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勝道:“咱們是府衙裏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楊晉一皺眉頭,想阻止王勝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老人啊了一宙,道:“原來是三位大人,來這裏視察的,小人叫洪七。”
楊晉笑一笑,道:“原來是洪老兄……”
駝背老人道:“不敢當,大人。”
楊晉道:“你看守這座鼓樓,好長時間了?”
洪七沉思了一陣,道:“四年多,前一任看鼓樓的死去之後,小老兒得一位朋友引薦,才到這裏,一晃眼就四年多了。”
楊晉一對神光湛湛的眼睛,盯住在洪七的身上瞧著,口中說道:“洪老哥,家裏還有什麼人?”
洪七道:“孤苦無依啊!如果有個兒子,女兒什麼的,小老兒,也不會找這份差事了,終年守在這裏,不能離開,這份清靜雖是不錯,隻是清靜的有些寂寞,好在麼!小老兒的年紀大了,也習慣這樣的日子。”
楊晉道:“這座鼓樓,沒有入常來瞧看嗎?”
洪七道:“有是有啊!不過,那是兩年前的事了,近兩年來,不知何故,竟然是遊人絕跡,很少有人來了。”
楊晉道:“為什麼?你老兄長年在此,定然知曉原因了。”
洪七道:“鬧鬼!唉!不知這傳說從何處說起,小老兒住了四年多,就從沒遇上過鬼。”
楊晉道:“鬧鬼?這座鼓樓,雖然古老,但地處鬧區,四周都是人家,怎麼可能鬧鬼呢?”
洪七道:“說的是啊!這種事,不知道是怎麼傳出去的,近兩年,很少有入來這裏了。”
楊晉回顧了張晃,玉勝一眼,道:“這鼓樓鬧鬼的事,咱們聽過沒有?”
王勝道:“沒有,從沒有聽人說過這種事?”
楊晉道:“洪老兄從沒有遇到過鬼怪?”
洪七道:“有時風雨之後,這大的古老房屋,確然是有些陰沉,不過,小老兒這把年紀,縱然是直接有鬼怪,小老兒也不怕他。”
楊晉點點頭,道:“洪老哥沒有遇到過鬼怪,不知是否遇到過人?”
洪六一怔,道:“人,自然是遇到過了,像三位就是。”
楊晉道:“我說的是為非作歹,行跡鬼祟的壞人。”
洪七道:“小老兒有些耳背……”
楊晉接道:“我知道,但你的眼力很好,就連年輕人,也不及得。”
洪七道:“對啊!小老兒就是這雙眼睛還亮。”
王勝臉色一變想要發作,卻被楊晉攔住。道:“洪老丈,近兩日內,可有人來這座鼓樓。”
洪七道:“有!”
楊晉道:“老丈目光銳利,可記得那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洪七沉吟了一陣,道:“前天中午吧,有兩個人,到這裏來過,那是一個老頭子,帶著一個小女娃兒。”
楊晉道:“那老人什麼樣子?”
洪七道:“高高的個子,臉色很紅潤,卻留了好一部雪白的胡子。”
楊晉道:“那位姑娘有幾歲啊?”
洪七道:“那女娃兒,大概有十五六歲吧!梳著兩條辮子,人長的很伶俐,小老兒不便盯住人家看,所以,有些地方,沒有瞧清楚。”
楊晉道:“除了那一老人,一少女之外,還有什麼人來過?”
洪七道:“小老兒沒有看見過了,再就是你們三位啦。”
楊晉望望門外麵的樓梯,道:“這兒上去,是什麼地方?”
洪七道:“是鼓棚,上麵架著一麵大鼓。”
楊晉道:“可以上去瞧瞧嗎?”
