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輯 眼前人:開在塵世裏的佛花(1 / 3)

44毫米的生命高度

災難降臨的時候,毫無征兆。危難時刻,上天隻給他們留下短短的5秒鍾。

這是例行的跨晝夜起落航線課目訓練,時間是2010年5月6日晚9點半,地點在濟南市西郊。執行次此飛行的是濟南軍區空軍航空兵某師教練員張德山和飛行員馮思廣。災難出現在他們第二次著陸連續起飛的飛行訓練中,當時飛機剛剛進入儀表飛行狀態,時速291公裏,高度才50米,超低空飛行。

突然,發生空中停車。

災難性故障的根源在於一根無法拆卸的管線嚴重磨損,發動機得不到供油,停止工作。由於是超低空飛行,不具備迫降或再次開車的條件,唯一的結果就是墜機。他們沒有更多的選擇項,唯一可勾選的,隻有墜機地點。

緊急之下,張德山一反常態,沒有報告自己的代號,直接喊出故障:“我停車了!我停車了!”一秒鍾後,地麵指揮部發出指令:“跳傘!跳傘!”為了避免機毀人亡,後艙飛行員張德山和前艙飛行員馮思廣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跳傘。

死神站在麵前,人都有求生本能。而他們在求生的同時,心裏還裝著機翼下鬧市區的4000多居民。飛機高速飛行,攜帶了800公斤航空燃油,發動機機體溫度高達700多度,這些情況加攏起來,一旦墜落,無疑是向地麵扔下一枚重磅炸彈!如果飛機墜毀在居民區,將危及數千居民的安全,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他們摁下跳傘鍵的同時,馮思廣和張德山不約而同地做出違反常規的驚人操作——將飛機操縱杆向前推動44毫米!飛機由此改變航線,從仰角以12.3度變為俯角9.8度,狀態由拉升變為俯衝,提前墜地。飛機墜毀地,距離鬧市區僅僅230米。

居民區化險為夷!

後艙降落傘先行彈出,飛行員張德山順利降落,隻受到輕傷。後艙飛行員馮思廣因有1.1秒的延遲,彈出時飛機高度僅有32米,且帶有16度俯角,低於彈射安全高度,彈射後降落傘未張開即墜地,壯烈犧牲……

據地麵值勤戰士報告,第一時間在離墜機地300米的南側發現了飛行員馮思廣,用手電筒照他的眼睛,還會輕微地眨動。也就是說,馮思廣所有違反常規的操作,是清醒的的狀態下做出的,目的隻有一個:選擇犧牲,以保全地麵數千居民!

同機戰友張德山傷愈後,回憶馮思廣:“一個年輕的戰士,能在危難時刻和教練員一起推動操縱杆44毫米,這很不容易。他做對的。”在蔚藍長空,馮思廣用生命向人民做出了一個軍人的承諾——誓死保衛人民!濟南西郊數千居民永遠記惦這個軍中好男兒。

80後戰士馮思廣犧牲後,被追授“革命烈士”和“空軍功勳飛行人員金質榮譽獎章”,並榮登“中國好人榜”,獲得“敬業奉獻好人”獎。

濟南市槐蔭區張莊村秦潔對記者說:“如果當時他們選擇了跳傘逃生,我們張莊村將是一片火海,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村物業主任白林成麵對央視記者的鏡頭,噙著淚,激動地說:“他的父母養育了這麼個好兒子,咱們的部隊養育了這麼很好的一個優秀的駕駛員!”

5秒,馮思廣親手將操縱杆往前推進44毫米,這一推,推出一個無法逾越的生命高度!44毫米,藍天以感動的形式,記錄下了這一生命高度;44毫米,人民用感恩的方式,永遠在心裏記住這一生命高度。

44毫米,是年輕戰士馮思廣用生命寫在浩然長空的生命高度!

