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即使你命中注定早夭,我也希望你能繼續活下去,隻要還活著,我們便有希望……
“青青!”青狐突然厲聲呼喊,他抓著繩子的另一頭,繞過樹枝,縱身下躍。
陳霽從回憶中驚醒,手掌上的幼貓身體正在快速抽搐,一團白煙從幼貓的眼耳口鼻裏不斷湧出,與它相接觸的掌心灼熱異常,疼得她緊緊皺眉。
青狐手中的繩子在他躍下的瞬間極速繃緊,繩子另一頭的幼貓卻重如千斤,反倒吊得青狐的胳膊要斷掉一般,被懸在半空中的青狐急得直蹬腿,“青青!它要化鬼了!抓緊它!千萬不要讓它落地!”
白煙升騰而出,在半空中扭曲成一張驚駭的臉。
陳霽不顧掌心灼熱,一把捏住幼貓的身體。
“喵!”幼貓在陳霽掌心嘶叫出最後一聲呼喊,聲音稚嫩卻淒厲,傳入底下花貓耳中,是撕心裂肺的痛。
“我的孩子死了!”花貓全身的毛根根豎起,灰藍的雙眼瞪得通紅,她兩爪抓地,鋒利的指尖深深摳進泥地。
周圍的貓叫聲此起彼伏,有幾隻貓撲到花貓麵前,衝它警告性地咆哮,有幾隻貓躍到樹上,緊緊盯住陳霽手中的幼貓,場麵一時混亂起來。
“吵死了。”嘈雜的貓叫聲中,陳霽後退一步,她始終低著頭,視線不離死去的幼貓半寸,語調清冷,“你以為你是帶煞凶兆,卻不知道我才是命定煞星,死便是死,又有什麼好掙紮的?”
“青……。”青狐自陳霽出生起便一直看護著她長大,對她的心思最了解不過,此時見她話音有異,心中大感不妙,剛要出聲製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陳霽捏住幼貓,反手一摔,幼貓直直落地。
貓群集體齜牙,衝陳霽憤怒喊叫。
幼貓著地的瞬間,那團白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幼貓身體裏飛撞向半空。
它快,卻有人比它更快。
陳霽伸手一抓,五指一扣,準確扼住白煙的中段,看似無形的白煙被她抓在手裏,竟如有形的軀體般劇烈掙紮起來,她胳膊一甩,像扔沙包般將白煙狠狠砸向樹頭,“青狐!”
“恭候多時!”樹頭上,一隻通體雪白的成年九尾狐狸迎聲飛縱而出,毛絨蓬鬆的九條尾巴在空中掠過一道陰影後,準確無誤地咬……吞下了那團白煙。
輕盈盈落回地麵,體態優雅的九尾狐狸伸長尖細的臉,驚天動地地打了個飽嗝。
“是雞好吃,還是這觸地而生的獠牙鬼好吃?”置之死地而後生,陳霽攏緊敞開的衣領,怕冷般地偎下頭。
九尾狐狸咂咂嘴,“雞雞複雞雞,自然是雞。”
周圍蓄勢待發的貓群被這忽然的轉變驚得反應不過來,一隻隻癡愣亮著尖爪,真正的傻貓模樣。
陳霽蹲下身,雙手撈起幼貓瘦小的屍體,將它捧到花貓麵前,“這個孩子隻剩下軀殼,我想它應該不需要被掛在樹頭了。”
花貓怔怔抬起頭,不解地看著陳霽。
“你的願望是讓你的孩子安息,作為一隻妖怪,自然沒有墨守成規的道理,葬禮什麼的,不要也罷。”陳霽淡淡地笑,“生前無安,死後無居,太太,你的孩子不希望你把自己逼入魔道。”
花貓驚愕地仰視陳霽,半晌後,它輕輕吻上幼貓的臉,低低嗚咽,“謝謝你。”
陳霽將幼貓交還給花貓,起身招呼那隻不停打著嗝的狐狸,“荊條已經備好了,你要不要和我回家?”
九尾狐狸眼珠子一轉,笑道:“自然是要回的。”
身後的貓群自動分散開一條道路,陳霽帶頭走過,身後的九尾狐狸搖擺著尾巴頻頻回頭,“青青,你真的想不起來那隻花貓嗎?”
“她說我認得她,那便是認得的。”陳霽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黑長的馬尾束在腦後,迎風而動。
“嘖……。”一隻穿著灰白條紋毛衣的手攬上她的肩膀,少年的聲音慵懶散漫,“想不起來你還跟著它亂跑?”
“不是認的嗎?”陳霽漫不經心地答。
人形的青狐躥到陳霽麵前,指責道:“你明明不記得……。”
“十二歲那年,我在花鳥市場暗巷裏放走過一隻母貓。”陳霽停下腳步,抬頭望向灰藍色的天空,“它能保住它八年的性命,一定很不容易。”
“你……。”青狐驚愕。
陳霽低下頭,越過青狐重新往前走,“回家吧,媽媽一定等急了。”
“噗……。”被留在原地的青狐低頭輕笑,無奈地歎氣,“這性子,也不知道到底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