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件的行李早就打包放到了一邊,奧特曼早他們一天已經“托運了回去”
良錦剛剛睡醒頭還痛的慌。
“既然都這個時間了,為什麼一直都沒叫我起來啊?”他也不怕誤了點,竟然就讓她這麼睡。
躲躲趁著容卓和良錦說話,趕快把自己盤子裏的荷包蛋和另一隻盤子裏的巧克力派對調了一下。良錦瞪起眼睛看她:“躲躲,早上不許吃糖。”
躲躲已經搶先一步在巧克力派上麵咬了一大口。
吐詞不清的道:”媽咪,沒睡好,睡覺,睡覺。”這般鸚鵡學舌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不過女兒這樣子還是可愛的讓良錦笑了起來。
她搶走了躲躲的巧克力派,順帶在躲躲臉上親了一下,又把裝蛋的盤子移了過來:“寶貝,乖乖的把早餐吃了,然後我們回法國去就可以看到奧特曼了。”
良錦說完就打算去洗漱台刷牙。
誰知道剛剛直起腰來就差點撞到了容卓的側臉上。
他什麼時候隔她這麼近的?
良錦撫著胸口道:“搞什麼啊,大早就嚇我。”
他死皮賴臉的指了指自己的左臉,示意良錦應該給他和躲躲同樣的待遇。
良錦理都難得理他,隨口就罵了一句:“老臉皮厚。”
她抬腿就走,容卓在後麵把又去抓巧克力派的躲躲抱了起來,高高的把她丟到了半空中:“寶貝兒,你媽罵我老臉皮厚呢!”
躲躲咯咯咯咯的笑著:“壞媽媽。”
良錦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鬧得不可開膠的這兩個人,總算明白了,原來,容卓就是這麼教女兒的,難怪躲躲才兩歲都就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良錦由此開始,在去機場的路上一直都在檢討自己今年對女兒的教育問題是不是該改一下了。
他們新搬的家離機場比較近,容卓的車向來又開的快,偏偏躲躲不怕,一路上樂的合不攏嘴。
女兒好像一直比較喜歡這種刺激的活動。
良錦看到躲躲這樣,就會想起明天準備回日本的百合姐姐。百合姐姐從小大被人捧著寵著是因為她高貴的出生,而躲躲有的,隻是容卓的寵溺罷了。
其實良錦一直想不通,百合姐姐這次跑到中國來,瑞安好像和白義幫結了不小的梁子,可是這個梁子結起來匪夷所思,兩方化解起來也是快的讓人想不到。
更有甚者,這兩天瑞安和藤井百合又天天膩在白義幫裏,良錦心裏總有一團陰雲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容卓。
現在他們都要走了,她又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也就沒什麼顧忌的了,所以良錦在路上問容卓:“百合姐姐什麼時候回日本啊。”
她問的迂回,他卻一點麵子都不給她留:“你是想問瑞安和白義幫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良錦瞪了他一樣。
他穩穩的握著方向盤不緊不慢的道:“您別瞪我啊,問問有什麼關係,我有這麼小氣麼?何況,最近A市的狗仔隊盯的最多的就是瑞安和白義幫的事情。你就是好奇心大一點也正常啊。”
“你拿我比狗仔隊啊!”
“那你要不要我告訴你第一手的消息呢?”
“要!”
“哈哈……女人啊女人,最愛口是心非。不過我就不告訴你!”“誒,你別捏我啊……不是我不想告訴你,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她把魔爪收回來,懶得再和容卓吵下去,她當然總有一天會知道,這種熱點新聞,過個一時半會兒的就成為塵封的曆史了。他不說就不說吧。
下了車,良錦抱著躲躲,容卓把放在後備箱的行李拿出來,今天沒有人來送他們,原本藤井百合是說過要來的,可是今天早上臨出門的時候良錦又接到了藤井百合的電話,說是今天有事不能來了。
反正都是幾個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對於容卓和藤井百合,瑞安這種漫天飛的人來說,送機接機本來就是一件很沒有必要的事情,如果不是良錦和躲躲在這裏,他們大概也不會有此一舉動。
不過良錦記得,容卓在接到那個電話之後臉色變的很難看了,隻不過她沒有放在心上多問兩句罷了。
今天又不是什麼出行的高峰期,機場裏的人並不多,就那麼熙熙攘攘的幾個人。
良錦看好精力十足的躲躲,容卓把行李送去安檢,大件的就送托運了。
躲躲把小腦袋搭在來良錦的肩上,開始還把在左顧右盼的,後來忽然安靜了下來。
這丫頭如果在鬧騰,良錦會覺得她很正常,一旦安靜下來,良錦倒覺得自己該多長個心眼了。
躲躲把手從自己和媽媽身體的夾縫裏抽出來,繞過良錦的脖子,指著正在播放新聞的大屏幕:“媽咪,叔叔”
良錦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
她抱著女兒轉過身來,看向自己的身後。
叔叔?