兜兜轉轉的人生,迎來成功之前,莫不是長久地耐苦,持久地堅持,永久地熱愛……我們期待成功,就是找準一個方向,順著有亮光的地方,尋覓人生的出口,持續地走下去,方可踏入成功的佳境。

唱給春天的歌

網絡時代想成成名,有一條捷徑,裸。一裸成名,仿佛是這個時代的流感,有傳染性,讓人不舒服,卻又無以避免。所有的裸,都帶有傳奇色彩,或明或暗的喻意,繽紛得迷亂人眼。至於一裸所獲的名,是善是惡是美是醜,那就看各人所好所需了。

有一對農民工也在網絡裏裸呈自己,光著膀子,微閉雙眼,滿是沉醉,握緊話筒,從嗓子深處吼出自己那落滿蒼涼的歌聲,其中一位手裏還夾關半支正燃著的煙……

想必您已經猜出來了,這就是在2011年央視春晚舞台上大放異彩的農民工組合——旭日陽剛。他們是當下一“裸”成名的典範,隻是他們裸的不僅是自己的胸膛,更有隱在胸膛裏的那顆火熱的心,以及心底那永不放棄的歌唱夢想。

兩個卑微的人,一樣火熱的心,因為愛好音樂,“旭日陽剛”在打工的北京相遇,擦燃起對歌唱的狂熱和激情,於是,上演了一段網絡時代的夢想傳奇。

旭者,王旭,45歲,河南省民權縣北關鎮王褚村農民。打小就愛唱歌,平生所掙得的第一筆錢,就買了一把吉他。王旭迷戀唱歌,一直被人視為不務正業的異類,飽受冷言冷眼冷遇。親戚給他介紹對象,沒處多久,人家就踹了他,理由很簡單,光唱歌,沒出息。成家後,王旭對歌唱的熱度不減,丟下家裏的果園,一度邀愛樂的朋友組建了一個歌舞團,到各地賣唱。卻是入不敷出。之後,繼續回家種果樹,半道樹苗夭折,結局慘淡。改種莊稼,還是賠錢,轉行搞開小雜貨鋪,養雞……仍是不行。萬般無奈,背井離鄉,外出打工。到大西北做搬運工,建築工地小工,苦點累點,他倒覺得沒什麼,主要是生活沒有亮色,歌喉得不到舒展。2000年,王旭尋夢北京,燒鍋爐,擺攤賣水果和煎餅,日子總在湊合中飛逝。6年後,他才在一家醫藥公司謀得倉管一職,生活稍稍安穩了些。一得空閑,他就去公主墳、禮士路等處的地下通道唱歌,成為北漂一族中流浪歌手。

剛者,劉剛,30歲,黑龍江省穆棱縣八麵通農民,打小因父母離異,與奶奶相依為命,直到13歲才回到父親身邊。小時候,他喜歡用奶奶的錄音機放歌,跟著旋律哼唱。學生時代,做文藝委員,用自己的歌聲引領快樂,成了同學眼中的“歌王”。18歲那年,劉剛一身橄欖綠從軍,當了一名武警。他自學了吉他,自彈自唱,悅己怡人,沉迷於音樂世界。領導看重他的音樂才華,下令他教戰友們唱軍旅歌曲。退伍後,劉剛在牡丹江做過服務員當過保安。後來,追尋歌唱夢想,來北京打工。沒做幾天保安,就因公司不景氣,離職去地下通道擺攤賣光碟。最窮的時候,兜裏沒一分錢,沒辦法,他把鋁鍋賣了2元錢,買吃的。就是這樣,他仍然堅持做流浪歌手,在過街通道、地鐵站台獻唱。

那一天,劉剛在複興門的一個地下通道裏正唱得入迷,王旭拿著吉他走過來,急問:“兄弟,啥時候能唱完?我想接攤。”劉剛說:“哥們兒別等了,我之後這地兒已經有人了,咱搭夥一起唱吧!”

音樂結緣,一南一北的兩人外來留京的農民工,走到了一塊,成了唱友,並貼上“北京流浪歌手”的標簽,將自己的歌唱視頻傳到網上。可是,這樣的標簽,仿冒者眾,後來,經聽朋友勸說,正式更名為“旭日陽剛”。

2010年8月,“旭日陽剛”在簡陋的出租屋裏唱《春天裏》,當時,天太熱了,他倆光著膀子,隨意率性地唱。朋友喜歡在一旁聽他們的歌,舉起手機拍著,要珍藏留日後細看。第二天,朋友將這段很隨意很粗糙的手機視頻傳到網上,希望更多的人喜歡著自己的喜歡。一切朝著他們意料之外的驚奇方向發展——當天,點擊率高大20多萬,之後更是驚人地突破百萬大關!

億萬網友為這兩位在出租屋裏唱歌的農民工感動了!

之後,幾個大學生湊錢為他們做了一個MV,在網上再次掀起追逐的熱潮,微博裏都轉瘋了。《春天裏》原唱汪峰為他們的歌聲打動,邀請他們參加2010怒放搖滾英雄演唱會上海站,與自己同台演唱。他們參加各類以前都不敢想象的演出,幸福感一個勁地猛紮過來……

旭日陽剛火了,堅守多年,終於踏上登頂成功的階梯!

