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鼓樓魔影(2 / 3)

楊玉燕道:“爹看他會不會來?”

隻聽身後一個清朗的口音接道:“一定會來。”

楊晉心中一震,霍然轉頭看去,隻見嶽秀站在身後五尺左右處。

門口有門房,竟然沒有人瞧到他如何進來。

以楊晉的武功,竟不知人到了身後數尺,如非嶽秀接口一句話,隻怕,楊晉還不知人已經到了身後。

這時,嶽秀已換去了一身白衣,穿著一身青衫,頭戴沿帽。

他衣著很平凡,但卻無法掩住那一股英俊挺秀之氣。

楊晉呆了一陣,才抱拳說道:“嶽世兄。”

嶽秀冷漠的說道:“楊大人找在下有何見教。”

楊玉燕一楊柳眉兒,道:“你吃了耗子藥啦,怎麼說話這樣衝。”

嶽秀目光一掠楊玉燕,道:“你是……”

楊玉燕接道:“楊玉燕,怎麼樣?”

楊晉急急喝道:“燕兒,不得無禮。”

一抱拳,接道:“嶽世兄,小女不懂事,世兄,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嶽秀卻對楊玉燕一拱手,道:“如若在下沒有看錯,咱們早已見過了。”

楊玉燕微微一呆,暗道:“原來,他那天就瞧出我的身份了。”

但聞楊晉接道:“因為發生了一件緊急事故,在下不得不早些請嶽世兄來。”

嶽秀道:“什麼事?”

楊晉道:“請嶽世兄後麵坐,在下當奉告詳情。”

一麵舉步帶路。

嶽秀緊隨楊晉身後,行入了後麵的花廳之中。

目光一掠木榻上躺的張晃,嶽秀立時行近木榻。

楊晉緊行一步,站在嶽秀的身側,低聲說道:“他是楊某手下一位副總捕頭,身受暗算,暈迷不醒。”

嶽秀兩道目光,在張晃身上瞧了一陣,道:“總捕頭試過了解穴手法嗎?”

楊晉道:“楊晉已然盡力,但卻無法使他蘇醒過來。”

嶽秀伸出雙手,分握張晃的雙腕,閉上雙目。

楊玉燕悄步行來,站在門口處,不敢進入室中。

片刻之後,嶽秀緩緩睜開雙目,道:“他被人用截脈手,傷了三處經脈。”

楊晉低聲道:“有救麼?嶽世兄?”

嶽秀點點頭,道:“可以解救,不過要費點工夫,打通他受傷的經脈。”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那就偏勞嶽世兄救他之命了。”

嶽秀道:“扶他起來,坐好。”

王勝對這位年輕人的冷做,心中本無好感,但一聽他說能救張晃,立刻心生敬佩,伸手扶起了張晃,坐好身子。

嶽秀舉步登上木榻,盤坐在張晃的身後坐了下去。

伸出雙掌,抵在張晃背心的“命穴”上。

嶽秀緩緩閉上雙目,頭頂上立刻冒起了蒸蒸熱氣。

熱氣籠罩了頂門,有若一層白茫茫的雲氣一般,凝聚不散。

五花刀王勝:“眼看嶽秀內功如此深厚,心中連連暗叫慚愧,幸好那天秦淮河畔沒有動手,如是不幸動了手,必有得一番苦頭好吃。”

又過了片刻,忽聽張晃長長吐一口氣,睜開了雙目。

嶽秀收回按在張晃背心上的雙掌,頭頂上的白氣也忽然消散,化作了一串汗珠,滾落雙頰。

顯然,嶽秀這一番為張晃打通受傷穴道,費了不少的內力。

張晃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躍下木榻,道:“總捕頭,屬下無能……”

一麵屈膝跪了下去。

楊晉伸手挽住了張晃的身軀,道:“快謝過這位嶽少俠。”

張晃轉身對嶽秀一抱拳,道:“多謝嶽俠相救。”

嶽秀道:“不敢當。”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嶽世兄,前麵廳中,備有酒菜,嶽世兄屈駕飲杯水酒如何?”

