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秀道:“回舅父,小甥回答的很真實。”
楊晉微微一笑,道:“方兄,不要錯怪了嶽世兄。”
方一舟道:“大人,小甥不知官場中事,如有開罪楊兄之處,還望楊兄擔待一二?”
楊晉道:“方兄,把話越講越遠了,兄弟正想求方兄和嶽世兄答允一件事?”
方一舟微微一呆,道:“什麼事?”
楊晉道:“兄弟受命破案之限,時日很短,雖然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們,給我幫忙,但此案牽製太大,又是一件辣手的無頭血案,嶽世兄博學多才,如能助我一臂之力,楊某人受益非淺。”
說完話,肅然抱拳一揖。
方一舟急還了一禮,道:“大人,這個不能吧!年輕人少不更事,如何能辦得這等大事。”
楊晉嗬哈一笑,道:“方兄,江湖上,叫兄弟神眼,豈是人白叫的,如是若沒有看錯,嶽世兄是一位文武兼具,深藏不露的高人,這件事,還望方兄多多玉成。”
楊晉的話,已說的很明顯,已無轉還的餘地,但方一舟卻不願初到金陵的外甥兒,牽入公門是非,那對他鏢局子影響很大,因此,想了一句推托的話,道:“大人,你不怕看錯了嗎?”
楊晉笑一笑,道:“方兄,如是兄弟看走了眼,那算兄弟無能。”
話擠話,擠得方一舟沒了主意,轉頭望著嶽秀,道:“秀兒,楊大人這麼推重你,我這作舅舅的,卻也是沒話說了,你量力而為吧!”
語聲中,仍然留著餘地,要嶽秀自作主意。
微微沉思了一陣,嶽秀才緩緩說道:“舅父,看來秀兒是非得答應了。”
楊晉哈哈一笑,道:“嶽兄弟幫忙。”
話聲間,十分誠懇。
嶽秀目光轉注在楊晉的身上,道:“大人,嶽秀可以略效微勞,不過,有幾件事,先得和大人談妥。”
楊晉道:“行,你說。”
嶽秀道:“先父宦途歸隱,遠離故居,林泉埋名,詩書自娛,嶽秀幼承父教,無意功名,因此,我隻能助你楊老前輩,除你之外,不再和公門中人來往。”
楊晉道:“成!還有嗎?”
嶽秀道:“晚輩如能幸有所得,名不居功,楊大人不能把我牽了出去。”
楊晉道:“大俠風度,高幹胸懷,楊某人不敢勉強。”
嶽秀道:“我不願使此事牽扯上舅父鏢局,晚輩即刻遷離此地,單居一處客棧,為了行事方便,大人最好少和在下見麵。”
楊晉道:“這個,如若是楊晉有事領教呢?”
嶽秀點點頭道:“晚輩自會選擇適當時機,和大人會晤。”
楊晉道:“好!咱們一言為定,楊某人打擾很久,我這就告辭了。”
轉身大步而去。
楊玉燕趕緊一步,道:“爹,那姓嶽的哪裏高明了,爹竟百般遷就他。”
楊晉道:“哪裏高明,爹說不上來,但他是一位身負奇技的人物,決錯不了,年輕人,都難免有三分傲氣。”
楊玉燕忽然微微一笑,道:“爹,你說他真的會幫咱們嗎?”
楊晉道:“大概會吧!”
楊玉燕似是還想說什麼,口齒啟動了兩下,未說出來。
楊晉轉過了一條街,低聲說道:“你先回去吧!”
楊玉燕道:“爹呢?”
楊晉道:“我還得回衙門瞧瞧,告訴你娘,不用等我吃飯了。”
楊玉燕道:“爹不是還要去看那位墨龍王召嗎?”
楊晉道:“墨龍王召也不敢在應天府城和爹動手,用不著你保護著爹,快自去吧!”
