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王妃遇害(2 / 3)

胡正光沒有坐,他心裏太緊張,有些坐不安,來回的走動著,說道:“楊總捕頭,三個月的限期很長了,能不能如期破案。”

楊晉道:“回大人,屬下盡力而為。”

胡正光輕輕歎息一聲道:“楊總捕頭,這些年來,本府待你如何?”

楊晉道:“恩重如山,屬下死不足報萬一!”

胡正光道:“這就是了,如若三月期限無法破案,本府這頂烏紗,故然難保,隻怕我一家老少的性命,也要斷送在這件血案之上,千不該,萬不該,死的不該是七王爺的寵妃……”

胡正光輕輕歎息一聲,緩緩說道:“文長,七王爺很賞臉了,給了三個月的限期,如若,我們無法在三個月內破了此案,那後果……”

劉文長輕輕咳了一聲,道:“大人,這一點,屬下早想到了,萬一三月限期之內,無法破案,為了保護大人的前程,咱們給他來一個……”

突然住口不言。

胡正光坐下身子,低聲說道:“文長,你的才氣,素為我所敬重,這件事關係太大了,你說說看,這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劉文長緩緩道:“大人,屬下受大人知遇,自該全力報效,屬下的意思是,不能限期之內,咱們就來一個李代桃僵。”

胡正光低聲誦吟道:“李代桃僵,這法子不錯,但七王爺要來一個親審,那又將如何是好了。”

劉文長右手食指輕輕在桌上劃動,緩緩他說道:“大人,死無對證。”

胡正光憂苦的臉色,綻開一縷笑容,但矜持的說道:“文長,七王爺領綰江南兵符,雖非當今之尊,但欺騙的罪名,也夠承受的了。”

劉文長道:“大人,這件事,自然要仔細的設計一番,也是萬不得已時,才可使用,以楊總捕頭的精明,我想在三月之內,定然會有消息。”

胡正光道:“文長,你仔細籌劃一下,萬不得已時,隻好用你的辦法了。”

劉文長低聲說道:“大人,多給楊總捕頭一些方便,辦起事,也可利落一些。”

胡正光似是服下了一粒定心丸似的,人已安靜了不少,回頭望著楊晉,道:“總捕頭……”

楊晉離位欠身道:“屬下在。”

胡正光道:“本府應該如何幫助你。”

楊晉道:”大人以江南巡撫銜的身份,下一道令諭,著江南各州府中捕快領班,一體聽從屬下的調遣,協辦此事。”

胡正光點點頭,道:“這事容易,我立刻叫文長備份公文,快速分頭交送各州府去,王爺家中的事情,量他們不敢怠慢……”

輕輕咳了兩聲,整整官威,接道:“楊總捕,隻要能破此案,本府全力的支持你,要人要錢,你隻管開口。”

楊晉長長籲了一口氣,道:“大人,作案的人,未留下一點痕跡,老實說,這是個難破的案子,各州府中的捕快,也隻能作作耳目,要他們出馬捉賊,決難用場,屬下的意思,想請幾位有真才實學的江湖朋友們幫手。”

胡正光道:“行,楊晉,你放開手幹,不論什麼人,隻要能幫你破了這件案,本府就在王爺麵前保薦你實任江南六省總捕頭,管轄六省中州府捕快。”

楊晉苦笑一下,道:“大人,屬下破了此案,還求大人恩典。”

胡正光道:“說吧!你要什麼?”

楊晉道:“求大人恩典屬下,準我告老退休。”

胡正光怔了一怔,道:“這個……”

劉文長接道:“楊晉兄,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談,先設法破案要緊……”

笑一笑,接道:“勞動江湖上朋友們,隻怕要不少花費。”

楊晉道:“多謝劉兄的照顧,楊晉家中薄有田產,足可應付。”

胡正光道:“什麼話,怎能讓你貼錢,本府先撥一萬兩銀子給你,不夠用,再告訴我。”

楊晉也有著意外的感覺,不覺一愣。

劉文長笑一笑,道:“楊兄,還不謝謝大人。”

楊晉急急拜伏於放地,道:“大人,太多了,屬下不敢領受。”

胡正光大方的笑一笑,道:“楊晉,這是你辦案的費用,破了這件案子,本府另有賞賜。”

楊晉道:“楊晉再謝大人。”

胡正光揮手道:“去罷,你時間寶貴,我不能耽誤你了。”