洪七道:“一般的遊客,不能上去,三位是衙門裏的人,小老兒也不敢攔阻了,不過,千萬不能打響了鼓。”
楊晉笑一笑,道:“我知道。”
暗中給張晃,王勝使了一個眼色,舉步向鼓棚上行去。
王勝、張晃,久年追隨楊晉,對他的一舉一動,都能領會。
兩人未追隨楊晉登上鼓棚,卻一左一右的守在洪七身側。
楊晉舉步行動中,暗中提聚了真氣,右手也暗抓了兩枚金錢。小心翼翼地上了鼓棚。
一麵大鼓,近丈方圓的大鼓,放在一張特製的木架上。
木架前麵,吊著兩雙大鼓槌。
楊晉走過大鼓,走了一圈,瞧不出什麼可疑之處。
這時,陽光斜照,鼓棚中的景物清明,楊晉又仔細瞧過了四邊景物,確無可疑之處,才下了鼓棚。
洪七仍然站在原處,張晃、王勝,分守在洪七兩側。
楊晉揮揮手,低聲對王勝和張晃道:“你們先下去等我,順便瞧瞧丐幫是否有人在?”
兩入猶豫了一下,卻未多問,魚貫下樓。
這時,偌大的三樓上,隻餘下了洪七和楊晉兩人。
楊晉雙目中暴射出湛湛神光,盯住在洪七的臉上,道:“洪老丈,你百密一疏,露出了一點破綻……”
洪七笑一笑,道:“小老兒,不明白你說的什麼事。”
楊晉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洪七道:“楊大人……”
楊晉道:“遣走兩位副總捕頭,就是不揭穿你的身份,在下為老丈留了麵子,也希望老丈能幫我個忙!”
洪七笑一笑,道:“我!一個糟老頭子,能幫你什麼忙呢?”
楊晉冷冷說道:“洪者丈,光棍眼睛中不揉沙子,我楊晉被江湖朋友們,送了一個神眼的外號,難道是人白叫的嗎?”
洪七道:“大人,這一次,隻怕看走眼了,小老兒,確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楊晉冷冷說道:“你私通果匪,暗算副總捕頭,先行拿下死牢,俟追到匪首之後,再行一並解審。”
洪七道:“好厲害啊,大人,這就是你們作官的手段嗎?”
楊晉道:“老丈別忘了,這鼓樓上守護人,也是公門中人。”
洪七突然一挺腰幹,微駝的背脊,忽的直了起來,道:“楊大人,你把老夫看成什麼人了?”
這位背駝耳聾的老人,一瞬間,似是變了一個人般,雙目中神光炯炯,身軀修偉,高出了楊晉半個頭,一眼之下,就使人感覺到,那是一個武林健者。
楊晉一抱拳,道:“老丈果然是一位息隱市井的高人,但不知何以竟會謀取看守鼓樓這份差事?”
洪七道:“老夫喜愛這裏的清靜,悠閑,原想會生老病死此地,想不到竟被你楊大人逼得我露了真像。”
楊晉道:“楊某人多有得罪,還望老丈多多的原諒。”
洪七哈哈一笑,道:“楊大人,你好利害。看來,老夫也要上你圈套了。”
楊晉道:“王府血案,鬧的我楊某人灰頭土臉,幸好在下還有一點人緣,金陵城中的江湖朋友們,都願助我一臂,如再得老前輩幫我一把,相信不難追捕凶徒。”
洪七冷冷說道:“王府血案,和老夫無關,但老夫不滿的是,他們竟敢再上鼓樓傷人……”
楊晉道:“說的是啊!他們這做法,分明未把你老前輩放在眼中”
洪七微微二笑,道:“楊大人,別灌迷湯,老夫不吃這個……”
楊晉微微一笑道:“不敢多言。”
洪七仰望屋頂,沉吟了一陣,道:“楊大人,受傷的可是剛才那位張副總捕頭?”
楊晉道:“不錯,是他。”
洪七道:“他被什麼手法所傷?”
楊晉道:“震脈手?”
洪七微微一怔,道:“震脈手,楊大人能解震脈手震傷的經脈。”
“我不能”楊晉手捋長須,緩緩說道:“一位年輕的高手,幫了我的大忙。”
洪七啊了一聲,道:“年輕人……”
洪七道:“楊大人是否知曉他的名字呢?”