嶽秀搖搖頭,道:“不用了,在下不便在此多留,這就告辭。”

楊晉低聲道:“世兄,張晃承蒙救命,我楊某感同身受,世兄答允拔刀臂助,楊晉更是感激,嶽世兄能吃頓酒飯,也好使在下多領一點教益。”

嶽秀似是去意甚堅,楊晉隻好打消留客的念頭。

三個人,六雙眼睛,望著嶽秀的背影逐漸遠去。

大家似乎都是未留意,站在貴門口處的玉燕姑娘,不知何時走的沒了影兒。

嶽秀行過後園,準備穿廳而去,忽見人影兒一閃,閃出來楊玉燕攔住了去路。

不能硬往前麵闖,嶽秀隻停下了腳步,道:“姑娘攔阻了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見教?”

楊玉燕緊繃著小臉蛋,冷冷他說道:“你這人好沒來由,我爹爹對你是禮讓有加,你怎麼對爹全然不假辭色。”

嶽秀道:“在下也不吃皇奉,要我協助破案,自然心中不悅。”

楊玉燕道:“那你為什麼不拒絕協辦。”

嶽秀道:“令尊是應天府中總捕頭,官不在大,權勢卻是很大楊玉燕接道:“你害怕。”

嶽秀冷笑一聲,道:“在下倒不怕。”

楊玉燕道:“不怕,你為什麼答應?”

嶽秀道:“那是為了我舅父。”

楊玉燕道:“你既然答應了,那就該和顏悅色,好好的合作,我爹會感激你,我們都會敬重你。”

嶽秀哦了一聲,楊玉燕道:“但你這樣對我爹,幫了我們的忙,我們也不感激你。”

嶽秀道:“在下幫忙,並不要人家感激。”

楊玉燕淡淡一笑,道:“但你答應了幫忙,那就應該全力的幫我們。”

嶽秀道:“那是自然。”

楊玉燕道:“那你為什麼不聽聽張晃的話,我覺著,他受傷的經過,對案情,可能是十分重要。”

嶽秀笑一笑,道:“隻怕張晃沒有法子,說明他受傷的經過。”

楊玉燕道:“為什麼?”

嶽秀道:“因為,根本就沒有看到什麼人傷了他。”

楊玉燕道:“你怎麼能這樣肯定?”

嶽秀道:“姑娘如若不相信在下之言,那就不妨去聽聽看。”

楊玉燕道:”你答應幫我爹的忙,還幫不幫?”

嶽秀道:“在下答應的話那就永無更改。”

楊玉燕道:“希望你能守信約。”

嶽秀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然是會守信約。”

楊玉燕道:“你既然決定幫忙了,為什麼不能多留一會。”

嶽秀道:“在下留此無益。隻怕未必能幫得上忙。”

楊玉燕道:“你一定要走?”

嶽秀笑一笑,道:“是!”

楊玉燕偏著頭想了一會,道:“我們如何找你?”

嶽秀道:“不用找我,該來的時候,在下自會來見楊大人。”

楊玉燕欠身讓到一側,道:“你請吧!”

嶽秀道:“多謝姑娘。”

大步行了出去。

望著嶽秀的背影消失不見,楊玉燕急急轉回到花廳之中。

這時,張晃正坐在一張木椅上。

隻聽楊晉緩緩說道:“張兄弟,你先喝了這杯茶,再慢慢的想想看。”

張晃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都想過了!”

王勝道:“你沒有瞧到什麼人,難道連一點聲音也沒有聽到嗎?”

張晃道:“一點也沒有聽到,隻覺身子一麻就失去知覺,倒了下去。”

楊晉皺皺眉頭,道:“連一點征候也沒有嗎?”

“張晃苦笑一下,道:“總捕頭,那人大約早已在那裏了,隱身在暗處,突然下手突襲,我來不及轉頭,人就倒了下去。”

楊晉啊了一聲,凝目沉思。

但最驚愕的是楊玉燕了,喃喃的說道:“果然被他說對了!”

