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走出那座古廟的時候,看見石階下有個賣鳥的。我走近他,他站起來迎接我。
他說:“買隻鳥帶回家吧,天天聽著鳥叫,多高興!”我蹲下來,賣鳥的也跟著蹲下來。
我問:“這鳥叫什麼名?”“叫黃雀。”我仔細看那黃雀:它的羽毛算不上豔麗,有一種樸素的美。
“這黃雀會耍戲法。你訓練它,它會叼小旗、叼紙條、叼錢。”賣鳥的介紹說。
我想起小時候,的確看見過黃雀叼錢。那是變戲法的,把戲演完了,有觀眾給錢,把手中的錢高高一舉,黃雀就飛過去把錢叼回來。
也許就因為黃雀有這本事,我決定買一隻黃雀帶回家。
“您最好買兩隻。人還要有伴兒呢,何況這鳥。”賣鳥的見我猶豫,又說,“有個伴兒,叫聲都好聽些。”我被他說服了,買了兩隻黃雀帶回家。
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兩隻黃雀換一個大一點的籠子,給它們一個寬鬆的空間。
有了這個新家,它們活躍了許多,叫個不停,喃喃細語,很像一對兒。我認為我聽從賣鳥的話,還是聽對了。要不然它們不會這麼輕鬆。
現在,每天天一亮,它們就開始叫個不停,細聲細氣的。我想象它倆是在話家常。它們是在談論這個新家,還是在回憶往昔的山林生活?
家裏增添了鳥聲,好像多了幾分活力和活趣。每天黃昏時分,它倆便並肩靠在一起,漸漸地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很安逸地進入夢鄉。
一夜寂靜無聲。
這一天,有位朋友送來一棵杉樹。杉樹有兩米高,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我把杉樹放到陽台上,豎在鳥籠子旁邊。
黃雀發現了這棵樹,立刻飛到籠子一側,眼巴巴地張望著那棵樹。
從這一天開始,它倆總願意麵對著這棵樹站立著。有時在狹小的籠子裏跳來跳去,有時張開翅膀飛起來,(我猜想,它們是想飛向那棵樹。)當然免不了會撞在籠子上。
我在想:如果我把籠子門打開,我相信兩隻黃雀一定會直飛那棵杉樹。
我望著籠中的鳥,手扶著鳥籠,真想把鳥籠子打開。我雖然還在遲疑,沒開啟鳥籠子,但一想到它們能在杉樹上跳來跳去,啼叫不停,我就會為它們獲得自由而高興。
今晨起床,陽台上陽光明亮,黃雀叫得格外歡暢。
我決定把兩隻黃雀從籠子裏放出來。
我輕輕地開啟了鳥籠的門,我發現兩隻黃雀遲疑著,並沒有立刻飛出來。這是為什麼?是沒發現籠子已打開,還是飛出來會更不安全?
我走進屋裏,關上陽台的門,隔窗望著,隻見兩隻黃雀試探地往前移動著腳步,走到出口處,左右看了看。第一隻飛出去了,它果然直飛杉樹,叫了兩聲,第二隻也跟著飛了過去。
也許由於它們是落在樹上,所以當我再回到陽台上的時候,它們並不害怕,依舊在枝葉間啼叫著。
那天晚上,我悄悄走近杉樹,借助窗外的月光,我看見兩隻黃雀依偎在一起。
現在,兩隻黃雀是把這棵杉樹當成它們的家了。
樹雖然不大,但枝葉繁茂,無數的枝枝丫丫,盡可供它們棲息嬉戲。連它們的叫聲都更加嘹亮、歡樂、無拘無束。
這一天,我在手心裏放了一些麵包屑。我張開手掌伸了過去,它們先是躲避,而後又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大概是聞到了香味吧,又大膽地跳上了我的手掌啄食著。
我和這兩隻黃雀親近了許多。
我的耳朵變得敏銳了許多,每天,東方熹微,我就靜聽著兩隻黃雀開始鳴啼。
它們幾乎從天亮開始,就叫聲不停。它們開始一邊叫著,一邊在陽台上飛著。它們互相追逐,最後落在杉樹上歇息。
這一天,它們飛得很盡興,竟然從陽台上飛進了客廳,轉了一圈,又飛回了陽台。從此,常常光顧,但每次隻是飛一圈,叫幾聲,就飛回陽台,從不在客廳裏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