躲躲說叔叔?
躲躲最近認的最熟的叔叔,就是習風了。她既然叫叔叔,就是看到習風了,可是良錦卻什麼都沒看到。
良錦正想問。
被媽媽轉了個方向的躲躲把小腦袋扭過來,伸出手指著大屏幕道:“媽咪,叔叔在那裏。”
良錦順著女兒的手抬起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把這條新聞看進眼裏的。大屏幕上是在播放著本地的新聞節目,圖文並冒的,主持人的講解也非常的不錯,可是看得良錦直冒冷汗。
好像過了一萬年那麼久,那條新聞已經放完了。
電視裏一如既往的在播放著實況熱點:某某女星今天抵達A市,某品牌的礦泉水又出了問題。房價近期可能會有新的拐點。
良錦好像都聽進去了,卻又好像一句都沒有看聽進去。
躲躲媽咪媽咪的連著叫了幾聲。她才應了一句。應了之後才徹底的明白過來剛剛那條消息到底是什麼?
那條新聞,是以插播的方式放上來的。一般的情況下,隻有特別重大的突然事件才會有這種“待遇”
良錦把每個字都記得清楚。
10:05分,本市十三號碼頭發生遊艇爆炸事件,爆炸引起停泊在遊艇附近的貨船爆炸。貨船上運載著整船的炮竹,現在火勢尚未得到控製,火警級別已經提升到三級,尚無人員傷亡的消息。本台記者獲悉,該遊船屬於白義顧少驊所有,爆炸發生時,許伯陽,顧少驊,習風,薛葉奎皆在船上。
電視台直播的現場畫麵,已經是爆炸發生之後了,良錦根本找不到那艘爆炸的遊輪的影子,碼頭的四麵都是火,又整船的煙花炮竹爆炸,良錦第一個就想到了暗殺,要不然那裏有這麼巧?怎麼會有這麼巧!
容卓已經把手續都辦好了,又把機票來拿了出來,正擔心良錦抱孩子抱累了,想把躲躲接過去。
走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良錦整張臉都變青了。
容卓還是把躲躲從良錦的懷裏接了過來:“怎麼了?”
“容卓……”她總覺得這件事不是那麼的簡單,她急切的抓住容卓的手想要求證什麼。
“papa……媽咪哭鼻子了。”
良錦很確定自己沒有哭,隻是連孩子都能看的出她現在這個樣子確實沒比哭好看多少。
“容卓……我。”
“你要去碼頭是不是。”容卓好像早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她還沒說完就他就已經說出了她想幹什麼。
她以為這件事果然是有內情的,所以良錦越發的想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容卓苦笑著撥開良錦的手:“剛剛的新聞我也看到了,抱歉了,小錦,我不是萬能的,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真的不知道,不過你現在,是不要跟我去法國了麼?你是要去碼頭是不是?”