一萬兩銀子的厚賜,有如一副幹斤重擔,壓得楊晉有些不勝負荷。

拿著胡正光手諭一萬銀的親批,楊晉緩步行到了捕房。

那是應天府中的一座跨院,八個當值的捕快隨帶鐵尺、單刀等家夥候命。

眼看總捕頭駕到,八個人齊齊地迎上去,行禮拜見。

楊晉在一張大木椅上坐下,揮揮手,道:“去請王,張兩位副總捕頭來見我。”

楊晉一聲請,兩位副總捕頭,立時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到正廳。

這是兩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一個生的人高馬大,一個卻瘦瘦小小。

但兩人都有著一身很好的武功。

當先是高個子大塊頭的五花刀王勝。

緊隨在後麵的是夜鷹張晃。

兩人緊行兩步,一抱拳,道:“見過總捕頭。”

楊晉站起身子,道:“走!到我家去喝一盅。”

王勝怔了一怔,道:“總捕頭,王府中發生了一件案子,……”

楊晉接道:“是一件大案子,所以,我要請兩位到寒舍去喝一盅,咱們慢慢談。”

夜鷹張晃已經警覺到事態嚴重,輕輕咳了一聲道:“總捕頭,可要帶幾位兄弟同去。”

楊晉搖搖頭,道:“不用了,咱們先談談。”

張晃低聲道:“案子很棘手?”

楊晉道:“等會談,咱們走吧!”

舉步向外行去。

王勝、張晃,未再多問,緊隨楊晉身後而行。

楊晉回到了家中,立時吩咐廚下,準備酒菜。

楊夫人帶著笑容迎出來。

五花刀王勝,夜鷹張晃,齊齊欠身行了一禮,道:“見過嫂夫人。”

楊夫人笑一笑,道:“兩位稀客呀!差不多三個月沒有見了。”

王勝笑一笑,道:“衙門裏公事忙,少來探望嫂夫人。”

楊夫人道:“不敢當。”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夫人,叫人把內廳打掃一下,我要和兩位兄弟喝一壺,談談公事。”

楊夫人說道:“內廳早已打掃幹淨,我去廚下給你們催催酒菜。”

夜鷹張晃笑道:“麻煩嫂夫人了。”

楊晉帶著兩人入內廳,早有仆童、丫頭擺好了桌椅,奉上香茗。

楊晉讓王勝、張晃入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揮揮手向侍侯丫頭、仆童說道:“你們退下。”

直待廳中的丫頭、仆童退出去,楊晉才輕輕歎息一聲,道:“兄弟,王府中出了命案,七王爺寵妃被人所殺,限令應天府在三個月破案……”

夜鷹張晃怔了怔,按道:“王府中不是很多護院武師嗎?”

楊晉道:“不錯,但那人竟然夜入工府,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局麵下,奸殺了七王爺的寵妃。”

王勝聽得一怔道:“奸殺。”

楊晉道:“先奸後殺,一刀斃命,端的是手段惡毒。”

夜鷹張晃,兩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中,暴射出冷厲的神光,道:“總捕頭,王府中那麼多侍衛,武師,難道就沒有一個知道嗎?”

楊晉道:“夜裏當值巡更的王府侍衛一十八人,都已經押解到應天府中,隻不過,還沒有審問而已。”

夜鷹張晃沉吟了一陣,道:“在金陵城中作出這等驚天動地的大案子的必是非常人物,總捕頭查看過了現場沒有?”

楊晉道:“看過了,那人的武功很高,除掉在橫梁積塵上留下了兩個指痕外,別無痕跡。王府中的待衛,實也未必能發覺他的行蹤。

五花刀王勝皺皺眉。道:“總捕頭,有這樣一身造詣的人,必非江湖上無名之輩,照說他會留下標記的。”

楊晉搖搖頭,道:“王府妃子,身份何等尊貴,那賊人,不論如何的狂妄,也不敢不把王府人放在眼裏,他心中明白,隻要留下標記,不論他逃到天涯海角,咱們都會追捕到他。”

夜鷹張晃道:“總捕頭,屬上意見,這件血案,首在那盜匪的動機,七王爺的寵妃,足不出戶,外人如何能夠知道,這中間隻怕別有內情。”

楊晉歎口氣,道:“兄弟這麼一說,倒也提醒我一件事,如說一個人甘冒奇險,闖入王府,隻為了奸殺王妃,除非是七王爺的仇人,但他貴為王子,托土封疆,誰會和他有仇呢?”

