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晉笑一笑接道:“這個我知道,二先生,咱們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楊字,你二先生無論如何要幫幫這個忙,想法子,給我通報一聲敢情這位管帳的二先生,也是姓楊。
楊二先生道:“楊爺,你容我想想,找個法通知他,今晚上我給你回信,怎麼樣?”
楊晉臉色一變,道:“一家子啊!(同姓互稱),我可是很敬重貴號當家的,我不想動公事,但又非見貴號當家的不可,二先生要是不賞給我這個臉,在下如何向上麵交代……”
楊二先生吃了一驚,道:“楊爺,你是說上麵追下來的。”
楊晉道:“一家子,我不能解釋,總之,事情不小,要是我楊晉能擔待,也不敢驚擾到貴當家的,二先生你替我想想看,我交不了差,隻有動公事了,那時間,拉破的臉,大家都不好看。”
楊二先生道:“楊爺能不能透露一點內情,當家的可是牽上了什麼案子。”
楊晉一拱手,道:“二先生。你包涵,見到當家的,我會說個明白。”
楊二先生站起身子,道:“楊爺既然如此說,兄弟實在作不了主,我這就去通報一聲,看看當家的怎麼一個吩咐。”
楊晉道:“多多有勞。”
楊二先生麵色沉重地舉步而去。
楊晉端起茶碗,慢慢的喝著茶,等待著。
等了一頓飯工夫,楊二先生才出來,道:“楊爺,勞你久候。”
楊晉道:“當家的怎麼說?”
楊二先生道:“當家吩咐下來,請楊爺內廳敘話,恕他沒有遠迎。”
楊晉道:“當家的很給楊某人麵子,二先生帶路吧!”
隨在楊二身後,穿過了重重庭院,到了一座跨院的門外。
楊二先生帶著楊晉進入上房。
隻見一個須發蒼然的老者,身穿藍綢長衫,坐在廳中一張太師椅上。
楊晉急急一抱拳,道:“未學後進楊晉,給當家的見禮。”
蒼髯老音笑一笑道:“不敢當,楊爺,恕我未遠迎大駕,請坐下吧!”
楊晉一欠身道:“晚生謝座。”
木案上早已罷好了一碗棗子茶,蒼髯老者一麵舉茶奉客,一麵揮手對楊二先生說道:
“你去前麵招呼。”
楊二先生應了一聲,欠身一禮,悄然退去。
蒼髯老者喝了一口茶,笑道:“楊爺,這番駕臨寒舍,定然有所指教了。”
楊晉笑一笑,道:“老前輩,不敢當,晚輩這次驚擾大駕,主要的是求老前輩指點迷津。”
蒼髯老者哈哈笑道:“恕老朽托大,叫你一聲老弟,你身任應天府總捕頭,聲勢喧赫,要老朽指點迷津,豈不是太過謙虛了嗎?”
楊晉道:“晚輩是誠心討教而來!”
蒼髯老者微微一怔,道:“老弟,老朽退隱十餘年,未離開寒舍一步,近五年來,更是閉門謝客,雖昔年故友相訪,亦遭婉拒不見,楊老弟如是想探問江湖中事,隻怕老朽無可奉告了。”
楊晉道:“老前輩昔年威名震江南,想不到你老留居的應天府下,竟有人敢做下血案……”
蒼髯老者一揮手,接道:“老弟,我已經退出武林,過去的事,早埋黃泉,別拿大帽子扣我。”
楊晉肅然說道:“這件血案,非比尋常。破不了此案,楊某和一般捕快,都難逃拿審杖逼之苦,住在應天府轄下的武林同道,隻怕都很難脫此關係。”
蒼髯老者道:“什麼事,如此嚴重?”
楊晉道:“膽大妄為的盜匪竟敢奸殺了王爺的寵妃。”
蒼髯老者一呆,道:“有這等事?”