楊玉燕笑一笑,道:“爹小心些。”
轉身回府中。
楊晉目睹楊玉燕背影消失街口,才轉身趕往吉祥棧房。
金陵城開店賣酒的,誰不認識楊總捕頭,楊晉一腳踏進門,帳房先生已迎了上來,道:“楊大人……”
楊晉搖搖手,道:“我找人,一位姓王的黑大個子……”
不待楊晉的話完,帳房先生連聲接道:“在,在在,剛剛叫了四樣菜,一壺酒,正在房裏喝著,我這就叫夥計去請他”
楊晉搖搖頭道:“不用了,我自己去見他。”
楊晉行到第二進院子裏上房門口,房裏已傳出王召的聲音,道:“哪一位朋友來訪,請進來喝一杯如何?”
楊晉暗道:“好小子,你給我裝糊塗啊!”
輕輕地咳了一聲,道:“應天府總捕頭,楊晉造訪。”
房門忽然大開,一個高八尺,麵如鍋底的黑大漢子,當門而立,一抱拳,道:“是楊大人?”
楊晉一側身,進入房中,道:“打擾,打擾。”
這是座一房一廳的客室,廳裏一張方桌上,擺了酒菜。
墨龍王召似乎是早有了準備,加了一副杯筷,道:“楊大人,喝一杯怎麼樣?”
楊晉也不客氣,一上步,在對方座位上坐下。
王召坐了主位,笑一笑,道:“難得啊!什麼風把你楊大人給吹來了吉祥棧房。”
楊晉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楊某人這次打擾,要請你王兄幫忙。”
王召道:“好!什麼事,你楊大人隻管吩咐,姓王的能夠辦到,就決不推辭。”
楊晉未談正題,一轉話把兒,道:“楊某人一向對江湖朋友們如何?”
王召道:“很夠意思!”
楊晉暗中留神,打量王召,看他言來自自然然,似乎是還不知道王府血案之事,當下說道:“那麼楊某請教王兄了。”
王召神色凝重,道:“大人太客氣,王召在洗耳恭聽。”
楊晉道:“王兄很久未到金陵來了?”
王召笑一笑,道:“三四年了。”
楊晉道:“這番來此,不知有什麼打算?”
王召道:“不敢欺瞞,王老二奉命來此,是想收購一物。”
楊晉道:“一個玉蟬。”
王召道:“大人,王召踏入金陵地麵,一直是謹慎座做事,未敢稍有逾越……”
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一把銀票接道:“兄弟這次來,帶了五萬兩銀子,準備正正當當做票買賣,銀票在此,大人查看,如是這銀票有什麼來曆不明之處,兄弟是甘願隨楊兄到衙門認罪。”
楊晉皺皺眉,道:“看起來,王兄是的確不知,金陵城中,發生了大案子。”
王召道:“什麼案子。”
楊晉道:“七王爺府中發生了血案。”
王召呆了一呆,道:“果然是大案子。”
楊晉數過桌上的銀票,瞧了又瞧,交回王召,道:“兄弟受命,限期破案。”
王召道:“有些頭緒沒有?”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不知道是哪一條道上的對我楊晉有所不滿,來了這一下大手筆,破不了這件案子,我楊某人勢必被滿門收監,候審待罪,說不定一家人,都得問個斬字。”
王召啊了一聲,道:“這樣嚴重嗎?
楊晉道:“殺的是七王爺的寵妃……”
王召接道:“可惡,這簡直是存心和楊兄過不去嘛?”
楊晉道:“誰說不是呢?所以,兄弟不得不勞動江湖上的朋友們,給我幫忙了。”
王召道:“楊兄要兄弟如何?隻管吩咐麵告。”
楊晉道:“不瞞王兄說,目下這金陵城中,已經滿布了衙役、捕快,王兄身份不同,活動不便,因此,暫不敢勞動大駕。”
王召道:“楊兄的意思是……”
楊晉道:“王兄先請守在客棧之中,兄弟一有頭緒,立刻來請王兄相助。”
王召道:“那是說要我王某人,守在客棧之中,不能自由行動了。”
楊晉道:“王兄最好是忍耐一些,這件案子的牽扯太大,縱然嶺南雙龍的盛名顯赫,但也是回避的好,兄弟告辭了。”
一抱拳,轉身向外行去。
王召急急說道:“楊大人留步。”
楊晉停下腳步,緩緩說道:“玉兄還有什麼吩咐?”