張晃道:“如若那位王爺寵妃,有一件價值連城的珍貴之物,被人偷覷,盜物為主,奸殺隻不過是故布疑陣……”

楊晉嗯了一聲,接道:“可惜,我忘記問問七王爺了。”

這時,酒菜送上,三人一麵吃酒,一麵又開始研商案情。

高頭大馬的五花刀上勝,三杯黃湯下肚,人也似乎精明了不少,插口說道:“總捕頭,張兄弟,七王爺不是一般的苦主,咱門哪點不明白,再去問問他,致於動機何在,不妨慢慢研究,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麼人做的案子。”

張晃道:“王兄說的是,咱們出動全府捕快,再傳令各縣中捕頭,嚴密查訪近三天內,應天府城和鄰近各縣中可疑人物,再沙中淘金,找出可疑的人來,逐一追查。”

楊晉點點頭:“張兄弟,這件事你去辦,動員所有埋下的暗樁線,要查就查的清清楚楚,……”

張晃道:“總捕頭,幾個鏢局下的人,是否要去問問。”

楊晉道:“胡大人待咱們不錯,這件案子公誼私情,咱門都責無旁貸,幾家鏢局子要問,請丐幫分舵相助,就是幾個退隱的武林高人,我也要親自去拜訪一下……”

張晃道:“總捕頭,在江南的聲望,不管如何,他們也該賣點麵子,不過,最好是不動公事,你若親自去拜訪一下,丐幫雖不和衙門中來往,但他幫中以忠義相傳,保善除惡,做了不少好事……”

湯晉接道:“這個我明白,吃完這頓飯,咱們就分頭行動,我先去拜會幾位退休的武林前輩,和丐幫分舵,然後,再請幾家鏢局子頭腦聚聚。”

夜鷹張晃站起身子,道:“總捕頭,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辦事。”

楊晉道:“不論你事情是否辦的完,今天掌燈的時分,趕到秦淮河四鳳肪去。”

張晃道:“四鳳豔名,早傳金陵,遊客如織,去那裏幹什麼?”

楊晉道:“我招呼他們一聲,今天不接客人,我準備邀幾家鏢局子的當家的,在那裏聚聚。”

張晃笑一笑道:“總捕頭想的果然周到。”

楊晉目光轉到王勝的身上,道:“王兄弟,你去一趟四鳳肪,包下來整個的花舫,再拿我的柬,邀請江南,金陵,長江三家鏢局的當家人,今夜到四鳳舫去。”

王勝道:“他們問起來,我如何回話?”

楊晉道:“你就說請他們聚聚,叫他們務必賞光。”

說罷和張晃聯袂而去。

兩人走後不久,一個十六七歲,梳著兩條辮子的青衣少女,緩步行入了內廳,欠身叫道:“爹爹,兩位叔叔飯還未用,就匆匆而去。”

這是神眼楊晉的獨生女楊玉燕,楊晉年近半百,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女兒。

楊姑娘生的是伶俐聰慧,善解人意,承歡膝下,甚得楊晉的歡心。

楊夫人出身大家,幼讀詩書,教女兒讀了不少的書,也教她做的一手好女紅,但楊玉燕除了讀書、女紅之外,卻磨著楊晉學武功,楊夫人本來不讚成一個女孩子家,舞刀弄棒,但楊晉卻扭不過女兒的磨工,沒有法子,隻好答應下來。