楊晉道:“晚輩受令限期破案,但目下仍然是毫無頭緒,隻好來求老前輩指點指點了。”
蒼髯老者沉吟了一陣,道:“按道理,老弟遞上一句話,老朽就應該答應,不過,我已退出江湖,不能破例,這一點,還請你楊總捕頭多多的替我擔待了。”
楊晉微微一笑,道:“大當家,楊晉此番造訪,並無心挽請老前輩出山之意……”
蒼髯老者道:“那你的意思是……”
楊晉道:“晚輩的意思,希望老前輩能夠提供一點線索,隻要打聽出他是哪一道上的人,追捕人犯的事,自然不敢勞動大駕。”
蒼髯老者道:“做為應天府中一位居民,發生這大的事情,老朽本不該袖手,隻是老朽已然退出江湖十餘年,人未離開過金陵一步,縱有相助之心,卻無相助之力。”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大當家的,以你的威望,暗中摸摸事情底子,多少總可找出一點線索來,我這裏先告辭了,三天後,我再來拜訪老前輩聽候回音。”
蒼髯老者一皺眉,道:“楊總捕,這件事……”
楊晉抱抱拳,打斷了蒼髯老者的話,道:咱們就這麼說定,三天之內,老前輩如不想晚輩打擾,就請遣人送封信到府裏去,第三天我接不到信,第四天一早晚輩再來。”
轉過身子,大步向前行去。蒼髯老者口唇啟動但卻忍下去未喊出聲,望著楊晉的背影發怔。
楊二先生恭候在二門口處,見楊晉行了出來,立時迎上去說道:“總捕頭,大當家的說些什麼?”
楊晉笑一笑,道:“大當家的說,他願意幫忙,三天內給我一個回信。”
離開了江家綢緞莊,楊晉直奔向夫子廟。
他當了十幾年總捕頭,對金陵城中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何處藏龍,何處臥虎,哪裏是蛇鼠會集的地方。
這時,夫子廟夜市還早,顯得有些淒清。
楊晉放緩了腳步,行到夫子廟左麵一塊空地上,果然見到一個叫化子,靠在紅磚牆上打盹。
輕著腳步走過去,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朋友,你醒醒。”
叫化子睜開眼睛,瞄了楊晉一眼,道:“閣下是……”
楊晉道:“我是楊晉,借你朋友的口,給我通報一聲,我要見貴幫中金陵分舵舵主。”
叫化子無可奈何地笑一笑,道:“就算我是丐幫中人吧,你總捕頭,想也早知道了咱們丐幫中的規矩,從不和官門中人來往。”
楊晉道:“出的麻煩太大,所以在下非得見見貴幫的分舵主不可。”
叫化子皺皺眉頭:“楊大人,事情不大好辦?”
楊晉道:“怎麼說?”
叫化子道:“半年前,也許容易一些,但此刻……”
楊晉接道:“有什麼礙難之處?”
叫化子道:“的確是的,楊大人,半年前我們分舵主換了人。”
楊晉道:“有什麼不同,不都是貴幫中人嗎?”
叫化子道:“這位新任分舵主,對你們六扇門中人,有一點成見。”
楊晉哦了一聲。
叫化子道:“所以,楊大人如是免了,彼此都省些閑氣。”
楊晉豪然一笑,道:“朋友,這是件第一重要的事,我非見分舵主不可,他要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叫化子雙眉一聳,接道:“怎麼?這是威脅……”
楊晉接道:“你聽下去,我說完了你再作決定不遲。”
叫化子看楊晉說的神情嚴肅,火氣頓消,緩緩說道:“什麼事?”