“當然,我愛的小錦,如果聽到這個消息還能心安理得的跟我走,倒不是我喜歡的女人了,可是小錦,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受打擊。”
聽到這樣的話,連躲躲都不再鬧了。
“容卓……”
“不要隻叫我的名字了。”他從來沒用這麼鄭重的語氣跟她說過話。
“我告訴自己,如果你看到這個新聞之後,還肯跟我回法國,我們就立刻辦婚禮,我什麼都不管了,你以後怨我也罷,氣我也罷,我都會把你留在百洛,一輩子不讓你走,可是小錦,你現在告訴我,你是要跟我回去,還是現在,要做其他的事情。”
良錦死死的咬著自己的下嘴唇。
容卓已經幾年沒看到她這樣的舉動了,他以為他這幾年已經用盡了所有的方法讓她開心。
他把她當成世界上最寶貝的東西。
他以為已經能抹掉習風留在她心底的痕跡。她答應他的求婚的時候,容卓高興的差一點就想抱著她從樓上跳下來。
歌裏總是唱著:恨不得一夜之間白頭,永不分離。
他多願意時間就停留在她答應他的時候,她說:容卓,我會努力的愛你。
他應該再自私一點。他應該動作快一點,他們應該乘昨天晚上的飛機火速回法國的。
他本來是把躲躲抱在懷裏,他抱慣了這個孩子,力度姿勢都掌握的很好,他差點就以為這個,真的是他自己親生的孩子了,事實上,他一直把躲躲當作自己的閨女在疼。
連百合姐姐都忍不住罵他:你姐姐傻,你怎麼更傻。
他是傻啊,他不但傻還自欺欺人。
三年了,他用了三年多的時間,好像也沒做成多大的事情來。
容卓的語氣裏夾著很重的不耐煩的語氣:“小錦,你不要做這個表情,你說話啊,你是要跟我回法國,還是去碼頭,我早就跟你說過,隻要是你想的事情,我都會想辦法幫你做到,所以,你隻要開口就好了。”
良錦大大的躊躇了一番,她想朝登機通道走過去。
她告訴自己這件事不簡單,不要管,可是剛剛新聞裏爆炸現場的畫麵始終在她的腦海裏遊來蕩去。被重重火光圍住的遊艇,她除了想到生死未卜這四個字之外還能想到什麼?
她猶豫了這麼久,容卓已經知道了她的選擇。
他手長腳長,抱著躲躲大步流星的朝機場外麵去。
她站在他後麵,愣了一會兒才上前去追上他,她拉住他的胳膊:“容卓,我們遲一天回去好不好。”
她其實就想去看一眼,她要弄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生,是死,還是虛驚一場。
她怎麼可能就這樣回去了?
他的語氣了是深深的疲憊,無法言語的疲憊:“我知道,你要去,就快點走吧。”
說起話來都是有氣無力。
她的手上還帶著他送的鑽戒,卻要他帶著她去見另一個男人。
她很快就無暇顧及這些東西的。
達到碼頭的時候,她看到了剛剛到現場的杜仲亨,對方見到她就是一臉的驚訝,然後很明確的表示:“良錦,你不適合出現在這個場合。”
現場的媒體已經全部的圍了過來。
容卓和良錦帶著躲躲第一次出現在公眾場合,記憶好的記者馬上把良錦和剛剛出事的那一隻船聯係在一起,有記者已經驚呼起來:“是良錦,習風的前妻。”
大家皆倒吸了口氣把他們當寶貝圍了過來。
躲躲適應不來了閃光燈的光線,不高興的躲到容卓的懷裏。
容卓原本心情就不好,看著這群人,更是氣不打一出來:“都給我讓開!”
杜仲亨怕他和記者起了衝突,忙帶著他們在警力的護送下通過了封鎖線。
良錦站在碼頭上,一路剛過來,火光早已經壓了下去,燃燒過的船隻的殘骸卻還浮在水麵上。夏天本來就熱,這一會,海麵上方的這一整片空氣都好像被烤化了一樣。空氣裏是濃重的硫磺味。昨天晚上,她也聞到過這種味道,不過,那是她這幾年來覺得最幸福的一個晚上,沒想到,從天上到地上,這才叫雲泥之別,這才叫天堂和地獄。
碼頭上停著的船隻不少,煙花船隻的爆炸禍及了不少的池魚。
她站在岸邊,看著海麵上有幾首尚未將火撲滅的漁船,嫋嫋的青煙讓良錦真不開眼睛。
“這次爆炸很可能是人為,良錦,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了。”
“有用麼?”她慘淡的問了一句:“有用麼?”她突然變得歇斯底裏起來:“有用麼?你告訴我是謀殺,可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有什麼用!”