他們的熱愛化作片片歌聲,飛濺在我們原本有些麻木的耳膜,喚醒生命深處的沉睡已久的狂放和灑脫。歌聲讓世人明了,歌還可以這麼本真地唱,生活不能沒有歌聲。

苦唱多年,這對曆經磨難的農民工兄弟,終於找到一首唱給春天的歌,而且,不經意間,唱來自己人生的春天。兜兜轉轉的人生,迎來成功之前,莫不是長久地耐苦,持久地堅持,永久地熱愛……我們期待成功,就是找準一個方向,順著有亮光的地方,尋覓人生的出口,持續地走下去,方可踏入成功的佳境。

就像旭日陽剛一樣,唱著春天的歌,走進成功,感受明媚春光,感受人生美好。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部讀之不盡的書,而傳奇是這書裏最複雜的密碼。每一個人降生於世,都天然地擁有一種創造傳奇的潛能。孫穗芬老人用她的絢爛的一生告訴我們,隻要有勇氣斬斷亂心的“魔爪”,隻要果敢地驅除那些煩人的俗事,哪怕年紀再大,都有可能用自己的聲部,唱出獨屬於己的“人生的傳奇”。

和祖父比傳奇

2011年元旦,台北市通往桃園機場的路上,發生一起嚴重車禍。剛剛參觀了“花博會”的孫穗芬女士,在此次車禍中,受傷嚴重,生命垂危。消息一經傳出,立即引起海內外華人的極大關注。聲聲祝福,從四麵八方傳來。

孫穗芬為何許人也?不妨先聽聽她的這番激烈言辭:“以前我對被稱為‘孫中山孫女’非常生氣,我非常看不起靠祖宗吃飯的人。我很驕傲有這樣的父輩和祖輩,但一個人應該創造屬於自己的事業和人生。”

是的,孫穗芬不是等閑之輩,名門之後,孫科之女,孫中山孫女。但她說過,我在一定範圍內也很成功,不是依靠他們的聲名,而是自己創造出來的,所以我希望別人更加注重我本身。此言絕非虛妄。

孫穗芬之所以為孫穗芬,通過自己的努力,光大了祖父精神,彰顯了獨特個性。祖父是一棵大樹,而她以另一棵樹的形式,長在旁邊,並站成一片旖旎的風景。

8歲,她被母親的朋友綁架。曆盡劫波身安在,少年心事染滄桑。亂世風雲中,轉輾香港、台灣,上學讀書。

17歲,她高中畢業,以優異成績考入美國一家教會大學,並獲得優厚的獎學金。但由於在香港沒拿到簽證,抬腳就能跨進的大學,失之交臂。如此傷心事,並未影響她的人生選擇,她露出最美麗的笑容,做了一名空姐——全台最年輕的航空小姐。

18歲,她與孫康威——曾參加過二戰的美國飛行員相識相戀。

19歲,她和孫康威結婚,生下三個兒子。

39歲,兒子個個長大成才,她再次撿起書本,坐在美國亞利桑那大學的明亮的教室裏學習,成了大兒子的校友,是當年校園中最高齡大學生。三年後,她獲得了秘書和金融雙專業的文憑。並以《我的祖父孫中山》一書,榮獲華爾街日報獎。她是亞利桑那大學第一個獲得該獎的女大學生。一時間,成為美國媒體的熱點人物。

47歲,她步入商界,成為一名成功商人。

48歲,她以華裔身份,踏入美國政界,在商務部做商務領事。

51歲,她成為外交官,回到出生地上海,任美國駐上海總領事館商務領事。

54歲,她在美國駐法國巴黎大使館任商務參讚。

56歲,她辭去公職,到香港創辦了一家谘詢公司——香港順亞顧問有限公司。

此後幾十年如一日,她常常奔波於上海、香港和美國之間,開拓貿易市場,樂此不疲。

2011年1月29日,孫穗芬離逝。

海內外華人為之動情、落淚,都感到十分惋惜和悲痛。孫穗芬的人生之傳奇,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毫不遜色於祖父。她用傳奇的人生,以及“和祖父比傳奇”的大無畏氣概,作下一首人生長詩,一字字,一行行,都洇染著孫氏精神和風采——獨立、進取和拚搏。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部讀之不盡的書,而傳奇正是書裏最複雜的密碼。每一個人降生於世,都天然地擁有一種創造傳奇的潛能,隻是在庸常的生活裏,在日複一日的平淡中,仿佛有千萬條軟爪纏繞著心,抓揉那傳奇,回歸平淡平常,直至平庸。孫穗芬老人用她的絢爛的一生告訴我們,隻要有勇氣斬斷亂心的“魔爪”,隻要果敢地驅除那些煩人的俗事,哪怕年紀再大,都有可能用自己的聲部,唱出獨屬於己的“人生的傳奇”。