楊晉道:“有勞你朋友了,記著,我非要見他才可說清楚。”
叫化子道:“我可以原意轉達,但他見不見,我不能預先奉告。”
楊晉一揮手,道:“有勞了。”
叫化子站起身來,舉步而去。
但不過片刻工夫,人就轉了回來。
楊晉一皺眉頭,道:“閣下來的好快。”
叫化子笑一笑,道:“本幫分舵主恭候楊大人。”
楊晉道:“那就有勞帶路了。”
叫化子舉步而行。
兩人邊走邊談,不知不覺轉入一個小巷之中。
叫化子當先而行,推開了一扇木門進入了一幢矮小的陋室之中。
小小的院落,小小的客房,房裏除了一張八仙桌外,隻有六張竹椅。
一個四旬上下,身著灰布褲褂,身上打著五個淡藍補丁的人,端坐在木桌後麵。
淡藍和灰色相差極微,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但楊晉心中明白,那五個淡藍色的補丁,代表著這人的身份,是一位五綻弟子。
帶路叫化子一欠身,道:“應天府楊總捕頭駕到。”
灰衣叫化站起身子,道:“貴客,貴客,請坐,請坐。”
楊晉一抱拳,道:“楊晉打擾舵主。”
灰衣叫化淡淡一笑,道:“不敢當,楊大人”
楊晉緩緩說道:“應天府發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楊某身受急命,不得不先行奉告各位一聲。”
灰衣叫化啊了一聲,道:“什麼事如此嚴重。”
楊晉道:“對丐幫,在下有著十分敬重之心,因此,楊某甘冒泄漏機密,奉告舵主。”
灰衣叫化臉色凝重,道:“叫化子洗耳恭聽。”
楊晉道:“七王爺府中發生了一樁血案,應天府奉到了限期破案的嚴令,因此,在下不揣冒昧,特來拜訪貴舵主”
灰衣人道:“七王爺的府中,遺失了什麼貴重之物?”
楊晉道:“殺了人。”
在王府中殺人,實在算得是一件很重大的事,聽得灰衣叫化也不禁為之一呆,道:
“殺了什麼人?”
楊晉道:“就算是在府中普通的人,案情已夠重大何況被殺的人,是王爺的寵妃。”
灰衣叫化聽得又是一怔,道:“王爺的寵妃被殺,難道王府中就沒有護院武師嗎?”
楊晉道:“有當值的一十八名護衛,全押在應天府中。”
灰衣叫化道:“楊總捕頭,你當今定然會查出一些內情了。”
楊晉道:“慚愧得很,在下仔細地查了現場,竟然沒有找出任何痕跡。”
灰衣叫化沉吟了一聲,道:“楊大人找咱們丐幫,不知有何用心了。”
楊晉道:“久聞貴幫忠義相傳,替天行道,像這等淫惡之徒,留在人間,有害無益,站在除魔衛道的立場,貴幫也不會饒過他了。”
灰衣叫化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嘛!如是敝幫遇著這等人物,自然是不會放過他了。”
楊晉歎息一聲,道:“今日楊某來此,特來請求貴幫相助。”
灰衣叫化道:“楊大人希望我等如何幫忙?”
楊晉道:“貴幫耳目之靈,天下各大門派無出其右,楊某鬥膽,希望貴幫能夠幫我們查那凶徒下落。”
灰衣叫化道:“可以,叫化子立時下令金陵分舵中人,幫你追查凶徒,不過,希望楊大人能夠告訴我們較為詳細一點的內情,我們也好有所著手。”
楊晉道:“血案發生昨夜三更之後,其他的別無可尋的線索。”
灰衣叫化道:“好吧!我們盡力而為。”
楊晉一抱拳,道:“在下告辭了。”
灰衣叫化道:“楊大人好走,恕我不送。”
楊晉道:“不敢有勞。”
舉步向外行去。
走約十幾步,灰衣叫化突然叫道:“楊大人請轉。”
楊晉轉身而回,道:“舵主還有什麼見教?”
灰衣叫化道:“叫化子駱天峰。”
楊晉道:“久仰了,駱兄。”
駱天峰道:“駱某人向不和公門中人來往,敝幫也是一向獨行其是,這次駱某答允楊兄,隻算是受你私人之托,應天府無關。”
楊晉道:“駱兄,在下感激不盡。”
駱天峰道:“有消息,在下就派人送信給楊大人!”
楊晉道:“但願早得佳音。”
重又轉身而去。
楊晉未回家,卻轉到了應天府中。
五花刀玉勝早已到了府中。
一見楊晉不待相問,立時迎了上去,道:“幾家鏢局子的總鏢頭,都在金陵,今夜中準時赴約。”
楊晉道:“他們知曉了什麼事嗎?”
