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芹，”朱斌抬頭看看玉芹說，“我真的有重要話要和你說，……”朱斌的心髒一陣猛跳，“你離開工廠這段時間，我在努力控製自己，盡量不來打擾你的學習，但是……不知為什麼我總想見到你。”
“朱斌，你的心意我早就看出來了，但是你想過沒有，我是結過婚的女人，而且還有個孩子。”
“玉芹，這些我都知道，這沒有關係，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一定會對孩子好的，我保證像親生父親那樣對待孩子。”朱斌激動得站起來，眼睛裏燃燒著愛的火焰，深情地看著玉芹說。
玉芹看了朱斌一眼，當他們倆的目光相遇時，她的心裏一陣激烈地跳動，隨即她低下頭，避開他那熱烈的目光。朱斌終於走上前緊緊地抓住玉芹的手，玉芹頓時感到這是一雙溫暖的大手。他身上的熱流立即通過他的雙手流向她的全身每一個部分。她覺得全身在微微地顫
抖著，心髒的熱血在鼓動下狂跳著。這樣持續了片刻，她立即從驚夢中醒來，慌忙把手縮回來，嘴裏哆嗦著說：“不，不，不要這樣……”
朱斌尷尬地把手抽回去，臉上熱辣辣的，好像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不敢正視玉芹，低著頭說：“我，我有些太荒唐了，實在對不起，請原諒!”
“朱斌，說心裏話，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麵對你，我不是一個無情無意的女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有感情，有愛有恨。但是我太矛盾了，因為我已經不是一個自由的女人。我真的害怕傷害了你，怕你受到委屈……”
“不，玉芹，你說這話讓我非常感動，我覺得我對問題考慮得很成熟。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嗎?”
“朱斌，我希望你千萬不要一時的感情衝動……”
“玉芹，我什麼都考慮過了，希望你接納我，畢竟我們都已經不小了!”朱斌更加激動了，他再次抓住玉芹的手，接著把玉芹摟在懷裏。玉芹像一隻溫順的小綿羊，甜甜地靠在他的懷裏。
餘誌林來到速成中學，到處打聽桂玉芹，一個女同學告訴他桂玉芹和一個解放軍去接待室了。他來到接待室，隻見接待室的門留著一條縫，他放慢腳步，聽到玉芹和一男人的對話，玉芹正偎依在軍人的懷裏。他的心裏一陣難以忍受的痛苦，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太難堪了，真的不知所措，覺得自己像一個小偷，偷了人家的東西，心裏那樣不安而慌張，誰知正在這時，剛才給他指路的那個女同學朝他走來，大聲喊道：“喂，桂玉芹不在裏麵嗎?你怎麼站在外麵?”
餘誌林慌了，想躲，已來不及了，尷尬地東張西望著。這時玉芹聽到外麵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慌忙從朱斌的懷裏掙脫出來，驚慌得滿臉如同血潑一般，忙拉開門，卻見到餘誌林站在門外，尷尬得不知所措。
餘誌林慌慌張張地低著頭說：“對不起，玉芹，我……我實在不該來，我……我走了!”說著，餘誌林頭也不回地跑了。
朱斌從室內出來，隻見那個女同學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她又突然醒悟了什麼，說：“桂玉芹，對不起，實在是誤會，你們繼續談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朱斌走了。
桂玉芹站在那裏看著朱斌遠去的背影，久久地沒有移動半步，如同一尊冰涼的雕塑。
1950年6月25日美國發動了朝鮮戰爭，不久中國人民作出反映。“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剛剛成立不久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立即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了大規模的支援朝人民的運動，從部隊到地方，從工廠到學校，從城市到農村，解放軍、工人、農民、學生都紛紛報名，要求參加誌願軍，到朝鮮戰場去。
朱斌報名後首批被批準重返戰場，赴朝鮮參加中國人民誌願軍。自從那次在玉芹那裏見麵之後，他竭力克製著自己的感情，眼下，他就要離開祖國，離開南京，離開玉芹，跨過鴨綠江，投入朝鮮戰場。這場戰爭，將麵對著世界上最強大的對手，戰爭的殘酷性、惡劣性、傷害性都是無法估量的。對於參加朝鮮戰鬥的每一個戰士來說，都隨時作好獻出自己生命的
準備。朱斌就要走了，和他一起工作過的工人們為他歡送、為他高興、為他而感到光榮。
初夏的南京，熱氣已經在古城上空蒸騰，太陽曬了一天，給整個城市增添了熱氣，隻有到了晚上，熱氣才開始漸漸地散去。這是一個晴朗的晚上，天空萬裏無雲，在明媚的月光下，天空顯得碧藍。
朱斌和玉芹並肩走在秦淮河邊上，月掛中天，照得人間清澈、明亮。把柔和清澈的光輝灑遍人間。尤其是夫子廟的樓房，倒映在河水當中，岸邊的假山、垂柳、廊亭在銀白色的月光下，呈現出一番誘人的美景。朱斌放慢了腳步，在一棵粗大的柳樹下停了下來，晚風吹過，給人一種愜意的感覺。玉芹在他麵前站住了，長長的柳枝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地拂在她的臉上，像母親那柔暖的手撫摸著嬰兒的臉。她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而矛盾。
兩個人在良久的沉默當中靜靜地聽著遠處偶爾傳來的火車長鳴。終於朱斌首先打破這可怕的寂寞說：“玉芹，對不起，在我們相識這段的時間裏，如果我有什麼讓你不愉快的地方，請原諒!”