孫穗芬(1938—2011),曾任美國駐上海總領事館商務領事,美國駐法國巴黎大使館任商務參讚。出版《我的祖父孫中山》一書,獲《華爾街日報》獎。

你看他臉上一直回漾著的笑容,還有他逡巡這些意外之財寶時那將軍風度,這何嚐是我這個居城十數年的大學教員所具有的呢?他這簡單的幸福,一點一滴都具有上乘的質感。我不再懷疑大姐夫的生活意義何在,因為此時的他正像蝴蝶一樣在生活的花海裏快樂翩躚。

像蝴蝶一樣生活的民工

這些年大姐夫一直在瓷都景德鎮打工。

他曾是村裏有名的木匠,為尋幾個活錢,長年外出攬活幹。建築工地搞現澆需要摸板定型和木板支撐,這就是他幹的活計。工錢不多,以前十幾塊錢一天,這麼多年來,物價升漲,開銷猛增,他終於也能拿到日薪百餘元了。隻計日薪,做一天算一天的工錢,所以,他舍不得休息,若接連歇了十天,必定像候鳥遷徙一樣,執著地尋找下一個棲身處。

大姐夫屬於“農民工一代”的典型。農忙時,盡量抽空回來蒔弄莊稼;工地有事做,就是掛吊瓶也決不停工休息。所掙來的錢,除了維持自己的基本生活,一個子兒也不亂花,統統攢下來,上交給我的大姐。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留給家裏用”。

他是一隻螞蟻,隻顧埋頭苦幹活。四處找工,不停地幹活,不讓自己有片刻停歇。我不懂,他這種狀態,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大年廿二,我到大姐家,天色向晚,大姐夫從景德鎮趕回來,一落家就喊要吃飯,一早在工地上啃了幾個饅頭,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客車停在國道邊吃中飯,他不舍得吃。不吃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懷裏揣著一萬塊工錢,他不想讓賊打上眼。就他這一身邋遢的行頭,賊要是能盯上,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吃飽了,大姐夫異常興奮地從懷裏取出那一萬塊錢交到大姐手上,一臉成就感。然後,轉而對我說:“我還有東西。”他這語氣,東西就不再是東西,而是貴重禮物的意思。

大姐夫從他那個髒兮兮的三色編織袋裏,往外掏寶貝,是這麼幾樣:一隻破口的瓷花瓶,一堆殘次品類的碗碟,一卷廢舊電線,六塊小木板。景德鎮的瓷器,多得有撿,大姐夫指著那些廢瓷說:“這些都是撿來的。”我曾協助香港鳳凰衛視在景德鎮采訪半個月,知道窯主會將燒製出的殘次品拉到一個專門的地方毀棄。而他正是從一堆廢片裏淘出這些尚未擲碎的東西。一摔即碎的瓷器,他居然能淘出這麼大玩意,那該得花多少功夫啊!沒活幹的時候,他的休閑,就是想著要去撿拾棄瓷,給家裏添置物品。

大姐夫指著這一大堆東西說:“這些都是撿的,統統沒花錢。”電線是工地收工後,東家丟棄不要的(城裏人留這個才怪呢);六塊木板(可做二個小板凳)是裁下來的邊角料,作為垃圾丟掉實在可惜,稍作處理,就帶回來了。這些寶貝,不再是城裏丟棄的垃圾,也不是大姐及外甥們嗤之以鼻的廢物,已然是帶給大姐夫成就感和幸福感的意外之財。

你看他臉上一直回漾著的笑容,還有他逡巡這些意外之財寶時那將軍風度,這何嚐是我這個居城十數年的大學教員所具有的呢?他這簡單的幸福,一點一滴都具有上乘的質感。我不再懷疑大姐夫的生活意義何在,因為此時的他正像蝴蝶一樣在生活的花海裏快樂翩躚。