五花刀道:“不知道,總捕頭囑咐過了,屬下再不敢隨便說出。”
楊晉道:“那很好……”
輕輕咳了一聲,道:“張晃有消息嗎?”
王勝道:“有,適才他遣人回報,發現了兩個形跡可疑的人,他已經盯了上去。”
楊晉道:“在哪裏?”
王勝抓抓頭皮,道:“在哪裏,我忘記問他了,不過,那傳話人說過,盯準了他們的落腳之處,就立刻回來。”
楊晉啊了一聲轉過話題,道:“你派一個精明的捕快,到四鳳舵去,就說今晚上我要請客,要他們準備好酒好菜。”
王勝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楊晉閉起雙目,心中卻暗作盤算,如若是丐幫中人真肯幫忙,這三五日內,金陵城中江湖人物的動態。定然會有消息傳來。
一陣步履之聲,驚醒了閉目靜思的楊晉。
睜眼看去,隻見來人一身天藍長衫,正是府尹首座文案劉文長。
楊晉笑一笑,道:“文長兄請坐。”
劉文長在楊晉對麵一張木椅坐了下來,道:“大人也覺著這是一件無頭公案,三個月的限期,實在是緊了一點,但七王爺來頭太大,本人實也無法擔待下來……”
楊晉接道:“劉爺這個我知道,我會盡力,今個我已經開始行動,布下羅網,希望在三五日內,能找出一點線索。”
劉文長道:“那很好,正公對楊兄器重得很,話語之中,對楊兄十分推愛,因此,準備拚受王爺一頓斥責,準備替楊兄討取一麵金龍令牌……”
楊晉怔了一怔,道:“這個如何使得……”
劉文長道:“這是大人對楊兄支持。”
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楊兄可否若萬一無法破案,考慮一下兄弟李代桃僵之計。”
楊晉道:“文長兄高才,限期之內,如若無法破案,自當向大人請罪,向文長兄領教。”
劉文長站起身子,笑道:“咱們就這麼說,楊兄還有什麼需要,不便對大人明言,隻管告訴兄弟,我代楊兄轉告。”
楊晉抱拳,道:“謝謝文長兄,現在兄弟剛剛著手,如有進展,再向文長兄請教。”
劉文長道:“楊兄言重了,我不打擾啦。”
邁著方步,離開捕房。
劉師爺一番慰勉之言,卻如千斤重錘,壓在了楊晉心上。
落日西沉,餘暉幻起來了半天彩霞。
楊晉也剛好調息醒來。
漫步出門,隻見五花刀王勝穿著一身勁裝,手裏提著長刀。
楊晉皺皺眉頭,道:“去加一件長衫,換一把短刀,這等架勢,被人一瞧就覺情形不對。”
王勝臉一熱,立刻取過一件長衫穿上,放下長刀,換了兩把手叉子,別在腰裏。
楊晉望望天色,道:“張晃還沒有回來嗎?”
王勝道:“還沒有。”
楊晉道:“可有消息傳來。”
王勝搖搖頭,道:“也沒有。”
楊晉哦了一聲,舉步向前行去。
王勝緊隨在楊晉身後。
趕到秦淮河畔,早有四鳳肪中的龜奴迎了上來。
那龜奴穿著一件新長衫,迎上來哈著腰,道:“楊爺,請上船。”
楊晉舉步登舟,一麵問道:“有客人來嗎?”
龜奴應道:“江南,金陵兩家的總鏢頭,都已到了,長江鏢局子,還沒有人來。”
楊晉行入艙中,隻見艙中已點起了四盞宮燈,金陵,江南兩家鏢局的總鏢頭,果已在座。
楊晉一抱拳,道:“坐,坐。”
那穿著海青長衫的人,輕咳一聲,道:“大人見召四鳳舵,草民是不敢不來……”
楊晉接道:“言重,言重,曹兄賞臉。”
這時,艙門口處,突然響起了一個朗朗清音,道:“家舅父染恙未愈,難應大人召宴,特命晚輩嶽秀來此,濫竿充數,還得大人鑒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