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曆史悠久,史籍浩如煙海,曆史內容豐富多彩,曆史人物風姿萬千。我們中華民族有一部令子子孫孫為之驕傲、為之神往的曆史。
中國曆史上每一個有責任感、有成就的史學家,都是以他們的心血凝聚起來的思想,從而留給後人許多有益的啟示。《史記》,一方麵展示了中國通史的輝煌,一方麵凝聚了對史學和曆史的深刻理解與認識。兩千多年來,讚歎它、研究它的人不絕於時,這證明它有巨大的魅力和不朽的地位。對於這樣一部宏偉的曆史著作所展示的曆史長卷來說,在曆史運動中的個人都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這些角色和他們所活動的曆史舞台及其背景,對今天的人們有些什麼樣的重要啟示呢?對於這樣的問題,不同時代的人會有不同的思想認識,這是一部說不盡的“史家之絕唱”。盡管如此,在太史公的深邃的思想領域中,必有一些最根本的、對不同時代的不同的人們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思想觀念。
比方說,人們為什麼要學習曆史?人們應該用什麼方法或態度對待曆史和現實的關係?這是有關社會公眾同曆史學之關係的最根本的問題,直至今天,還不斷有人提出類似的問題來。其實,關於這個問題,太史公早已作了精辟的回答。他寫道:“居今之世,誌古之道,所以自鏡也,未必盡同。帝王者各殊禮而異務,要以成功為統紀,豈可緄乎?”(《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序)這幾句話是非常深刻、非常重要的。第一,他指出現實中的人們之所以要了解曆史、認識曆史,是把曆史作為現實的一麵鏡子來看待,加以對照,作為借鑒,既不是把曆史與現實等同起來,也不是要現實去模仿曆史,二者不應當混同。這也明確地指出了古今的聯係和區別:因有聯係,故可“自鏡”;因有區別,故“未必盡同”。第二,他指出了以往帝王“各殊禮而異務”,他們的製度、政策往往是不同的,但都是要達到治理國家的根本目的。可見“自鏡”決不是混同古今。這兩點,很辯證地闡明了“居今之士”何以要“誌古之道”。可見,拒絕曆史經驗,是愚昧的;生搬硬套曆史經驗,也是不高明的。
又如,人類社會曆史的發展是否有自身的法則(即今天我們所說的規律)?如果有的話,人們認識這種法則有什麼意義?這是人們學習曆史、研究曆史的一個根本性問題,坦率地承認,這也是千百年來人們為之爭論不休的問題之一。這個問題,太史公司馬遷也觸及了。他從對社會經濟生活的考察中,得到了如下的認識:故待農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寧有政教發征期會哉?(《史記·貨殖列傳》序)這是把耕種、開采、加工、交換以及交換中的責賤變化等人們的分工及相互關係,視為符合於“道”的自然現象。太史公在講到類似的經濟現象時還說:“事變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則衰,時極而轉,一質一文,終始之變也。”又說:“無異故雲,事勢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史記·平準書》後論)他認識到:事物發展到極盛就會轉向衰落,有利的客觀形勢發展到了頂頭也會轉向不利的方麵,這是各種事物之間的相互影響、衝突而造成的,是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顯然,人們能夠認識到這一點,其重要意義不僅在於對過往曆史有一個大致正確的看法,而且還在於對現實的曆史運動和未來的曆史前景。會有比較清醒的認識和比較客觀的態度。
再如。曆史運動主要是由人的活動組成的,離開了人的活動也無從討論人類社會曆史運動的各種問題。那麼,作為個體的人,究竟應當在曆史活動中扮演什麼角色呢?這不僅涉及人對自身生命價值的認識,還涉及作為個體的人在社會生活、曆史運動中所具有的價值。曆史上的思想家、教育家們對此有種種說法,都給人以有益的啟迪。他們所論大多是理性的闡說,這無疑能夠提高人們的認識,豐富人們的精神世界。在這方麵,太史公從史學家的角度,冷靜地觀察那些經過曆史潮流洶湧澎湃衝刷之後,仍然沒有逝去的曆史人物,並對他們的精神世界、社會活動進行分析和綜合,從而提出了撰寫曆史人物的基本原則;這原則既是太史公評價曆史人物的標準,又是他告誡後人如何做人的準則。太史公在綜論他為《史記》作人物列傳時是這樣說的:“扶義倜儻,不令已失時,立功名於天下,作七十列傳。”(《史記·太史公自序》)“扶義倜儻”,主要是講德行、風采;“不令己失時”,是講善於把握時機、機遇;“立功名於天下”,是講以天下為己任的事功目標。顯然,在太史公看來,他所要寫進《史記》的曆史人物,一般都是屬於這種類型的人。然而,太史公卻又並不是用絕對的觀點來對待這個準則的;他的史筆之下,也活畫出一些世儈小人,而正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才更襯托出那些寫入曆史書的傑出人物的真正本色。從這裏,我們也可以看到,所謂“扶義倜儻”等等,這正是太史公所希望於後人的,後人應以為“自鏡”,做一個正派的、適應曆史潮流的、有益於天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