有人總結美滿生活狀態——像螞蟻一樣工作,像蝴蝶一樣生活。我那年近半百的大姐夫,一身髒黑的普通農民工,用他的質樸和簡潔為絲線,織就了眾人心之所向的“像蝴蝶一樣的生活”。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重在心的交流。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一條短信、一次問候,一個可以在一起發呆的午後,一個有事無事都不聯係突然拜訪也隻為見上一麵的人……莫不是簡潔有力的,簡單明了的。簡而有味,簡而有神韻。

大道至簡

朋友來了。

沒說什麼時候來的,也沒說為什麼來,打個電話,就讓我到小區門口去接他。我們有四五年沒見麵了吧。其間,除了過年過節發個問候短信,幾乎沒有來往。我沒有一絲猶疑,風風火火下樓去迎接。一直以來,我信奉這樣一個待客原則——無論風雨都去接你,不論遠近都不送人。更何況是他,這個打小就在一起玩的夥伴。

老朋友相見,才知道光陰如梭扔擲,模糊了各自的記憶。歲月在我倆身上烙下深深的痕跡,第一眼見他,都有些不敢相認。還是他大方,張開雙臂,給了我一個結實的擁抱。這一突如其來的西式大禮,把我給弄蒙了,不敢回應他,挺直身子,木然地任由他抱著。

在我家書房坐了一會,也就一盞茶的功夫,他提出要我帶女兒一起去玩,說他兒子在賓館,去接來讓兩個孩子一塊玩。

那個下午,兩人不曾見麵的小孩,由陌生到難舍難分,而我們兩個大人,由當初的無話不談的熟稔,到如今對坐無言,傻愣愣地看孩子們玩得恣意盎然。女兒下午都要午休,我看時間不早,借口孩子要睡了,抱著孩子,匆匆與他和他兒子告別。

兩個孩子卻舍不分開,相約去各自的家裏玩。一個在廣州一個在南昌,相互串門,哪有那麼簡單,小孩管不了那麼多,親切話別。我和朋友淡淡地無不傷感地說:“走吧!走啦!”

朋友走了。

一大堆的疑問,縈繞在心間。他沒事什麼,怎麼不遠千裏突然造訪?這麼多年沒怎麼聯係,難道僅僅是為了帶孩子一起玩?為什麼不提前通知,好讓我有個準備……拿起電話想打給他,卻又放下了。是心裏放下了。真正的朋友,不就是這樣嗎?想起來了,打個電話見個麵,難道一定要有什麼事嗎?簡單如孩子所說“下次來我家玩”,也不管南昌和廣州相距多遠。

想起薑文處世的簡單來。

前不久,在娛樂頻道看了一則新聞,關於薑文約請演員的。薑文隻導過三部影片,沉潛數年,終於準備拍首部商業大片《讓子彈飛》。在給劇中人“老湯”選演員時,首先想到的是葛優。薑文很正式地用毛筆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邀請信,卻沒有寄走,覺得太過複雜了。他把劇本送到葛優手上,過段時間,發一條手機短信,不著一字,隻一個問號。未幾,葛優的回複來了,隻一個字:妥。這事,就這麼定了。簡單至極。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重在心的交流。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一條短信、一次問候,一個可以在一起發呆的午後,一個有事無事都不聯係突然拜訪也隻為見上一麵的人……莫不是簡潔有力的,簡單明了的。簡而有味,簡而有神韻。

正應了先哲老子先生的那句名言:大道至簡。

我相信,在這個世界,有一種花,香豔得久,傳承得遠,它的名字叫——佛花。

開在塵世裏的佛花

牽著女兒,從廣場郵局出來。

那個現做現賣龍須糖的人還在。每次來這,都能見到她,隻是她身旁的人換了。一直都是一個年紀相當的中年男子,這回是個男孩子,二十歲上下,稚嫩,青澀,東張西望,眼裏充滿是新奇和羞澀。

每次打她身邊走過,女兒都吵著要吃龍須糖,都被我以不幹淨會吃壞牙等為由拒絕了。這次路過賣龍須糖的女人,女兒很懂事地說:“那個龍須糖不能吃!”那個女人本能地吃驚地看了我們一眼,頗有些淒涼。也就是一霎,她複低頭,隻見雙唇翕動,難聞其聲。麵對兒子,她低聲下氣地求著什麼……我能猜出來,定是青春叛逆期的兒子不聽話,忤逆行事。作為母親的她,隻能那樣低聲氣地苦勸。