楊晉道:“那個自然知曉了。”
洪七道:“可否見告?”
楊晉沉吟了一陣,道:“嶽秀,老前輩聽說過嗎?”
洪七口中喃喃自語了一陣,似是想不起來嶽秀是誰。
洪七道:“你說出他的大致年齡,那就有了一個可以了解他武功的線索。”
楊晉沉吟了一會,道:“二十歲吧!也許會大上一兩歲?”
洪七道:“二十二的年紀,那該是很有成就的人了。”
楊晉道:“老前輩,在你心中有一點疑問,老前輩可否見告?”
洪七道:“楊大人先請說出來內情,老朽才能斟酌答複。”
楊晉道:“老前輩已然露了像,雖然,還未說出直接的名號,但已不用再隱藏什麼?”
洪七道:“楊總捕頭,你有什麼話,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吧!”
楊晉道:“好!在下是恭敬不如從命了,老前輩既然見到了張晃受傷的事,想必也見到那行凶的匪徒了。”
洪七道:“不錯,見過了。”
楊晉心中大感喜悅,但他盡量的掩藏著自己,不流露出來。
緩緩問道:“老前輩可否說出那入的形貌,年歲?”
洪七道:“他穿著一襲青衫,戴了一個寬大的帽,遮住了本來的麵目。”
楊晉心中大急,急急問道:“老前輩沒有瞧出他的麵貌嗎?”
洪七道:“也許他隻是避人耳目,並非是單獨的防備老夫。”
楊晉沉吟了一陣,突然一抱拳,道:“老前輩的看法,他是否還會到這鼓樓上來。”
洪七道:“很難說啊!”
楊晉道:“那就請老前輩留心一些,希望下一次見到他時,老前輩能詳細的說出他的形貌,在下不打擾了,就此別過。”
洪七沒有說話。目注楊晉下樓而去。
招呼了王勝、張晃,三個人匆匆趕回楊府。
書房中,早已備好了香茗。
楊晉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那位看守鼓樓的老人,是一位身負絕技的高人……”
王勝啊了一聲,道:“屬下帶人去把他捕來……”
楊晉揮揮手,道:“毛燥不得,坐下來。”
王勝碰了個釘子,緩緩坐下,道:“總捕頭,咱們還沒有一點眉目,那老小子,既然是武林中的高人,但卻隱居那鼓樓之上,還會存有什麼好心,說不定,張兄就是,被他所傷。”
楊晉道:“也有可能,但這可能性很小。”
王勝道:“先把他打下牢中,問他也可以方便一些?”
楊晉道:“話是不錯,如若他不是血案凶手,咱們豈不是得罪了一位息隱風塵的高人?”
王勝道:“總捕頭思慮大多了。”
楊晉道:“你帶人去捕他。可能使他撒手一走,也可能激起他的怒火,出手拒捕。”
王勝道:“我多帶人手。難道他還敢殺傷公差不成。”
楊晉道:“如是激怒了他。他為什麼不敢,你這法子不成。”
三人對坐研商,直到天色掌燈時分,三個人仍然沒有商量個結果出來。
王勝是主張召集人手,圍住鼓樓,先拿住人再說。
但楊晉卻主張謹慎,不可貿然從事。
張晃的意見是,對方既然是一位武林高手,憑仗捕快們出手,決無法製服對方,主張邀請三家鏢局子的人手,合力出手,先製服住對方,再問內情。
三個人議論紛壇,說來說去。仍然是找不出一個適當的辦法出來。
正當三人猶豫難決時,忽然,有一個門衛行了進來,欠身說道:“稟老爺,有一位嶽爺求見。”
楊晉霍然站起身子。道:“是嶽兄,快請進來。”
口裏說請,人卻大步迎了出去。
嶽秀穿著一身青衣小帽,背手站大廳中,正在看一副水墨字畫。
楊晉一抱拳,道:“嶽世兄?”
嶽秀緩緩轉過身子,欠欠身,道:“楊大人。”
楊晉道:“世兄請入書房待茶,在下也正有事請教。”
嶽秀道:“這廳中談話不方便嗎?”