玉召道:“你不能老把我軟禁在吉祥客棧中,總該有個限期啊?”
楊晉笑一笑,道:“三天,三天之內,兄弟如不能親來探望,亦必派人來知會王兄一聲。”
大半天的奔走,楊晉自覺著有了不少收獲。
但距離案情還遠,丐幫的仗義相助,使他得到了很大的助力。
離開了吉祥棧房,楊晉立時折回府衙。
五花刀王勝正來回在廳中踱步。
一眼看到楊晉,如遇救星似的,大步奔了過來,道:“總捕頭,屬下已到府上去過……”
楊晉揮揮手,沉聲道:“慢慢說,什麼事?”
王勝道:“張副總捕頭……”
楊晉臉色一變,接道:“出了什麼事?”
王勝道:“受了傷。”
楊晉雙目聳揚,道:“傷在何處?要不要緊?”
王勝道:“傷的很邪門,全身不見傷口,脈博氣息如常,就是暈迷不醒。”
楊晉道:“是不是被人點了穴道?”
王勝道:“屬下試行在他身上幾處要穴推拿,但卻不見任何效用!”
楊晉道:“人在何處?”
王勝道:“在密室,屬下派了兩個人在守著。”
守在密室門外的兩個捕快一欠身,退向兩側,楊晉急步奔近榻剛。
雪白的床單上,仰臥著夜鷹張晃。
旁側木桌上,放著張晃的兵刃,判官筆。
楊晉伸手按在張晃的額角上,未見發燒,鼻息也很均勻,一切都如王勝所言,全身不見傷痕,但卻緊閉著雙目。
好像是被人點了穴道。
楊晉暗中運氣,施展推宮過穴的手法,連連推拿張晃一、二處大穴。
但張晃卻是目不睜,身不動,不見一點反應。
楊晉皺皺眉頭,又仔細查看張晃全身上下,仍是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這位江南名捕,原本心中有幾分把握,覺著張晃是被人點了穴道,隻要用推宮過穴之法,定可使張晃蘇醒。
但一陣推拿之後,不見反應,頓然感覺到事態嚴重。
王勝低聲說道:“總捕頭,是不是中了毒?”
楊晉翻開張晃的眼皮子瞧了一陣,道:“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王勝道:“那是……”
楊晉苦笑一下,道:“一種很特殊的點穴工夫,製住了半身經脈,可惜,咱們沒有法子解開他的穴道。”
王勝道:“總捕頭高明……”
楊晉冷哼一聲,接道:“我如高明,怎會解不開他的穴道。”
王勝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楊晉揮揮手,道:“你們先出去,我要仔細的想想看,應該如何處置。”
王勝一欠身,退了出來。
楊晉掩上房門,落了木栓,挽起了袖子,默運功力,真氣凝聚雙手,又開始在張晃的身上推拿起來。
這次,他非常的細心,凡是張晃身上的各處要穴,都用真力推到。
全身的穴道推拿完後,楊晉已累的滿頭大汗。
但仰臥木榻的張晃,卻是全無動靜。
楊晉停下雙手,拭一下頭上的汗水,望著木榻上的張晃出神。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之久,才如夢初醒一般,轉身打開室門。
王勝一直守候在室外,立時一欠身,道:“總捕頭……”
楊晉揮揮手,止住王勝說下去,接道:“找兩個精幹的捕頭,把副總捕頭,抱到我家裏去。”
王勝應了一聲,轉身欲去。
楊晉低聲接道:“記著,這消息不能漏出去,府裏府外,都要保護著機密,抬人出去,也想法子給偽裝一下,別要人瞧出來是抬一個人?”
王勝一欠身,道:“屬下明白了。”
楊晉當先舉步而行,一麵說道:“我先回去準備一下。”
回到了府中,立時把後園一間大花廳給收拾幹淨。
為了保守機密,楊晉是親自動手,玉燕姑娘在一旁援助。
兩人也就不過剛剛整收完畢,王勝已背著張晃進來。
楊晉吩咐把張晃放在木榻上,對玉燕姑娘說道:“燕兒,你先出去?”