走出十步開外,我拉女兒重回到龍須糖小攤前,向她要了一份。她微笑著收錢,謙恭地遞來一盒,說:“很好吃的,香甜鬆脆,綠色食品,沒有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沒有理會她,轉而對她兒子說:“你不要讀書呀?怎麼陪媽媽在這兒賣這個呢?”她接過茬去,說:“是啊,都勸了他好多天,馬上要中考了,還不回學校,急死人!”她那急惶模樣,讓人備感心酸。

那一刻,男孩堅定地說:“媽,我明天就回去!”就這一句,她笑靨如花。

離開她之後,女兒問我:“老爸,今天怎麼可以吃龍須糖呢?”

我說:“爸爸給你買龍須糖的時候,看到了一朵美麗的花!”

女兒沒有理會什麼花不花的,放一粒糖進嘴裏,抿嘴一笑。

朋友開了一間影視廣告公司,製作影視(三維動畫)廣告片,生意紅火過一陣。金融風暴襲來,單子越來越難接,生意急轉直下,至今也沒能恢複當年的盛氣。

為了培育、開拓新的經濟增長點,他讓手下員工轉型,製作了一批三維動畫片,然後將人的照片合成個性化電子相冊,頗有些電影效果。開初,他拿幾個成片去南昌的影樓掃樓推銷,一個電子相冊收費20元,賣得還不錯。

朋友就此挖到了第一桶金。

他聘請一個女大學畢業生,專門在網上銷售。對此,我不太看好。沒有第三方保障,沒有約束,僅靠一個QQ,想把這個生意做到全國,未免太困難太天真了點吧。

事實證明,我錯了,錯得離譜。

朋友後來將個性化電子相冊,做到年售10萬餘元,生意遍及全國十數個省市區,已是公司最為成功且相對穩定的新財源。

我問朋友:“有沒有做好電子相冊,客戶不付錢的呢?”

朋友說:“放鴿子?有啊,不過隻有二個,一次380元,一次是220元。你要知道,世上還是好人多,做生意,不誠信的人,終歸還是少數。”

坐在朋友的公司裏,看著那些爽心悅目的電子相冊,以及相冊裏那一張張幸福的笑臉,我似乎聞到了怡人的花香。

蜂蜜是大自然的精靈。

小時候,養蜂的大舅將他的蜂箱駐紮在我們村後山上,去那裏玩的時候,總怕被蜜蜂蜇了,那奇異的痛感,真的很要命。大舅說:“不用怕,蜜蜂不會輕易咬人的。它要是叮了人,很快就要死了。你不要打它,它就不會咬人。”我心有餘悸地路過花叢,看到嗡嗡飛舞的蜜蜂,尋花采蜜,一刻也不停歇。

長大後,發現養蜂的大舅其實也像蜜蜂一樣,冬末離家,去全國各地找花源,放置好蜂箱,呆過花期,又輾轉他處。深秋花歇,又租輛大貨,從遠方奔回故鄉。每年光運費,對於一個農民而言,已是天價。年景好,有收成,才會有賺頭。災年,花事不旺,鐵定就虧了,不光賠了一年的力氣,還有本錢。

有道是,喝水不忘挖井人。知道大舅年年東奔西跑,著實不易,我想說的是,吃蜜不忘養蜂人。

如今,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隻因養蜂過於辛苦,養的人越來越少,蜂源趨緊。蜂產品以次充好,摻假使雜的現象,便多了起來。一次在網上看到了個圖文並茂的帖子《讓你看看真實的養蜂人》,童年的印象立即在大腦裏複活,我依稀看到了大舅的身影,感受到他一家人四處奔走的艱辛。

心為之一亮的是,我看到後麵一個跟貼——從此不再吃蜂蜜,養蜂人太辛苦了。

那一刻,我似乎看比天底最美的花還要美的那朵,從網絡裏蔓延而來,盛妍在明媚的春光裏。

有道是: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

那個來自金溪縣的現做現賣江西特產“龍須糖”的中年母親;那些未曾謀麵,甚至不曾來電,隻通過虛擬的網絡聯係的影樓商人;那個不吃蜂蜜隻因懂得養蜂人艱辛的陌生網友……還有,隨手拍照解救流浪兒,公車給老幼讓座的人們,絕望的眼神裏因你的出現而閃爍希望之光……還有更多。他們莫不是以慈悲為懷,心生悲憫,贈予良善於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