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居廉道:“當時咱們兄弟原也沒有惡意,隻是在席間跟他提起古劍訣之事,那知他居然提出和咱們交換‘龍爪手’的話來。老大就責問他,當時他曾答應過,把古劍訣由咱們四人共同研究,如何說了不算?他狡辯著稱咱們也答應過他用‘龍爪手’跟他換的,這一來,雙方幾乎鬧僵了,兄弟就勸他們不可爭吵,有什麼事改天慢慢研究,大家就繼續喝酒……”
“慢點!”跛足怪人桂枝在他麵前一擺,說道:“你在他酒中下了什麼?”
孟居廉一怔,但他對跛足怪人手中這支掛枝,方才吃過苦頭,實在害怕極了,忙道:
“入口迷。”
孟居禮鐵青著臉道:“老三,你真要全抖出來了?”
孟居廉苦笑道:“不說成麼?換了你老大,到此田地也非說不可了。”
“唔!”跛足怪人口中唔了一聲道:“說下去。”
孟居廉道:“他夫婦二人,果然全醉倒了,但搜遍他全身,又去他房中仔細搜索,始終沒有找到那冊古劍訣。
但咱們兄弟到了此時,隻好一不作,二不休,把他架到後山僻隱之處,點了他穴道,才將冷水把他潑醒過來,問他古劍訣藏在何處?”
跛足怪人聽到這裏,不禁浩歎一聲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連嫡親的朗舅都顧不得香火之情,人心不古,當真可怕得很,後來呢?”
孟居廉道:“那知他外出三年,武功果然精進甚多,先前敗在老大手下,隻是故意藏拙而已,此時竟在咱們問話之際,自解穴道,一躍而起,企圖奪路而逃,但還是被咱們截住了。”
他一口氣說到這裏,略為一頓,接道:“他眼看被咱們截住了,無法脫身,就向老大提出條件,和老大單打獨鬥,以定勝負,若是他輸了,願意交出古劍訣,供大家參研,若是老大輸了,就得以咱們家傳的‘龍爪手’作為交換。”
老大問他要比試拳掌?還是兵刃?他笑著說:“孟家以‘龍爪手’名聞天下,比拳掌自然不如比兵刃的好。於是就由兄弟下山,替他們取來了兵刃,當時我和老二還暗暗竊笑,老大在這支龍頭杖,浸淫的功力,並不下於‘龍爪手’,估量他絕不是老大的對手……”
跛足怪人道:“他不知道孟老大龍頭杖上,另有機關?”
孟居廉聽得又是一怔,忖道:“老大龍頭杖上,另有機關,他如何知道的?”一麵搖頭道:“他不知道。”
接下去道:“那知他和老大一動手,他使的是一路‘青萍劍法’,雖然輕靈純熟也並無奇特之處,自然不是老大的對手,但每當他危急之時,就會使出一記怪招來,這一記怪招,看來十分笨拙,卻居然神妙無方,往往逼得老大撤杖後退不迭,但仔細看去,他又似乎運用並不純熟,隻是有此招式而已,兩人激戰多時,他使出來的僅此一招,卻已保身有餘,老大始終無法占得半點便宜。時間稍長,老二和我已看出端兒,他這一記怪招,敢情就是從古劍訣中學來的,他並未參透個中玄奧,已有如此威力,這古劍訣,豈非真是獨步武林的瑰寶?”
跛足怪人哂道:“你們覬覦之心愈急,眼看孟老大一個人勝不了他,就加入戰團變成三打一了?”
孟居廉道:“雖然咱們加入戰團,但他那一記不純熟的怪招,煞是厲害,每遇險招,隻要使出那一記怪招來,劍雖一招,但恰似對著咱們三個人發的,每個人都感到劍峰逼近自己,又無法封架,仍然把咱們逼得非撤招後退不可……”
跛足怪人道:“因此你們老大就使了毒手?”
孟居廉道:“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老大到了此時,隻好使出‘龍口針’了……”
孟居禮怒聲喝道:“老三!”