那曉得楊玉燕天生意心蘭質,悟性過人,楊晉本來想胡亂傳她一點武功應付一下,那知楊女學的很快,練的又勤,使楊晉大感驚異,頗有生女如鳳之感。

這一來,楊晉不得不全傳授了。

五年時間,聰慧的玉燕姑娘,竟然學得了老父一身武功,除了內力火候上差一些之外,靈巧尤過乃父,輕功更是成就不凡。

神鷹楊晉善用金錢鏢,也被楊玉燕嚷著學了去。

但楊玉燕卻感金錢鏢體積太大,不適合女孩子家使用,就別出心裁的把金錢鏢,改成了一種蜂翼鏢。

那是一片銀子合銅,打成的暗器,其薄如紙,形似蜂翼,三麵鋒刃,發出時,不帶一點聲息,不過這等蜂翼鏢,份量太輕,即不易取準,又不易打遠。

但楊玉燕很喜愛自己創造的暗器,竟然痛下苦功,每天夜裏起來,苦練手法。

足足下了兩年苦功,再加本身的功力增強,一手蜂翼鏢,已到了四丈外百發百中的境界。

因那蜂翼鏢體積微小,楊姑娘忽發奇想,又苦練一手多鏢的手法。

又一年時光,楊姑娘在蜂翼鏢上又有了極特殊的成就,一手五鏢,出神入化,即能分向合擊,又可以合出分襲。

年事漸長,懂事日多,楊姑娘發覺了自己的暗器十分歹毒,時時無聲,而且體形半圓,薄如蜂翼的利刃又帶著強烈的旋轉之力,即不容易閃避,又不易封擋,其歹毒凶殘,不在江湖上人人深痛惡絕的五毒梅花針之下。

說起來,楊姑娘的鏢比起梅花針,確實更難應付。

大約是楊玉燕也知道自己這傑作太惡毒,所以一直就未敢讓楊晉知道。

神眼楊晉,望著亭亭玉立,已成大人樣女兒,心中忽生感慨,不禁輕聲一歎道:

“爹吃的是公事飯,官身不自由,你兩位叔叔,為了要查案,等不及吃飯了。”

楊玉燕微微一笑,道:“爹,這一定是很重大的案子。”

楊晉點點頭,道:“很重大……”

楊玉燕接道:“可否說出來給女兒聽聽,也許我能幫爹爹出個主意。”

楊晉聽得一怔,這是玉燕第一次問他公事上的事情。

他雖很疼愛這顆掌上明珠,但卻從來未和她談過公門中事,玉燕也從未問過,不禁一皺眉頭,道:“女孩子,不許問公事,回房去吧!爹也要辦事去了。”

哪知道玉燕受訓斥後,並未離去,卻微微一笑,行到楊晉的身側,說道:“爹,我上無兄姊,下無弟妹,你隻有我一個女兒,爹有事,我這做女兒的,怎能不問呢?”

話說的很婉轉,也流露了一片孝心。

楊晉一皺眉頭,道:“女兒之身,就算學得一身武功,也隻能用來強身保命,難道要你幫爹辦案不成。”

楊玉燕道:“爹爹如有女兒能幫忙的地方,也應該替你老人家分擔一些……”

不待玉燕姑娘話完,楊晉就一揮手,道:“去,去,女孩子家,不許問大人的事。”

伸手拿起了案上的方中戴好,舉步向外行去。

楊玉燕望望楊晉的背,輕輕歎一口氣。

楊夫人已習慣了丈夫數十年捕頭生活,察顏觀色,和王、張兩位副總捕匆匆而去的行色,已知道丈夫遇上大案子,雖然看見了楊晉匆匆而去,卻未多問一言。

楊玉燕道,“娘,女兒記憶之中,很少看到爹這等形色。”

楊夫人道:“是啊,這幾年來,應天府在你爹管理之下,很少有重大案件,我也好幾年沒見他這副愁容了。”

楊夫人搖搖頭,道:“燕兒,我一向不問你爹這些事,你個女孩子,更是不能多問了。”

楊玉燕笑一笑,未再開口。且說楊晉離開了宅院,帶三分酒意,直向南大街江家綢緞莊。

這是一座很大的商號,七八個店夥計在台麵上照顧。

楊晉一腳踏進門,坐在後櫃上的賬房先生,立時臉色一變,起身迎了上來,低聲道:

“楊爺,客房裏坐。”

賬房先生年約四十七八,瘦長的身材,留著把山羊胡子。

一個年輕的學徒,奉上了兩杯昏茗後,悄然而退。

賬房先生裝了一袋水煙遞過去,道:“楊爺,抽袋煙。”

楊晉揮揮手,道:“欠學。”

帳房先生吹起紙媒子,呼嚕嚕,吸了一大口,才低聲說道:“楊爺,你老今個清閑啊!”

楊晉笑一笑,道:“二先生,我想見見當家的。”

賬房先生放下水煙袋,抓抓頭皮,道,“楊爺,這個,你是知道的,當家的已經閉門謝客,五年沒有見過外人了,就是兄弟,也隻有年三十才能見他一麵,平常日子裏,誰也下去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