頭腦一片空白,呆愣良久,才緩緩地對他說:“我也許沒什麼出息,但一定會好好教書!”
我沒有給他們開空頭支票。期末考試,他們的成績從全鄉倒數第一躍升至第二。在我看來,這不是主要的。最重要,在我來之前,班裏的學生,一個個都厭學,希望早點進城打工,以致於鄉中學校門兩邊那句“不念完初中,不能去打工”也挽不住流生的棄學之心。從小沒有培養好學習興趣,這些孩子難於完成九年義務教育。我讓他們體會到了學習的快樂。
這期間,我的父親母親用盡他們所有能想到的法子,軟硬兼施,勸我回城。我不但沒心動,反而考上縣裏的正式小學教師編製,立誌紮根山區小學。
那一年,表姐考入耶魯大學,漂洋過海去了美國。那天,我接到她的越洋電話:“老弟,你成績一向比我好,怎麼就不留學呢?呆在山窩窩裏,有什麼意思?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就那麼點出息呀!?”還是出息!我拆開第一次取笑我沒出息的那個大男孩給我的來信,念給表姐聽:“老師,你來教我們不是沒出息,而是大有出息!因為,我們在你的教導下,一個個都有出息了!老師,你是一盞照亮我們前程的馬燈啊!”
是夜,我在自己的微博上鄭重地發了一條:人各有誌。我選擇接父親的棒,是因為山村裏的孩子需要我!被人需要,是一種幸福。
像瑞典人那樣迷戀窗燈貪戀光吧,點亮我們的心靈,驅逐周遭的黑暗,為他人送去溫暖和祝福,即使身處無光之地,定會全身透亮,燦然勝春光。請給自己的心靈點一盞窗燈吧,光明為人,磊落處世,為自己積福贏利,也為他人和子孫行善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