跛足怪人回頭道:“你不用吆喝,你的‘龍口針’,一發就是三十六支,喂有劇毒,老夫早就知道了。”
孟居廉道:“他身中毒針,劍法一滯,還是被他隻身逃走,又被我一杖擊中左腿,一個人飛出去數丈之外,直向山崖斷壁飛墮下去……”
卓少華心中暗道:“這孟氏三雄,果然不是好人,無怪跛足老人家要如此對他們了。”
“你們很好!”
跛足怪人冷冷一笑,問道:“那麼他妻子是如何死的呢?”
孟居廉道:“舍妹當時雖不知他跌落山崖之事;但始終認定是咱們兄弟為了覬覦劍訣,害死了他,一直哭鬧不休,她那時已經身懷六甲,不久生下一女,但她因懷念丈夫,懷孕之時,抑鬱哭鬧,以致產後失調,不治身死!”
跛足怪人道:“這也算得是你們逼死的了,唔,那麼那女孩呢?”
孟居廉道:“舍妹已死,此女自然也不能再留在咱們五龍莊了,當時就要接生婆把她抱走了。”
“好!好!”跛足怪人用桂枝指著他們三個,點頭道:“孟氏三雄,果然毒辣得很,唉,依老夫昔年的脾氣,你們三個當真死有餘辜,但曾子玖是你們的妹夫,他妻子是你們的妹子,小女嬰也是你們的外甥女,老夫究是外人,曾子玖不死,自會找你們算賬,老夫似乎不用難為你們,你們可以說是六十年來,老夫手下第一次唯一的活口了!”
說到這裏,搖搖頭道:“老夫受人之托,又遲了一十八年才來,這又怪得了誰呢?”
他走近茶幾,伸手取起卓少華送來的那塊玉佩,廢然道:“這是老夫辜負了曾老弟的重托,老夫真是對不起故人……”回頭望望卓少華,說道:“小兄弟,咱們走吧!”
說罷,身子一搖一拐的往廳外走去。
卓少華跟在他身後走出大門。
隻聽孟居廉道:“那女嬰的左眉梢有一顆朱痣,今年十八歲了。”
跛足怪人剛一回頭,隻聽“繃”的一聲,機簧乍響,一蓬細如牛毛的藍色毒針,激射如雨,朝他身前射到!
原來孟居禮在他走出廳門之際,乘他不備,已經一躍而起,一手抓起龍頭杖,大拇指迅快一按,從龍頭杖龍口之中,飛射出一篷毒針來!
孟氏“龍口針”能在對敵動手之時,傷人於不備,而且機簧彈力極強,三十六支毒針,可以射出三丈來遠,他怕一擊不中,故而待得跛足怪人走到三丈距離,才行出手。
這一著當真惡毒無比!他當然不希望五龍山莊醜事,讓外人知道,是以這一蓬飛針,不僅對著跛足怪人前胸,也籠罩了卓少華的後心,殺人滅口,自然要把兩人同時除去了。
跛足怪人突然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你這點鬼心思,如何瞞得過老夫?”他在說話之時,右手執著桂枝,隨手一圈。
說也奇怪,那一篷“龍口針”,生似遇上了磁鐵一般,“嘶”的一聲,連射向卓少華後心的飛針,也同時被他吸了過去,一古腦兒黏在桂枝之上!
孟氏三雄一見情形不好,三個人同時彈身而起,他們這後廳上,敢情裝著機關,身形一閃,便自失去了他們的影子!
跛足怪人冷笑一聲道:“老夫要取爾等性命,你們休想從老夫手下逃得出去!”