楊晉一轉頭,道:“燕兒,什麼事?”

楊玉燕緩緩說道:“嶽秀,他說張叔叔不會知道自己怎麼受的傷,果然被他說中了。”

楊晉道:“你怎麼知道?”

楊玉燕道:“孩兒攔路問了他!”

楊晉皺皺眉頭,道:“燕兒,你可問過他住在何處?”

楊玉燕道:“女兒不好問,不過,他說過,該來的時候,他自會來和爹見麵,他不來,也不要找他。”

楊晉來回在室中走了一陣,道:“走!咱們去那裏瞧瞧去?”

王勝道:“總捕頭,咱們可要帶些人去?”

楊晉搖搖頭,道:“用不著帶人,咱們三個人去一趟……”

目光轉到張晃的臉上,道:“你的傷勢,還能行動嗎?”

張晃道:“屬下已然無礙。”

楊晉道:“那很好,咱們吃點東西就去。”

楊玉燕道:“酒飯早已備好。”

楊晉等用過酒飯,換過了衣服,瞥見楊玉燕也更了男裝,站在廳門口處。

王勝瞪著瞧了一陣,道:“你是玉燕?”

楊玉燕笑一笑道:“是我,王叔叔。”

楊晉一皺眉,道:“玉燕,你又要換男裝作甚?”

楊玉燕一欠身,道:“爹,女兒想去瞧瞧,也許能助爹爹一臂之力。”

楊晉搖搖頭,道:“不行,我和你張、王兩位叔叔行,已經可以應付了,用不著你再跟去。”

楊玉燕沉吟片刻轉身退去。

王勝低聲道:“玉燕很能幹,隻怕已繼承了總捕頭的武功衣缽。”

楊晉道:“女孩子,能有什麼大用?”

邁步向前行去。

離開了楊府,張晃帶路,三個人直奔鍾鼓樓。

那是大青磚砌成一座三層高樓,雖然地處鬧區,但因為這座鼓樓,建築的年代久遠,有一股陰森森之氣,所以入夜之後,很少有人來此走動。

張晃帶領兩人,直登二樓。

這時,不過是太陽偏西的時分,二樓上卻是一片空蕩蕩,遊人絕跡。

楊晉回顧了一眼,道:“這地方,難道就沒有看守的人嗎?”

張晃道:“屬下記憶之中,這裏似有一個打掃之人。”

楊晉道:“那人住在哪裏?”

張晃道:“就屬下記憶,似是住在三樓。”

楊晉嗯了一聲,道:“張兄弟,你在哪裏遭人襲擊。”

張晃道:”就在這二樓進口之處,那人似乎是隱在二樓後麵,屬下一腳踏進門口時,被人暗算暈倒。”

楊晉打量了那樓門口處的形勢一眼,緩緩說道:“他藏在樓梯後麵,你已上樓,背後全暴露在他襲擊之下。”

張晃道:“不錯,他出手快,又極意外,屬下連回頭都未來得及。”

楊晉點點頭,道:“看來這是有計劃的行動,他們故意誘你到此,加以暗算。”

張晃道:“屬下想不明白的是,他們明明有取我性命的機會,但卻不肯殺我,故意留下我一條性命的用心何在?”

楊晉道:“示戒,他想咱們無法解得那截脈手傷的經脈,唉!事實確也如此,如若咱們沒有能力解你脈穴,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麵了?”

張晃點點頭,道:“總捕頭說的是,那真是比殺死屬下,更使總捕頭難過了。”

王勝低聲道:“總捕頭,這件事看來似和王府的血案有關了。”

楊晉沒有立刻回答王勝的活,望著屋頂出神。

好像是正在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過了有一盞茶工夫,楊晉突然回頭望著樓梯口處,大聲喝道:“什麼人?”

右手已然扣住了兩枚金錢鏢。

隻聽一個清亮的聲音,道:“我!”

