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鍾晨煊,被風吹得淩亂翻飛的發絲下,隻剩下半張臉,半張眼眸和嘴唇一樣鮮紅的蒼白臉孔,另一半,是個凹陷的空洞,隻蒙著一層全透明的膜,竟能清晰地看到底下一層白森森的頭骨。
“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古靈夕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壓下心頭的駭異,心急火燎地問,“你真的是鍾晨煊?”
鍾晨煊怔怔地看著她,半張嘴唇網上翹起:“嗬嗬,你是靈夕……我未過門的妻子……”
古靈夕大驚,再也顧不得害怕,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他的手,急得聲音都走了調:“怎麼回事?老天,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誰幹的?!”
“成了這樣,你不怕我麼?”他空洞的眼神毫無目標地投向遠處,旋即又像受了莫大的驚嚇一般,緊緊握住古靈夕的手,小聲說,“走,我們一起走!這裏有鬼,害人的厲鬼!”
說罷,不容古靈夕質疑,他拉起她便朝拱門方向快步跑去。
“喂……你慢點!”他跑得實在太快,古靈夕跌跌撞撞地被他拖著強行前進。
他對古靈夕的喊聲充耳不聞,隻不停地說:“快點,跑,跑!”
然而,不管他們跑得多快,那扇拱門離他們的距離始終沒有變近。
他們像在原地踏步。
“啊呀!”
古靈夕腳下一絆,重重跌倒在地,膝蓋上一陣劇痛。
“起來!快起來!”他停下腳步,粗魯地拽著她的手,逼她再站起來,僅剩的半張臉,因為不知名的暴怒,在燈光下越發猙獰。
“你……”古靈夕隻覺頭上被人重重擊了一記,霎時變得清醒無比。
她拚命掙脫他的手,忍痛爬起來,邊後退邊搖頭,冷冷地說:“你不是鍾晨煊!不是!說!你是何方妖孽?!”
“我是他啊,他也是我啊。靈夕,過來,我們一起走!”他語無倫次,一步步朝她逼近,眸子越發漲紅,像要沁出血,“來啊,靈夕,別怕!我好寂寞,很久都沒有人陪我了,隻有你,能陪我逃出這個鬼地方!”
“滾開!”古靈夕朝旁邊一閃,順勢一腳狠踢在他的心口上。
不可能,他絕對不是鍾晨煊!那個家夥,不辭辛勞背著自己去看大夫,甚至連開個牆都怕瓦礫砸到自己,現下怎麼可能如此對待她?!一定是個邪靈,變成他的樣子來騙她!鍾家大宅,打從她一進來,無處不透著神秘與詭異,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竟有邪靈敢在鍾家的地盤變成他的樣子來惑人!
咻!
她的飛腿明明是踢中了他的胸口,可是,沒有感覺到任何撞擊,跟劃過一片空氣沒有區別。
定神一看,那個“鍾晨煊”所站的地方,隻留下了一縷淡淡白煙。
“妖孽!躲到哪裏去了!給我滾出來!”古靈夕原地轉了幾個圈,上下左右全部看盡,卻再覓不到他半點蹤影。
正急躁中,上空突然飄來隱隱的聲音,仿若深穀裏的回音。
“靈夕,你留下來,陪我……我很寂寞……”
“放屁!姑奶奶才沒閑工夫陪你這個邪靈!滾出來,有本事露個真容跟我打!”
古靈夕跳著腳。
又是一陣長長的歎息。
“我走不出去……你也休想離開……嘿嘿……”
那聲音,突然變得惡狠狠。
頭頂上,驀地壓下一陣陰冷透骨的風。
心知不妙的古靈夕猛一抬頭,果見頭頂上,一個呈氣流形態的碩大人臉,隻有半邊五官,誇張地張著嘴,凶悍地朝她撲來。
古靈夕倒地迅捷一滾,隻見白光竄過,剛剛所在的位置,塌陷下一個大坑,被鏹水腐蝕過般冒著駭人的氣泡。
一縷青氣從翻滾的氣泡中冉冉而出,重新彙集成那半張臉,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裏,全是要置她於死地的凶光。
古靈夕拔腿就朝拱門處跑,至於她背後,隻不斷聽到轟轟的巨響。
她不敢回頭,強迫自己趕緊想個應對之計。
說來也怪,剛才怎麼跑也跑不近的拱門,這會兒卻離自己越來越近。
如果能跑進那扇門,興許自己就能得救,古靈夕突然冒了這麼一個念頭。
就在她離那拱門不過十來尺距離時,她跑不動了。
不是累了,而是,她的兩隻胳膊,被一左一右地緊緊鉗製住了。
“這……”
古靈夕頭上冒出了冷汗,側頭看去,從兩側的廊柱裏,竟鑽出了一男一女,穿著同色的銅錢紋褂子,男的戴著個瓜皮帽,女的挽著丫頭髻,臉頰正中紅得過分,好像上了濃胭脂卻沒有抹散。四隻被無限拉張的手臂,牢牢擒著古靈夕的胳膊,沒有牙齒的嘴巴咧開著,嘻嘻直笑。
“見鬼!”古靈夕拚命掙紮,可抓住她的手臂,既有蛇一般的柔韌,又有鋼筋一般的力道。
轉眼間,她被廊柱裏鑽出的男女架到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