玉芹下意識地摘下幾片柳葉，又輕輕地拋進河水，“朱斌，你千萬不要這樣說，自從認識你，你對我關心幫助，我都知道，我不是那種無情無意的女人。盡管我內心有痛苦，有沉重的思想包袱，但是我還是一個熱愛生活的年青人。有時候，有些事情我隻能用理智來約束自己，不讓自己的感情去放任，我相信，這些你都能理解我嗎？”
“我全部能理解!”
“說實在的，真的沒有想到，我們就要分別了，往事好像是一場夢!一場奇怪而又讓人難以捉摸的夢!”
“玉芹，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有些相信命運了，也許是我們之間沒有這個緣分。俗話說，
命中有的終需有，命中無的莫強求。我認了，我也不再強求了。這場戰爭的殘酷性，令人難
以想象，美國太強大了，武器也太先進了，而我們，經過幾十年的戰爭，剛剛解放了中國，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還沒來得及養好身上的創傷，就要和一個強大的對手拚搏，恐怕我們的
血不會少流的。所以，玉芹，請你忘掉我們這段時間的感情吧!我是一個生死未卜的人，我不能讓你的感情再在這種情況下作賭注。”
玉芹的心裏，有很多話要說，但她克製、壓抑著自己，她感到自己還沒有權利和朱斌談感情問題。因為他們相互間都還沒有承諾過什麼。盡管朱斌對她是滿腔熱情，但是她從來就沒有表示過完全接納了他的感情。因為蘭劍始終在她心裏占據了十分重要的位置，一個女人的心裏無法容納兩個男人!然而她又始終無法麵對朱斌，她覺得朱斌對她太好了，不管朱斌怎麼樣，她都要從心底裏感激他的。
“朱斌，你去吧!中國人有句話叫做‘好男兒誌在四方’。一個男人總不能守著鍋台轉哪!”
“玉芹，你進步太大了，我為你而高興……”朱斌激動地看著玉芹說。
“不知道戰爭什麼時候結束，但是我會默默地為你祈禱，無論你在什麼地方，能記住在你人生當中有一個短暫的朋友，我就知足了。”
“謝謝你，玉芹，本來我想用我的寬闊的肩膀來保護你的，有些話我不便於說得那麼清楚，而且未來誰也無法預料。我隻能提醒你，在任何時候，都應該一口咬定，你丈夫已經不在人世了。”朱斌用一種從沒有過的語氣說，“千萬要記住我的話!”
在月光下，玉芹那雙眼，吃驚地望著朱斌，全身顫抖了一下，她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驚恐，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朱斌的這段話，她完全理解他，曾經有一段時間，玉芹以為他太看重她的相貌了。她甚至不明白像朱斌這樣一個年青人為什麼偏偏看上她。懷疑他是一時的衝動，感情泛濫。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對她想得那麼多，而且冒著風險去關心她，愛護她。同時她也從他剛才的那幾句話裏，判斷出來，他認定蘭劍並沒有死，真的去了台灣了。那他為什麼要對她這樣呢?如若不是他要去朝鮮戰場，也許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說這話的。此時，玉芹真的從靈魂深處感激、敬仰朱斌的品質。
經過一陣放縱的思濤奔湧之後，玉芹充滿激情地說：“朱斌，你的人品太讓我敬重了，沒有想到你是這樣一個品格高尚的人，我從內心感激你，今生今世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玉芹，你我之間不該說這些話，好吧!我送你回家!”朱斌伸出右手，玉芹毫不猶豫地把手交給他。
玉芹的心髒一陣陣激烈地跳動，她緊緊地抓住朱斌的手，突然間她全身的血液奔騰起來，她希望朱斌能夠抱住她，把她緊緊摟在懷裏，給她溫暖，給她柔情，給她愛撫。朱斌拉著她的手，向前走了兩步，想鬆開手，可是玉芹卻把他的手抓得更緊。
朱斌隻覺得心裏一酸，兩滴淚珠從眼瞼滾落下來，剛好落在玉芹的手上。玉芹停住腳步，抬起頭，激情不斷地往上湧，她想說什麼，可是什麼話也說不出，終於她撲到朱斌的懷裏，朱斌不由自主地緊緊地摟著玉芹，兩人越摟越緊，直到玉芹抬起頭，當他們的目光交彙時，朱斌突然俯下身子，兩個人深深地吻在一起。
隔了兩天，南京舉行大規模的歡送誌願軍赴朝鮮儀式。被選中的解放軍戰士、工人、幹部，都戴著大紅花，到處敲鑼喧天，鞭炮齊鳴，大街上到處是標語、橫幅，市民們紛紛走上街頭，手拿紅旗，高呼口號。
玉芹夾在人群中間，看著朱斌胸前戴著大紅花，穿一件新軍衣，不時地向歡送的人群揮著手，終於他在人群中捕捉到玉芹了，她拚命地向前擠過去，揮著手裏的紅旗，熱淚從她那透著紅潤的麵頰流下來。
朱斌揮著手，大聲高呼著：“親人們，再見了!”
玉芹聽得清清楚楚，朱斌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著，她不斷地向前擠著，跟著送行的人群，大聲喊道：“再見、再見……”這聲音在古城上空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