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鬥法除了三獸,唐僧師徒離了車遲國,又往西行。不知不覺春盡夏殘,又是秋天。有一天傍晚,隻聽到滔滔浪響,卻是一股水擋住去路。行者跑到河邊,看那河茫然深似海,一望更是無際無邊。岸邊立著一塊石碑,上有三個大字“通天河”,又有十個小字,乃“徑過八百裏,亙古少人行”。唐三藏見了,滴著淚說:“徒弟啊,我當年別了長安,隻說西天易走,哪知妖魔阻隔,山水遙迢!”
正在感歎,忽聽有鼓鈸之聲。循聲走去,到了一戶人家,門外豎著一杆幢幡,屋裏燈燭通明,香火繚繞。唐僧先去敲門,出來一個老者,見唐僧投宿,老者說:“既有徒弟,何不同來?”唐僧叫三個徒弟來。老者見三個人相貌凶怪,嚇得跌倒在地,口裏說:“妖怪來了!妖怪來了!”唐僧說:“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老者這才不怕,吩咐捧齋來請唐僧四人吃。八戒肚餓,風卷殘雲一般,就把一碗米飯一口吃沒了。侍奉的小童說:“這位爺太沒算計,不藏饅頭,卻去藏飯,豈不弄髒了衣服?”八戒笑著說:“沒有藏,是吃了。”小童說:“你不曾張口,怎麼就吃了?”八戒說:“誰撒謊了!不信,再吃給你看。”那小童就端來五六碗,隻見八戒一口一碗,還不住地說:“添飯!添飯!”老者說:“不是怕這大肚子長老吃得多,隻是要請幾個親戚鄰居散福。如不飽,再叫人去蒸。”八戒說:“再去蒸,再去蒸。”
飯後,唐僧和老者閑聊,問他為何要散福。老者說:“那通天河邊有座靈感大王廟,每年要祭祀一次,祭祀時要一個童男,一個童女,這廟中大王一頓吃了,保我們風調雨順。若不祭祀,就來降禍生災。”行者說:“你有幾個兒子?”老者垂淚相告,他叫陳澄,五六十歲才生得一兒一女,男叫陳關保,女叫一秤金,今年該他家祭祀。行者說:“原來是這樣,先抱你兒子出來讓我看看。”陳澄將兒子抱出。小兒活蹦亂跳,卻不知自己就要送死。行者搖身一變,變得和陳關保一模一樣。嚇得那老者跪下說:“不得了,不得了!這位老爺才說話,怎麼就變成和我兒一樣。”行者現了本相,那老者說:“老爺有這樣的本事。”行者說:“我明日就變成你兒子,叫我師弟變成你女兒給你作祭品去,好麼?”老者慌忙跪拜說:“聖僧這樣做,救老漢一家性命矣。”
第二天,行者變成陳關保,叫八戒變成一秤金。八戒搖身一變,麵目倒像個女孩,隻是肚子胖大。行者說:“再變變。”八戒說:“任你打了罷,再也變不了。”行者吹他一口仙氣,八戒就變得和那女孩兒一般。行者吩咐沙僧保護唐僧。陳澄取出丹盤,教行者和八戒坐上,派四個人抬到廟裏供上。
頃刻間隻聽得風聲呼呼,廟門來了一個妖怪,問:“今年祭祀的是哪家?”行者回答說:“是陳澄家。”那怪聽後,心中有疑問:“這童男膽大,而且口齒伶俐。平常供養受用的,問一聲就嚇成了死人,怎麼今日這童男這般膽大?”怪物不敢來拿,又問:“童男童女叫什麼名字?”行者說:“童男陳關保,童女一秤金。”怪物說:“按照舊規,當先吃你。”行者說:“請吃罷。”怪物聽說,又不敢動手,喝道:“你莫頂嘴,我平常先吃童男,今年倒要先吃童女!”八戒慌了說:“大王還照舊罷,不要破了慣例。”那怪不容分說,就捉八戒。呆子撲的跳下來,現了本相,掣起鈀就築。那怪縮手不及,被築下兩片魚鱗。行者也現了本相。那怪跳在雲端說:“你是哪方和尚,到此欺人,壞我香火!”行者說:“我等乃東土大唐奉旨取經聖僧三藏之徒弟。聽說你生吃童男童女,特來拿你。”那怪聞言就走,鑽入通天河內。行者說:“不需要趕他了。這怪想必是河中之物。待明日設法拿他,送我師父過河。”
那怪得了性命,回到水宮中對眾水族說:“今日造化低,撞上了東土唐僧的徒弟,差點傷了性命。常聽得人講,能得唐僧肉吃,就可以永世不老。隻是他那徒弟厲害,怕是吃不成。”鱖婆笑著說:“大王,捉唐僧何難!大王既會降雪,又能結冰。今夜三更天氣,大王趁早作法,下一陣大雪,把通天河都凍住。那唐僧取經甚急,必然踏冰而過,那時自有法兒拿他。”那怪領會,歡喜地說:“妙!甚妙!”隨即出水府,踏長空興風作雪,凝冷結冰,凍住了通天河。
唐僧師徒夜裏覺得寒冷,早上開門一看,隻見白茫茫的滿地雪,河也凍住了。唐僧說:“這裏天氣和我東土不同,我那裏冬天才有冰雪,這裏七月便有了。”唐僧徒弟們收拾行李走路,陳澄苦留不住。唐僧一行四人踏冰過通天河。
那妖怪定下計謀要捉唐僧,早在冰下等候多時。聽得馬蹄響,他在底下弄個神通,嘩啦一聲,冰開水湧,唐僧三人盡落入水中。大聖手腳快,跳上空中。那妖將唐僧捉回水府,吩咐宰了烹食。鱖婆說:“大王,且慢些吃他,恐他徒弟來鬧,等兩日再吃罷。”
八戒、沙僧知水性,在水裏撈上行李同白馬上岸。行者說:“我師父必定是被那怪設計弄去了。等我弟兄尋著他斬草除根,救師父出來。”兄弟三人飽吃一頓後來到河邊,行者說:“你們兩個哪一個先下水?”八戒說:“哥啊,我們兩個手段不怎麼好,還得你先下水。”行者說:“賢弟,若是山裏妖精,全不用你們費力。水中之事,我去不得。我知你們兩個是熟悉水性之人,所以要你們兩個下去。”沙僧說:“哥啊,小弟雖去得,但不知水底如何,不如哥哥變個什麼,或是我馱你,或是八戒馱你同去才好。”八戒暗喜:“這猴子不知捉弄了我多少次,這次他不會水,等老豬馱他,也好捉弄他一回。”呆子笑嘻嘻地說:“哥哥,我馱你。”行者知他是有意的,將計就計,就讓八戒馱他,同入通天河內。向水底行有百十裏時,那呆子要捉弄行者。行者拔根毫毛變個假身趴在八戒身上,真身變成一個豬虱子,緊貼在他耳朵裏。八戒故意跌了一跤,把行者摜了出去。那假身原是毫毛變的,就飄得無影無蹤。沙僧說:“二哥,你怎麼把大哥跌到不知哪兒去了。”八戒說:“那猴子不禁跌,一跌就化了。兄弟,莫管他死活,我和你先去尋師父。”行者在八戒耳朵裏忍不住高叫:“八戒,老孫在你耳朵裏哩。”八戒慌得跪在泥裏磕頭說:“哥哥,是我的不是了,你快出來罷。”行者說:“我不咬你,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