但見人影一閃,一個身著灰布破衫蓬發的大漢,陡然出現在樓梯口處。

楊晉望了來人一眼,突然一抱拳,道:“駱兄。”

來人正是丐幫金陵分舵舵主駱天峰。

駱天峰還了一禮,道:“楊大人。”

楊晉道:“承蒙駱舵主多方協助,楊某還未拜謝。”

駱天峰道:“不敢當,大人言重了。”

楊晉道:“駱兄一個人來嗎?”

駱天峰道:“在下還帶了丐幫中兩名弟子,他們守在樓下。”

楊晉道:“駱兄來此,可是尋找兄弟嗎?”

駱天峰道:“不!咱們是不期而遇。”

楊晉道:“駱兄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而來嗎?”

駱天峰道:“兄弟得幫中弟子報告,此地有異,特來勘察一番。”

楊晉道:“貴幫的耳目,果然是靈通的很。”

駱天峰道:“楊大人可也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楊晉道:“不瞞駱兄,兄弟一位得力的手下,就是在此地受了暗算。”

駱天峰微微一笑,目光盯往在張晃的身上,道:“可是張副總捕頭嗎?”

夜鷹張晃聽了一愣,道:“你怎知道的這樣清楚。”

駱天峰道:“張兄是大人物,金陵中有誰不知,有誰不曉,不像咱們叫化,滿街亂走,也無人過問。”

楊晉哈哈一笑,道:“丐幫耳目的靈通,天下各大門派,無出其右,這些事情,如何能瞞過駱舵主。”

駱天峰道:“慚愧,慚愧,倘若兄弟的耳目真正靈通,早就及時而至了。”

楊晉道:“駱兄,聽到了什麼消息?”

駱天峰沉吟了一陣,道:“敝幫中人,發覺了張副總捕頭追蹤人到此,立時追蹤而來,但人還未進入二樓,已受了別人的暗算,倒在樓下。”

楊晉輕輕咳了一聲,道:“貴幫中人,是否傷在截脈手下。”

駱天峰搖搖頭道:“不是……”

楊晉怔了一怔,道:“那是傷在了什麼手法之下。”

駱天峰道:“一種珠鏢,打傷了穴道。”

楊晉道:“可是傳言於江湖的豆粒打穴之技嗎?”

駱天峰道:“不錯,那是一種極難練成的手法,江湖上有此能耐的,屈指可數。”

楊晉道:“駱兄見多識廣,對能夠施用珠鏢打穴的人物,定都認識。”

駱天峰道:“這個,兄弟倒是知曉幾位,不過,那人都是目下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決不會跑到金陵城中來,隨便傷人。”

楊晉道:“貴幫中那位弟子,清醒過來沒有?”

駱天峰道:“清醒過來了。”

“駱兄,來此的用心是……”

駱天峰接道:“那傷人凶手,隻怕早已離開了此地,在下來,隻不過是想勘查下這鼓樓的形勢罷了。”

楊晉道:“不知駱兄願和兄弟一同瞧看一下否?”

駱天峰道:“不大方便吧!三位先請便,兄弟自己瞧瞧。”

楊晉道:“那麼咱們各自勘查吧。”

駱天峰一抱拳,道:“楊大人請。”

楊晉帶著王勝、張晃,舉步向三樓行去,一麵說道:“駱兄,如若有便,今晚上請到寒舍便飯如何?”

駱天峰道:“便飯不用了,如若在下覺著必須一見楊大人時,自會到府拜訪。”

楊晉一抱拳,道:“兄弟恭侯。”

轉身行上三樓。

三樓地方,比二樓稍為小了一些,但卻有兩隔開房間。

一個六旬左右,微微駝背的老者,坐在一張木凳上。

那木凳靠在一處窗口,那老者正在望窗外樓下的景物。

古老的鼓樓,寂寞的老人。

那老人的耳朵大約也有些聾,三個人進入了廳中,他竟是一無所覺。

王勝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老人緩緩轉過頭來,望了三個一眼,慢慢轉過了身子。

這位老人雖然有些耳聾,身駝,但他眼力卻是很好,立刻站起了身子,說道:“三位是……”大約是,他很少離開這座鼓樓,竟然連應天府三位大捕頭,也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