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答謝齊白石,毛澤東又在中南海設宴,這次請郭沫若作陪。一位是國家領袖,一位是文壇巨匠,一位是畫壇宗師,三人同席寒暄實屬佳話。席間,毛澤東向齊白石敬酒,感謝他贈送印章和畫。
印章是齊白石專門送去的,他心裏十分清楚。但是,對於贈畫之事,他卻聽得有點糊塗,感覺詫異得很。
齊白石一怔,說:“我什麼時候為主席作過畫?”
毛澤東說:“喝了酒,您就曉得了。幹!”
齊白石與毛澤東碰了杯,喝了酒,但還是不曉得。
毛澤東笑吟吟地對秘書說:“把畫拿來,請畫家親自驗證。”
這是一幅全綾裝裱的縱幅國畫。上麵畫著一棵鬱鬱蔥蔥的李子樹,樹上落著一群毛茸茸的小鳥,樹下佇立著一頭憨厚的老牛。老牛正側著腦袋望著小鳥出神,頗有意境。
齊白石見畫後好不驚詫,這幅畫是他練筆的“廢品”。他有個習慣,為別人包畫時,常常扯過一些沒用過的宣紙包裝,可能一時沒留神,給毛澤東包印章的時候,把它用上了。令齊白石更不安的是,毛澤東居然還把這“廢品”裝裱得如此精美。
齊白石實在坐不住了,說:“主席,都怪我疏忽大意,這畫說什麼也不能給您。您若喜歡這種筆墨,我回去馬上重新給您畫。”
“我喜歡的就是這一幅嘛!”毛澤東轉向郭沫若,“詩人同誌,您對這件精品有何評價?”
郭沫若仔細欣賞著畫麵。
毛澤東接著說:“此畫筆墨頗具氣勢。你看,從牛頭至牛背到牛尾,一筆勾出,足見畫家功力過人啊!”
聽到這番讚揚,齊白石再也坐不住了。他說:“主席,千萬不要再誇獎了,請讓我把它帶回去,不出3天,我重畫一幅給您。”
毛澤東不答應:“不必,不必。”
齊白石急了,他一甩長須站起身說:“主席再不應允,我可要搶了!”
郭沫若走過來用身體擋住了畫說:“齊老這件墨寶是送給郭沫若的,要想帶走,應該問我!”
“送給你的?”齊白石更覺不解。
郭沫若得意地說:“這不,畫上標著我的名字嘛!”
畫上根本沒有一個字!齊白石望望畫,看看郭沫若,無論如何猜不透他的意思。
郭沫若笑笑說:“您這樹上畫了幾隻鳥?”
齊白石向畫上掃了一眼:“5隻。”
“樹上畫了5隻鳥,這不是我的名字嗎?”郭沫若說“上”“五”兩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齊白石一捋長須大笑起來:“郭沫若原名開貞,字尚武,‘上五’,您真是詩人的頭腦哇!”
郭沫若扯起畫,卷了兩轉兒:“物歸原主,我帶走了。”
“且慢!”毛澤東一揮大手,“沒看見畫上標有本人的名字嘛?快快與我鬆手。”
“你的名字?”這次又輪到郭沫若發愣了,審視了許久,依然沒有發現畫上何處有字。
“考古專家也考不出嗎?”毛澤東怡然自得地說,“請問,齊老畫的什麼樹?”
“李子樹。”
“畫得茂盛嗎?”
“茂盛。”
“李樹畫得很茂盛這不是敝人之名諱嗎?”毛澤東在說“李”“得”“盛”3字時也加重了語氣。
郭沫若雙手一拍:“妙哉妙哉!畫上果然署有主席的大名!”
齊白石卻被悶進了葫蘆罐兒。
郭沫若對齊白石解釋說:“1947年3月,解放軍撤離延安時,主席麵對將要撤離的延安說‘離開者,得勝也。’後來果然得勝。所以主席對李得勝這一姓名十分喜愛。”
齊白石明白了,也樂了:“如此說來,拙畫還有點意思。那麼,勞駕兩位在卷首上賞賜幾個字,如何?”
齊白石把畫平鋪到旁邊桌上。郭沫若遞過毛筆,要毛澤東先寫。
毛澤東接過筆就寫起了他那龍飛鳳舞的懷素體:
丹青意造本無法。
郭沫若一看,就明白這是借用蘇東坡的句子“我書意造本無法”,稍動兩個字,借以稱讚齊白石。郭沫若略一思忖,接著寫道:
畫聖胸中常有詩。
這一句原本是陸遊的句子“此老胸中常有詩”,他也改動了兩個字,使它與上句成為一聯,且對仗工整,一絲不苟!
齊白石喜出望外:“兩位這樣誇獎白石,我可要把它帶走啦!”
毛澤東看看郭沫若說:“兩位政治家鬥不過一位藝術家呀!”
3人都笑了。
此畫在毛澤東與齊白石之間架起了一座友誼的橋梁。
自此以後,毛澤東與黨中央一直特別照顧齊白石生活起居至其終年。毛澤東對齊白石的關懷與照顧,讓他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