她突然覺得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她痛的幾乎不能呼吸了。
習風早就是她心底的一顆瘤子,剜去的時候那是連血帶肉疼的讓她幾欲昏厥。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好好的開始生活,他在A市場有她的生活,她也能安安心心地和容卓到法國去,她會實現自己的承諾,就當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能忘記他,馬上能全心全意的投入另一份案情的時候,他竟然以這種方式宣告他對她徹底的占有。
她站不穩了,幹脆坐在地上,她沒有哭,隻是呆呆的望著還沒有平靜下來的海麵。
容卓把躲躲放在地方,一手環著她。
“小錦,不要難過,隻要是你想要的東西,我總會給你。”
這是容卓對他的承諾,他是無所不能的容卓,他是完美的幾乎和神劃上等號的容卓。可是他的這個承諾亦不能再滿足她的願望了。
她什麼都不想。
她就想要習風好好的活著,在A市好好的活著,她偶爾看到一點半點關於他的花邊新聞,知道他尚且安好,這就夠了。
可是老天也這麼殘忍,就是存心的讓她不好過!
“杜局長,海麵發現一具屍體。”
良錦聽到這一句話條件反射一樣的站了起來,果然見一隻快艇靠了過來。
碼頭上的人很快的把擔架抬了過來,將那具屍體蒙上白布。
良錦看見它,好像就是母獸看見了小獸,她就這麼闖出出去,撥開人群,衝到擔架身邊,掀開白布的時候人群裏發出一種驚恐聲。
難怪他們蓋白布的動作這麼迅速。
大火之下,這具屍體已經麵目全非,衣衫破爛。
可是是一具女屍體,良錦鬆了口氣,還好,不是男屍。
女屍被人抬走去做DNA化驗以確定身份,抬過良錦身邊的時候,一隻手從擔架上落了下來,跟在一邊的警察道:“咦,這到奇了,剛剛怎麼掰都掰不開。”
良錦因為這句話,便也無意識的朝那邊看過去。
女屍的一隻手從擔架上滑落下來,它全身的皮膚都已經被燒的黝黑,唯獨左手的手臂上又一塊雪白的無損的肌膚,她記得剛剛去看屍體的時候,死者的右手是握在左手的手臂上。
良錦也看到了對方手臂上明顯的手掌印。
是什麼讓這個女人死前還緊緊的握著自己左手的手臂。
那快雪白的肌膚上,好像還有一點圖案。良錦心裏有了不好的感覺,她覺得那雪白肌膚上的圖案是一種非常不好的預兆。
後來,在場的人深深的記住了這一幕。
良錦朝那個擔架走過去,然後毫不畏懼的執起死者的手看。
她看清楚了那唯一的一抹雪白襯出來的是一朵紅色的玫瑰,因為紋身的時間太過久遠所以早已經不如從其那般鮮紅。
良錦見過這多玫瑰。
它曾經出現在薛葉奎的手臂上。容卓看到後顯然也是認得,良錦聽到容卓在後麵發出一聲不可思議的驚歎聲、死之前還要竭盡全力的去保護一朵玫瑰,除了玫瑰娘子還會有誰?
而這朵玫瑰,紋身的技術這麼差,薛葉奎卻還要死死的守護者,那麼始作俑者,除了習風還有誰?
可是良錦確認了這是薛葉奎的屍體之後,便覺得任何的事情都沒有希望了,什麼都不用說了,什麼多不用做了!什麼都不用想了。
這就是定局了。
良錦知道,但凡有一點點的可能,習風都會護薛葉奎周全,既然這具屍體是薛葉奎,那麼習風怎麼可能還活在世界上?!
良錦抓著薛葉奎的手臂,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開始歇斯底裏的哭泣。
他真是狠。他這樣跟她訣別,他讓她一輩子都找不到幸福。他就是打定主意讓她一輩子都不幸福!
可是她不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習風就這麼離她而去了。她已經三年未曾好好的和他說上一句話了,這三年他都活的好好的,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從她麵前消失掉。
他怎麼可以這樣就離開了她。
如果兩人分開的結局還是死,她這些年的隱忍就一點都不值得了。
良錦一邊哭著,一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她朝海邊走,每一步都走的顫顫巍巍的。有人想要扶她,有人遞紙巾給她,她一一的擋開,毫不客氣的擋開。
最後還是容卓把躲躲交給一個女警代為照顧,走過來攔腰把良錦抱起來。
她在他的懷裏哭的更厲害了:“容卓,你說這是為什麼,我都走了,他為什麼還要死,你告訴我啊!”
連容卓現在都不敢給她任何的承諾,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已經完全的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了,該死的,瑞安跑到哪裏去了?藤井百合又到哪裏去了,這麼久都還不跟他聯係。
薛葉奎又為什麼會死?