楊玉燕望望仰臥在床上的張晃,答非所問的道:“爹,張叔父可是被人點了穴道?”
楊晉嗯了一聲,道:“不是一般的點穴手法,為父的已經試過了他幾處穴道,都無法使他蘇醒過來,那是很奇怪的點穴手法,咱們無能解得。”
他沉吟了一陣,道:“這件事隻有找到那位嶽秀,看看他能不能認出張晃是什麼手法所傷?”
楊玉燕:“到長江鏢局子去?”
王勝道:“我去。”
楊晉搖搖頭,道:“我得自己去一趟,你們好好的守在這裏。”
轉身大步而去。
楊玉燕望著父親的背影搖消失了之後,才緩緩說道:“王叔父,張叔父怎麼會受了傷?”
王勝道:“好像是中了人的暗算?”
楊玉燕道:“在什麼地方?”
王勝道:“他是被兩個捕快抬回來的,聽說是鍾鼓樓下。”
楊玉燕點點頭,道:“王叔父沒有試試解他穴道嗎?”
王勝道:“總捕頭試了很久。”
楊玉燕微微一笑,道:“你坐坐,我去給你沏壺茶去。”
王勝道:“有勞賢侄女了。”
楊玉燕嫣然一笑,舉步而去。
王勝伸手拉過一把木椅子,坐在張晃的木榻前麵,望著張晃出神。
隻見他臉色如常,氣息均勻,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受傷的人。
不大工夫,楊姑娘捧著一壺茶,蓮步柵柵地行進來,一欠身,笑道:“王叔叔,你喝茶。”
王勝站起身子一哈腰,道:“賢侄女,不敢當。”
楊玉燕捧著香茗遞過去,道:“叔叔你坐啊!”
王勝道:“坐,坐!……”
接著茶杯坐下去。
楊玉燕低聲道:“叔叔,燕兒有件事,想向叔叔請教,不知叔叔肯否見告。”
王勝道:“賢侄女隻管請說,隻要我知道的,無不奉告。”
楊玉燕道:“王叔叔,你瞧襲擊張叔父的是不是王府血案的凶手?”
王勝道:“這個,這個,就很難說了,不過,總捕頭盛名卓著,號稱江南第一名捕,一般江湖道上朋友,都對咱們總捕頭十分敬重,無緣無故的,誰也不願和咱們衙門中人作對,這麼一想,那就很可能是王府血案中的凶手了。”
楊玉燕欠欠身悄然退出,轉入房中,暗帶了一把匕首和暗器,巡視府中一周。
她已感到處境的險惡,那人敢擊殺副總捕頭張晃,無疑是一種警告,那人就很有可能對付自己。
一家人,思慮慎密的楊玉燕姑娘,立刻警覺到處境的危險。
她擔心家中遭變,也擔心爹爹的處境,幸好是楊晉很快的平安歸來。
楊玉燕迎上去,低聲說道:“爹見著人了嗎?”
楊晉看見女兒穿著短衫長褲,腳下也換鹿皮劍靴,雖未佩劍,但隱隱可以瞧出她帶著暗器短刀,心中忽然覺著這一顆掌上明珠,確已具有了為自己分憂的智慧。
但他又不願女兒卷入這場漩渦,皺皺眉頭,道:“嶽秀已搬出了長江鏢局,方總鏢頭也答應了派人找他,要他盡快趕來。”
楊玉燕道:“爹和那方總鏢頭,談過張叔叔的事嗎?”
神眼楊晉一麵舉步而行,一麵說道:“方老兒的武功,比爹強不了多少,所以我沒有告訴他。”
楊玉燕道:“爹又怎麼知道那嶽秀能夠解得張叔叔身受之傷呢?”
楊晉道:“這個麼,為父的也不能斷言他一定能夠,我隻是覺著他似乎是有這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