右手一場,那支桂枝連同黏在桂枝上的三十六支“龍口針”,一齊脫手往上飛起,但聽“奪”的一聲,桂枝硬生生的插上大廳門首的匾額正中,三十六支飛針,正好在桂枝四周,整整齊齊的圍了一圈。
跛足怪人連頭也沒回,口中說道:“小兄弟不用管他們,咱們走。”舉步往外行去。
圍在廳門外看熱鬧的孟氏子弟門人,嚇得紛紛退避不迭。
卓少華緊跟著跛足怪人身後,一路出了五龍山莊,隻覺跛足怪人跛著一足,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看去走得並不快,但自己加緊腳步,走得極快,卻始終保持了一丈距離,就是趕不上他。
卓少華雖已知道他武功高不可測,但一來年輕好強,二來跛足怪人並未施展輕功,隻是一搖一晃的走著,自己怎會趕不上他?心頭兀自不信,不覺展開腳程,吸氣往前掠去。
那知任你如何的加速腳步,前麵的跛足怪人生似未覺,依然隻是一搖一晃的走著,就是可望而不可即。兩人起步時有一丈距離,現在不即不離,還是保持著一丈距離,你加快腳步沒用,提氣疾掠,也沒用!
兩人這一陣疾走,不過片刻工夫,就奔出十數裏以外。
前麵的跛足怪人忽然腳下一停,回過身來。
卓少華正在全力奔行之際,發覺對方突然停住,也趕忙刹住身形,饒是如是,還差點撞到跛足怪人的身上,一時不覺俊臉為之一紅。
跛足怪人朝他微微一笑,說道:“小兄弟,你方才大概聽老哥哥說過,老哥哥活到八九十歲了,一生沒有朋友,隻有兩個小兄弟,一個是曾子玖,一個就是你了,這就是緣,老哥哥身無長物,隻有這本東西,是老哥哥幾十年來,拉雜所記,送給你留個紀念吧!”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子,遞了過來。
卓少華望望他道:“老人家……”
跛足怪人藹然一笑道:“小兄弟,人要灑脫些,不可拘謹,孔老夫子說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老哥哥雖然癡長你幾十歲,你叫我一聲老哥哥也就夠了,快把本子收起來。”
卓少華經他一說,不好推辭,隻得伸手接過,說道:“小弟恭敬不如從命,那就謝謝老哥哥了。”
“哈哈!”跛足怪人得意的朗笑一聲道:“這才是老夫的好兄弟,為了替老哥哥送信,耽誤了兩天的時間,快回家去吧,有空之時,不妨多讀些書,好了,小兄弟,後會有期,老哥哥走了!”
他這聲長笑和說話的聲音,竟然和在五龍山莊時完全不同,在五龍莊時,聲音蒼老之中,有著蒼勁之感,現在的話聲,卻清朗得有如鳳鳴,使人聽來像是年輕人的聲音。
卓少華方自一怔,但見一道人影有如浮矢掠空,飛射而去,瞬息之間,就沒了影子,心中暗暗驚駭不止,忖道:“這位老哥哥飛行絕跡,莫非會是劍俠之流?”
不覺探懷取出他所贈的小本子來,這冊小本子隻有手掌大小,用青色羊皮裝訂,十分精致,書簽上寫著:“長風子雜記“四個古篆文。略為翻閱,裏麵白色宣紙,業已發黃,都是用蠅頭行楷書寫,工整秀逸,所記截的大都是各門各派的武功,評述其優點和缺點,看來果然是這位老哥哥幾十年所見所聞,累積的經驗之談,彌足珍貴。
一時也不及細看,收入懷中,展開腳程,一路趕回家去。
卓少華家住會稽橫溪,他父親卓清華,乃是六合門的名宿,還是當今名列九大門派六合門掌門人高天行的大師兄,曾在杭州開設武華鏢局達四十年之久,直到前年六十大慶,才把鏢局收歇,封刀歸隱。
卓清華為人耿直,急公好義,贏得武林同道敬仰,因此有一個外號,人稱“泰山石敢當”,泰山,是說他在武林中有如泰山北鬥,一言九鼎,石敢當,則是表示他敢作敢當,正義凜然之意。卓清華對這個名號,始終謙虛的說著“愧不敢當。”
卓少華自幼拜父親同門師弟司空靖的門下學藝,這也有古人易子而教之意。
司空靖卜居遂安九眺峰下,精於劍術,悠遊林泉,從未在江湖走動過,大家都叫他九眺先生。
卓少華從師十年,每年清明,都要趕回家來掃墓。
這次路過杭州結識了這位跛足老人,代送書信,耽誤了兩天時光,因此一路展開腳程,急著趕路,回到家門,差不多已是上燈時候,暮靄蒼茫!他走近門口,發現兩扇大門竟是敞開著。跨進大門,裏麵不聞一點人聲,靜悄悄的一個傭人也不見,好像是一所久無人住的空宅!