碼頭外又為什麼會出現裝滿煙花的船隻?
一切的一切,讓他心亂如麻。
他不想再看她這麼哭下去,幹脆把手掌豎起來放到她的後勁,狠下心來切了一刀。
外圍的人看來,隻當良錦是哭昏了過去。
隻怕那些記者又有頭條可寫了。可笑的是,這個時候,最懂他的人竟然變成的杜仲亨,他點點頭放他們離開,還要一個警員抱著躲躲跟了上去。
他跟他說:“好好照顧她。”
容卓第一次對杜仲亨有了幾分好感,其實,杜仲亨對良錦也不能說是不愛了吧。
因為愛,才會見不得對方悲傷難過。
容卓現在需要良錦好好睡一覺,也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的一回事。
良錦半昏半醒的時候聽到了容卓在房間裏打電話。
他聲音很大,吵得她再也睡不下去了。
“怎麼會這樣,我靠,又是一個瘋女人。”
“那他現在怎麼樣呢?其他的人呢?哎,姐姐,你說這是什麼事呢?”
“她還沒醒,我這不是啥都弄不清楚麼,她哭成那樣,我沒轍,隻得給她敲昏了安靜我好騰出手來。”
“我知道,你讓我想想。”
“姐姐,我不甘心啊!”
良錦醒來之後聽的清楚的的就是容卓的這一句:姐姐,我不甘心啊。
她旋即也覺自己不甘心。
為什麼陰陽兩隔的事情總會發生在她身上,她失去了媽媽,失去了顏顏,現在連習風也要講自己在這個世上存在的證據給抹去了。
容卓打完電話之後走了進來。她兩隻眼睛一直盯著門瞧。他一進門就看到良錦已經醒來了。
她也不說話,隻是瞧著他。
他走過來,坐在她的窗邊,手裏還拿著電話:“良錦,我真看不得你這個樣子。”
“官顏顏死了之後你就是這個樣子,看起來好像沒事人一樣,其實自個痛的要死,你要哭就哭,你哭成啥樣都比現在這個樣子好。”
良錦不想他突然說出這個話來。
顏顏,顏顏。
怎麼能和顏顏相比呢?這是不一樣的,絕對不一樣的。
他望著她,眼裏的光彩暗了下去:“我多希望我不是正人君子啊!小錦,事到如今,我其實就想問一句,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一點點就好。”
他也說了,已經“事到如今”了,他怎麼好在她剛剛得到習風死訊的時候問她這個問題呢。
別說她和習風曾經深深的相愛過,隻說他是躲躲的父親,她就不可能對他的死無動於衷。
良錦搖搖頭,她心裏其實是很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回答這個問題,所以她搖搖頭。可是很快,她發現容卓的眼睛徹底的暗淡了下去,她隻怕他誤會了,於是又搖了搖頭。自己始終覺得不對:“不是的,容卓,你聽我說。”
容卓苦笑著道:“還要說什麼呢……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了。”
她搖頭,再搖頭,是嫌語氣不夠強烈,態度不夠堅決,所以才要讓他徹底的明白麼?
“我總以為……算了”容卓的自尊心在這一刻開始作祟了:“不愧是做過警察的女人,我在你麵前,一點點壞事都不敢做。習風沒死,你要不要見他,要的話,我立刻送你去見他。”
良錦不敢相信在自己所聽到的話,他在說什麼?習風沒有死?那薛葉奎又是怎麼回事?
她絲毫不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她簡直如失而複得一般,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好消息。她幾乎以為他是在騙她的。
可是,容卓沒有任何動機拿這件事來騙她的。
她問了他一句話:“你是確定他還活著麼?”
容卓點頭:“我沒必要騙你。”
她做起來,神色已經如常了:“那我還去幹什麼?”
容卓恨恨的道:“女人,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深情還是絕情,你必須去,這一次你必須去,去看他一眼,他自由了,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就不要回來了,如果你還答應……”容卓握起良錦的手,輕輕的在她的手背上印了一吻:“如果你還要和我在一起,你就帶著這枚戒指回來吧。”
“我不要去。”良錦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你必須去,你去了就會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去了!”
