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春(2)(2 / 3)

我記得有一天父親曾很欣喜地叫我看那葉間斜伸出來的一莖幼小的含苞的淺綠色花箭(那一枝並不像我現在的這樣纖瘦),告訴我這就是蘭花。我那時已經知道梅、蘭、菊、竹四君子了,竹子和菊花自然見過,隻是梅、蘭還不認識,於是很認真地看著那些尚未飽滿的花骨朵兒,湊上去嗅者雖未綻放也已隱約的清香,亦感到了一種隨喜的愉悅。

那盆蘭花,無聲無息地立在那裏,慢慢地生長著,淡綠的花穗日漸飽滿豐盈起來。父親不在的時候我時常跪在那張寬大的椅子上試開抽屜,有時也在案頭的紙上亂寫亂畫。花架左側的牆上掛了一幅略略著色的線描仕女圖,旁邊還掛著一把二胡。畫中美女素衣翩袂,弱骨珊珊,雲髻上別無它飾,隻一枝扁簪,不像我亂畫的美人兒總是遍身羅綺滿頭珠翠的。我有時看著那蘭花的骨朵兒,想象要是這花兒開了,折下來插在美人兒的鬢邊一定非常美麗吧,而那個美人兒沾了香氣如果能像《畫中人》那樣走下來那該多好啊!

那兩盆蘭花受到了父親的珍愛,每天下課回來都要對它們凝視好一會兒,我雖早就被叮囑過千萬不可造次但偏偏喜愛在父親侍弄那一盆客廳裏的蘭花時故意悄悄用手指輕撚一下書桌旁那一盆仍緊緊閉合的花苞,再匆忙地嗅上兩下並在父親進入房間前飛快地撤離現場,再躲在一旁竊笑,為未被發現而得意著,其實也許隻是跟自己玩的捉迷藏罷了。父親走到桌前細細地看著那些花苞,忽地皺著眉頭叫我了,我有些緊張地走過去,原來父親是問我有沒有覺得花苞比前日大了。我看著那仍緊緊閉合的花苞支吾著,好像是大了一些呀。父親高興極了,還拍了拍我的頭。

事實上那些花苞許多天後仍緊緊閉合著,雖然長高了一些。父親有時坐在桌前用淡墨描摹那垂垂的蘭影,一小幅一小幅的畫在素潔的宣紙上,在我眼裏幾乎跟那本黃麵子《芥子園畫譜》裏的那些蘭草一模一樣了。他坐在那裏,氣定神閑地,寥寥幾筆勾出一叢蘭葉,又添上一兩朵盛開的蘭花。而架上的那盆花,卻仿佛休眠似的,始終仍是含苞未放。

一天,父親忽然很焦急地拿了封電報回家,讓母親收拾一下趕快帶我一起去車站,外公病重!我記得當時母親的眼睛就紅了。父親一麵安慰慌亂的母親一麵還不忘請聞訊趕來的和我們家關係很好的老校工廖爺爺照看那些花草,尤其是那兩盆即將開放的名貴的蘭花。

一星期後當外公終於脫離了危險,我們回到家中,來到書房,卻不見架子上的蘭花了,父親很欣喜地說我去找廖爺爺,一定是花開了,我叫他放在屋裏的!我想是啊,一星期都過去了,花兒也應該早就開了吧。

但是,過了很久,很久,父親神情落寞地空著手回來了,他告訴我們那兩盆他辛苦侍弄了好幾個月的已經展苞的蘭花,在前夜的一場突臨的暴雨中莖斷花折了!好心的老校工為了讓久不開放的花朵早日綻放,把它和別的花草放在一起享受夜露滋養,誰知一場突然來臨的夜雨,竟讓父親幾個月的心血付之東流!

那兩個仍有葳蕤蘭葉的龍泉窯瓷盆父親並沒有帶回家。很長一段時間內,書桌旁的花架上一直空著,一旁的仕女圖中淡妝素服的美人兒終未能佩上芳馨的幽蘭,所以,直到我漸漸長大後舉家遷離那個大校園時,畫中的美人兒也始終沒有微笑著向我走下來。

後來,父親再也沒有種過蘭花。

第六節葵花

葵花雖然不像牡丹那樣“雍容華貴”,也不像茉莉花那樣“清香誘人”;可是,我卻認為它是最美麗的。

當春播的消息到來,它的種子在土裏隨著春風細雨,脫去身上堅硬的“鎧甲”,默默地發芽,頑強地衝出地麵,換上一身嫩綠的衣裳。它搖晃著兩隻嬌嫩欲滴的小手,顫顫地伸向太陽,好像在呼喚:瞧,這就是我!幾場春雨過後,它一躍而起,伸開碩大的葉片,承接著朝露,擁抱著陽光。一直到怒放的季節,葵花揭去了遮麵的綠紗,露出黃豔豔的臉盤,就像一隻圓圓的金盤。金盤的周圍又長著許多小黃葉,恰似太陽射出的道道金光。

葵花又叫向日葵。黎明,它東望天際,迎接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太陽;夜晚,它尋找著太陽的光輝。它就這樣日複一日地追求著……這是它崇高而又堅定的信仰與目標所在。

一個真正的人,不是為了享受而活著,除了物質生活和肉體生命外,還要有偉大的精神生活和精神生命,就是說,人活著要有個崇高的目標。它會是不熄的燈,高高聳立在人生征程的前方,指引著,呼喚著我們的前進;劈破時而湧出的迷霧;激勵著進軍的勇氣和力量。一個人隻要有了追求,有了生活的目標才不會被生活中的困難和不幸擊倒;才會在鬥爭中堅強起來,成熟起來,去了解人生,去熱愛人生。一個人追求的目標越多,他的才能個發展的越快,對社會才越有益,我確信這是一個真理。信仰是人生的跨標,前進的風帆有了它就可以在實現自己的預定目標的過程中,擁有克服一切艱難險阻,禁受各種風浪考驗的精神力量。明白生活意義的人,才能為理想而奮鬥,才能有堅持真理的勇氣和不怕犧牲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