卓少華暗暗感到奇怪,同時也有一絲預感似的不安,從心底升起,急步穿過天井,跨上石階,大聲叫道:“萬大叔,我回來了。”
萬大叔,萬大川,是老管家,從前原是一名江洋大盜,後來經卓清華以德服人,感化了他,追隨卓清華已有二十五年之久,卓清華收歇鏢局之後,他就擔任了卓府的總管,一向忠心耿耿,甚得卓清華的信任。
但卓少華連叫兩聲,依然不見有人答應,心下不禁大疑,急忙轉入東首一道腰門,逕向東院書房奔來。
這原是他最熟悉的路了,爹平日就是住在書房裏。書房,在東院自成院落,小有花木之勝。
但此時他奔入院落,在暮色籠罩之下,這幽靜的庭院,似乎有陰森冷清之感。
書房裏還沒點燈,卓少華衝進書房門,口中喊道:“爹,孩兒回來了。”
裏麵同樣沒有人答應。
卓少華心頭不覺一沉,就在此時,突聽一聲極其輕微的呻吟,從裏首窗下傳來!
這聲呻吟聲音雖輕,但鑽進卓少華的耳中,不啻如遭雷殛!
那是爹的聲音!爹的聲音,縱然輕微,兒子也耳熟能詳。
“爹……”卓少華急急忙忙的奔了過去,天色雖已昏暗下來,但他凝足目力,仍可看到窗下一張太師椅已經跌翻,地上躺著一個人影,那正是他最熟悉的爹的身形了!
“爹……”他聲音之中已經帶著哭聲,跪下下去,現在他已可看到爹慈祥的臉上,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氣息微弱,一雙失去了平日嚴正而有神色的眼睛,望著自己,張了張口,好像要說什麼?
卓少華心頭宛如刀割,垂著淚道:“爹,你傷在那裏?還不要緊吧?”
其實他不用問,也可以看出來了,爹左手緊緊按著胸口,那自然是傷在胸口了。
卓清華右手吃力的抬了起來,吃力的向空招著。
卓少華趕緊伸過手去,握住了爹的手,爹的手在顫抖,已經僵而且冷!
卓清華摸到兒子的手,臉上有了安慰的笑容,但笑得十分僵硬,他努力張動了一下口,終於從喉嚨中迸出微弱的聲音:“孩……子,那……是……一”
卓少華背心沁出冷汗來,他隻聽到老父的呼吸已越來越微弱,“一”字下麵,已經說不出來!
“爹,你快別說話了,孩兒給你老人家度氣……”
卓少華話未說完,就已感覺不對,爹的手在這一瞬,已經僵冷如鐵,爹的眼睛,也漸漸闔了起來,爹已經咽了最後一口氣!
卓少華隻覺一顆心直往下沉,淚水從眼角直滾而下,嘶聲哭道:“爹,究竟是誰把你老人家害死的呢?”
他用袖子拭著淚水,輕輕扳開爹的右手,用足目力,仔細察看爹的胸口,依稀看到幾點焦痕,好像是被線香灼過的細孔!
“哦!”突然他心中一動,暗道:“爹右手一直按著胸口,莫非……”
急忙查看爹的右手,這下果然給他發現了,爹的拇指和食指之間,赫然夾著一支寸許長色呈朱紅的細針,分明是一支喂了劇毒的針!
他急忙從自己長衫上撕了一塊布,仔細的裹著針從爹手指上取下,最使他吃驚的,爹夾過針的兩個手指上,也有被針灼焦的痕跡,由此可見爹是死在人家毒針之下的。
他站起身,隨手把毒針放到幾上,急勿勿出了書房,一腳往後進奔去。
爹中了人家暗算,娘會不會出事呢?