良錦後來幾乎是被容卓拉扯著送上飛機的。
躲躲交給了阿姨,她隻身一人上飛機,坐安穩了之後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要去哪裏,還是空姐告訴她,航班是直飛美國的。
美國……
她現在腦袋裏一直是亂哄哄了,唯一記得的就是容卓送她上飛機的時候跟她說的一句話:小錦,給我點信心,我希望你會回來。
她懵懵懂懂的跑到美國去,來街機的人竟然是顧少驊。
“你怎麼會在這裏?”
顧少驊淡淡的笑了笑:“國內的人都以為我們死了是不死?”
“我說了讓你等我們半個月。”
良錦迅速的明白那一場大火和爆炸,隻不過是他們的一場金蟬脫殼的把戲,隻是容卓不是要她來美國見習風的麼?怎麼來接她的卻是顧少驊?
顧少驊帶她上車,一路上都是寡言少語的。他原本話就不都,今天又是格外的沉默。
他雖然掩飾的很好,良錦還是看出了異樣:“你們什麼都瞞著我,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以為習風死了的時候,幾乎是萬念俱灰。這件事容卓知道,顧少驊大概是策劃人,可是大家都瞞著她,隻是瞞著她。
顧少驊說:“我們商量好了不告訴你的。隻有你才能讓警方相信我們是真的出了事。對,這本來就是我們預謀已久的事情,我們已經在瑞安的幫助下把大部分的財產都轉移了,這一場戲,本來打算是在半個月之後上演的,沒想到你走的這麼急。”
良錦笑了兩聲:“原來還是我的錯,你們騙我,還是我的錯!”
“也不是這麼說,我處心積慮了三年,換取了足夠的籌碼讓瑞安肯出手幫我們,在這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妥當,沒想到簍子出在了四兒的身上。”
提起薛葉奎的時候,顧少驊的也忍不住悲傷外露:“她竟然在碼頭上藏了一整船的煙花,她知道習風自由了之後一定會去找你,我千算萬算,就忘了算我們這個四妹妹。她是存了必死的心,點燃了那船煙花。習風為了救她。”
“他怎麼呢?你能一次說清楚麼?”難怪容卓說一定要她過來,難怪接她的人是顧少驊。
“良錦,我都不知道要怎麼給你交代了。”
“習風為了救四兒,被灼傷了眼睛……”
私人醫院的走廊靜悄悄的,空落落的冷清。
顧少驊待這良錦到習風的病房區,病房的窗子蒙著一層毛玻璃,良錦在玻璃的這一端駐足,她沒有馬上進去,隔著玻璃往裏麵看,其實什麼都看不見的。
護士換了藥出來,把門拉開了一個口子。
顧少驊道:“你不打算進去麼?
良錦微微遲疑,終究是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去。她覺得有點恍惚,就像做夢一樣,明明前不久他還到躲躲的病房裏去看孩子。他輕吻躲躲的臉,跟她說不會來打攪她和孩子。
現在,她跑過來,卻發現他沉睡在病床上,差一點就要和她天人永隔。
顧少驊跟在她後麵走進來。
“他今天早才做了手術,大概現在還不會醒來。”
良錦的時差沒有調過來,耳朵裏一直有聲音嗡嗡的在叫。病床上的男子,眼部被白色的紗布蒙了起來,刀削樣的下巴卻露在外麵。
還有那英挺的鼻子,厚厚的嘴唇,這樣一個風流的男人,鶴城區的風流三少,如果沒有了眼睛,再也見不到光明,那可該怎麼辦啊。
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他會不會有事?”
“藤井小姐幫我們找了眼科專家過來,醫生看了說視網膜灼燒嚴重,雖然動了緊急的手術,複原的希望大概隻有兩層……”
兩層,這個數字良錦知道,顧少驊告訴她的這個數字已經是很給她麵子了。兩層,再加上那句眼角膜灼燒嚴重,複原的希望到底有多少,良錦心知肚明。
她坐了下來,坐在他的病床邊上。
顧少驊見她這個樣子,自覺自己再多說也是多餘。他又還有些後續的事情要處理,便幹脆把她留在病房裏。
“習風,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呢?”