楊晉道:“書房中已備有香茗,而且隻有在下兩個助手,別無他人,嶽世兄但請放心。”
嶽秀略一沉吟,道:“那就有勞帶路。”
行入書房,張晃立刻起身,拜謝救命之恩,王勝也早打心眼裏服了人家,急急起身見禮。
楊晉長揖肅客,把嶽秀讓入了客位,親手捧上了一杯香茗。
應天府的總捕頭,是何等權威人物,這一來,使得生性命做的嶽秀,忽然有著不好意思感覺。
接過香茗,欠身道:“大人,你太客氣了。”
楊晉一雙眼,閱人多矣,近二十年的總捕生活使他體會到官府和江湖兩重為人方法,長長歎口氣,道:“老弟,這件事,關係著我的身家性命,你老弟慨允相助,楊某是感激莫銘,老實說,楊某一家性命,大半寄托於你老弟身上了。”
這一頂高帽子,很高很高,使嶽秀有些無法推托。不論他嶽秀才慧如何?但論閱曆、經驗,他是無論如何,難是楊晉的敵手。
不知不覺間,被楊晉套牢。當下笑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嶽某既承了舅父之命,自會盡力相助。”
楊晉一抱拳,道:“老弟我這裏再謝謝你。”
嶽秀還了一禮道:“令媛在家嗎?”
這句話問的太冒昧,楊晉楞一楞,道:“這丫頭被我喝叱了兩句,半天沒有見她的麵了。”
嶽秀道:“大人最好遣人去她的房中瞧瞧……”
楊晉接道:“老弟,你隻管直說,發生了什麼事?”
閱曆豐富的楊大人,已然聽出了弦外之音。
嶽秀道:“令媛似是已混入王府,難道未和大人商量嗎?”
楊晉瞪大了一雙眼睛,道:“有這等事,這丫頭,膽大妄為。”
嶽秀搖遙頭,道:“令媛夠聰明,更難得的,是她的膽氣,就在下觀察所得,令媛一身武功,似乎是也到了相當造詣,而,她走的路子也不錯,這件案子,王府內也應著手,應天府中捕總頭頭雖然夠威風但大約還不敢到王府中查案,隻要她進行的小心一些,還不至為人發覺。”
楊晉究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一時間,沉住了氣,笑一笑,道:“這丫頭鬧的雖不像話,但也是一番孝心啊!”
嶽秀話題一轉,道:“大人,你們去過了鼓樓吧?”
楊晉怔了一怔,暗道:“丐幫耳目靈敏,那是因為他們弟子眾多,各處都兼顧得到,但這位年輕人,卻是隻身入江湖,怎會也有著這樣的能耐呢?”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應道:“不錯,在下去過了鼓樓。”
嶽秀道:“幾位在鼓樓上,可見過一個微微駝背的老人?”
愈說,楊晉有些害怕了,他簡直對這個年輕人,感到有些驚訝。
因為,他每一句問話,都是那麼的有力,那麼的主動,激動人心。
楊晉又點點頭,道:“是!老弟,你可是跟我們去了?”
嶽秀道:“說穿了,也沒有什麼?在下先諸位而去過了。”
楊晉道:“你也看到那位老者了?”
嶽秀道:“那老人有一雙很利害的眼睛,在下相信沒法子逃過他的雙目。”
楊晉道:“他自稱洪七,老弟認識他嗎?”
嶽秀搖搖頭,道:“我不認識他,而且,他也不認識我”
楊晉道:“他不是瞧到了你老弟的真正麵目嗎?”
嶽秀道:“他瞧到了我是不錯,但他沒有瞧到我真正麵目。”
楊晉點點頭,道:“老弟,那位洪老丈,也是一位武林高人?”
嶽秀道:“楊大人這神眼的名字,果然是沒有使人白叫,能夠一眼辯識出他是武林高人了。”
楊晉道:“在下想不通,那洪七既是一位武林高人,怎會自甘淪落,在那鼓樓上看守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