後進,依然靜悄悄的沒有人聲,沒有燈火,他提在胸口的一顆心狂跳不止,口中嘶聲叫道:“娘,蕙香……”
蕙香,是娘房裏使喚的丫頭。他喊聲雖響,依然聽不到有人答應。
卓少華跌跌撞撞的衝進娘的房裏,房中闃無一人,他找遍了後進每一間房屋,依然一個人也沒找到。
娘呢?蕙香呢?家裏的人怎會一個不見,都到那裏去了呢?難道娘是被凶手擄去了?
他又從後進退出,朝前進奔來,就在走廊上,差點和一個人撞個滿懷!
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什麼人,膽敢闖到卓府裏來,還不給我站住?”
卓少華聽到這人的聲音,不覺一喜,忙道:“萬大叔,是我。”
那是一個腰背微駝的老人,正是卓府總管鐵掌萬大川,年歲不饒人,他須發已經發白,連腰背都彎了。
“你?”萬大川一手提著一把錫酒壺,雙目一注,嘿的笑出聲來,欣然道:“是少爺回來了?”
卓少華如今和他這一對麵,就聞到他從口中冒出來的酒氣,急忙問道:“萬大叔,剛才你到那裏去了?”
萬大川咧嘴一笑道:“大叔是到廚房裏弄酒去的。”
他追隨卓清華多年,平日忠心耿耿,就是有一點嗜好,喜歡喝一盅。
卓少華道:“家裏出了事,你可知道?”
“家裏出了事?”
萬大川雙眼一瞪,笑著道:“少爺可是沒找著老主人和老夫人?對不?”
卓少華目蘊淚水,慘聲道:“爹被人害死了,你還不知道?”
“什麼?”萬大川一怔,腰背驟然間挺得筆立,聳然道:“少爺,你……說什麼?”
卓少華忍不住流下淚來,說道:“爹被人害死了,遺體現在還在書房裏,娘也不見了。”
萬大川鬆了口氣,問道:“少爺親眼看見的?”
卓少華溫聲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老主人和老夫人都不在這裏。”
萬大川疑惑的道:“這怎麼會呢?”
卓少華道:“不信。你隨我來。”
“這……不可能……”
萬大川搖頭,慢吞吞的道:“老主人和老夫人,帶著蕙香,是到六合替掌門人祝壽去了,怎會在書房裏呢?”
卓少華聽得大奇,問道:“爹和娘幾時動身的?”
萬大川道:“三天前就走了。”
卓少華心中暗道:“替掌門人祝壽去的,我怎沒聽師傅說起呢?”一麵說道:“但我方才回來之時,明明看到爹中了賊人暗算,躺在地上……”
萬大川道:“這就奇了!”
兩人一前一後,轉過迥廊,出了月洞門,穿過一片花木,卓少華搶先跨上石階,隻見書房兩扇朱門緊緊閉著,門上還掛著鎖,但方才自己來的時候,書房門明明是敞開的,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萬大川跟在他身後,跨上石階,不覺笑道:“少爺,你看,門還鎖得好好的,這是老主人走後,大叔親自上的鎖,從沒開過。”
他從腰間取出鑰匙,開啟了鎖,推門而入,一麵回頭道:“少爺,你先等一等,讓大叔去點了燈你再進來。”
說完,當先舉步往裏行去。
現在天色已經全黑了,書房中一片黝黑,但卓少華還是跟在萬大川身後,走了進去。
萬大川放下酒壺,從身邊取出火種,“嚓”的一聲,打著了火,點燃了放在門口的一盞琉璃燈。
卓少華閃身搶上前去,掠到窗下,目光一瞥,爹平日坐的一把紫檀太師椅,端端正正放在那裏,(方才太師椅已經倒翻了的)地上那裏有爹的屍體?連自己從爹兩個手指中取下來的一隻朱紅毒針,明明放在太師椅旁邊一支紫檀茶幾上的,此時也已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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