她靜靜的看著他,他正在輸液的手臂露在外麵,手臂上全是觸目驚心的傷口,好在都是些皮外傷,不會有什麼大礙。
良錦想起薛葉奎那結焦黑的臂膀就覺得習風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是他做的這些事情,到底讓她怎麼辦才好。
“真是我前世的冤家,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偏偏攤上了你這麼一個人呢。”顧少驊說了習風剛剛動完手術,現在還在昏迷當中,她也明知道他聽不見,卻還絮絮的在他耳邊說個不停:“你就不打算讓我好過是不是?”
“我剛剛做了決定,我剛剛決定要嫁個容卓,徹底的忘記你,你又出了這樣事情,習風,你就是打定主意不讓我好過是不是?!”
“你有什麼好的,我為什麼偏偏喜歡上了你。又痞又流氓,腦袋裏不知道天天想著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個混黑社會的,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所謂的黑社會了,你不懷好心,你騙我兩年,騙我嫁給你,還打算騙我一輩子麼。”
她苦笑了一聲:“你說,我到底為什麼要喜歡你呢?”
習風不回答他,他現在自然是不會回答她的了。
良錦把自己的手掌放到他的手臂上去。因為在輸液,所以他的手臂是冰涼的,和從前一點都不同。
從前的習風是一團火,放到那裏都是炙熱的燙人。
她提他溫暖因為輸液而變得冰冷的手,就像他從前替他做的一樣。
她想著他醒來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呢?小錦,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還是小錦,你還要不要我?
她這一天又驚又累,在國內歇斯底裏的哭了一場,上飛機之後也是忐忑不安,好不容易飛越了整個太平洋飛到了他的麵前,迎接她的卻是手術成功率隻有兩層的結果。
她太累了,可是已經看到了他,她便有一種萬事都不想再想的心情,她就這麼伏在他的病床邊,沉沉的睡了過去。
良錦這一睡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了。
後來是被白千千的驚呼聲吵醒的。如果沒有這一聲,良錦真不知道自己還會睡到什麼時間。
白千千說:“呀,習風呢?他跑到哪裏去了?”
白千千的聲音又尖又高,良錦想聽不到都難。她盡快的讓自己清醒過來,定睛一看,她睡著之前,他不是還好好的躺在這裏麼,剛做完手術,紗布都還沒拆,會到哪裏去呢?
良錦立馬站起來,走到洗手間和陽台上去看。
沒有,病房裏沒有習風的影子。
白千千因為薛葉奎的死訊,精神不大好,現在也是急得直跺腳:“老三這是在幹什麼啊?”
兩個人把值班護士叫過來詢問,卻都是搖頭說不知道。
她們隻好打電話把顧少驊和許伯陽都叫了過來。
人是在醫院裏不見的,他們隻得去監控室調出監控錄像來,監控錄像顯示今天早上7點多鍾,就在白千千來醫院前不久,習風由一個小護士扶著出了醫院的大門。
許伯陽大有恨鐵不成鋼的心思,又恨習風總是不讓他們安心:“你說他做的這算什麼事?”
白千千也是啼笑皆非:“不錯啊,閉著眼睛都能勾引小妹妹。”
唯獨顧少驊垂眸道:“良錦,我看老三是有意躲著你,可是他的傷還沒好,我們不能讓他自個兒待在一邊。傷口萬一感染了,那就真的沒有複明的希望了。”
良錦哼哼了兩聲,語氣冷的能再能,她剛剛睡醒,頭發微亂,眼皮浮腫,卻無端的給了在場的人壓力:“我不管他了!”
她氣的幾乎就要甩袖離開:“我再也不想管他了,他要躲我是吧,躲吧躲吧,最好躲上一輩子,我再不見他就是了。”
三十多歲的人了,竟然還呢從前一樣的幼稚,拋下他們在醫院裏著急,一個人跟著美麗的護士小姐跑出去,還真是他一貫的作風,還真是他一貫的沒腦子。
顧少驊知道良錦此時勸不得,越勸還越出亂子。這兩個人的事情,不管是要斷要敘,要不見麵,都不是一廂情願,三言兩語能說的清楚的:“那你就走吧,反正他還沒死,這幾年,我們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出事,活著的要是還不珍惜,旁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良錦不知道怎麼反駁他的話。
薛葉奎死了,顏顏早就不在了,他們身邊的人確實是接二連三的出事,可是不是她不要珍惜,是他在躲著她。
白千千杏目紅腫,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軟言相告:“小錦,不要走了。你舍得讓習風下半輩子都看不見東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