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紅神輕淡淡的一拍掌,登時“抱月獨飲”圍住了宋懷古和他座下的那匹駿馬。
“這半個月來你一路追殺,元氣也損失了不少?”羽紅袖淡淡笑著道:“我相信現在以他們四個對付你,最少是平手。”
宋懷古打量了一眼,嘿嘿一笑著道:“就憑他們四個,老夫還不放在眼裏……”
飲拳忽然歪歪斜斜的幾步進退,出乎宋懷古意料之外的,一拳打中了馬肚。
輕綿綿的一拳,那座下駿馬竟然悲嘶一聲揚蹄。
宋懷古皺眉翻身下來,驀的一刀砍至。
這刀芒飛旋,有如風輪圓月。
宋大堂主沉嘿一聲,抽劍一挑中三式變化逼退了對方,腦後門,抱劍的劍則有如情人般倚偎過來。
沉身,移步。
宋懷古舞出一片劍光,不但壓下了對方的來勢,而且百險中猶能刺出兩劍,挑飛了抱劍的一截衣角。
獨鉤則大力的揮落下來。
湛藍森森的彎鉤充滿了追殺之力。
宋懷古不得不往後稍退,這一退,飲拳再度斜裏欺近,雙拳如棉飄落。
抱劍和月刀也捏在這個時機大步向前擠來。
四個人,四記重殺手。
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宋懷古的生命擠出體外。
他們有七分的把握,最少可以重創宋大堂主。
這點,連宋懷古自己都這麼想。
他有點後悔自己錯估了兩件事。
第一,是半個月來的奔波追殺,果然已大折元氣,否則以他的一身修為大可以怒劍斬敵。
第二點更要命。
“抱月獨飲”似乎已經不是以前的“抱月獨飲”。
他們四個人和一年以前的造詣大大的不同。
這時候,宋懷古才突然想到有關羽紅袖的傳說。
一個很神奇的傳說。
“任何一個人,任何一種武功,到了羽紅袖的手裏,很奇怪的可以變化出自己都想不到的威力。”
宋懷古想到這句話時,隻有歎氣。
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裏?
有一把刀多出來。
刀來的很快,很有力。
而且,幾乎是輕靈的同時吸住另外的一把刀、一把劍、一把鉤和逼退一雙拳頭。
宋懷古原本也可以做到這樣,如果他元氣不傷的話。
魏塵絕垂著眉站在身旁。
這個殺死自己兒子的人,正全神的看著刀鞘,不眨不動,像是一座大嶽。
宋懷古忽然有一種想跟他交朋友的衝動。
軟轎上麵,羽紅袖沉默了片刻。
終於,她的聲音隨著天台山來的風聲一道傳了過來,道:“你們可以走了!如果想見麵,天台山裏多的是機會。”
這次,宋懷古是第一個大步轉身就走。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這裏,這個城裏。
因為,他殺不了羽紅袖。
更因為,他無法殺魏塵絕。
宋懷古相信自己是是非分明的人。
他怎麼能夠對一個救了自己的人出手?
杭州十六懷古堂仍在,隻不過損失了一處基地。
他知道,自己的肩上還有更重的任務去做。
□□“蒲焰和楚臥他們失敗了?”
“是。”
“羽紅袖的人呢?”
“也到了天台城。”這次回答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她的名字很特別,就叫做“容易記”。
容易記的確是個容易記的名字,她殺人的方法也令人容易記。
你隻要看到一個江湖人的屍體,在他的額頭上沒有眉毛,那就是容易記這個女人下的手。
“不認識我容易記,你奶奶而敢動手的人,真是有眼無珠。”容大姑奶奶就曾這麼說過:“可是,挖掉死人的眼睛太殘酷了,不是女人家該做的事。”
所以,她選擇了剃掉了眉毛。
反正死人的眼珠子是閉著的,剃掉眉毛反而更威風。
“連人都敢殺了,挖掉眼珠子算什麼殘忍?”有一次,曾經有一個人這樣子笑著問過。
可是第二天,他就變成了一具沒眼珠子的屍體。
據說,這是容易記的老公郝困難下的手。
“我最討厭隨便對女人問一些不禮貌的話。”郝困難每次殺人後,總是會說上這一句:“特別是對我老婆……”
郝困難現在也站在武斷紅前麵,恭敬道著:“今午一戰,宋懷古本來該死在“抱月獨飲”的手上,但是姓魏的出刀救了他……”
武斷紅嘿嘿冷笑著,道:“宋懷古回去了?”
“是。”
這次應話的聲音好慢,溫吞吞的像是每個字都仿如生孩子般才能擠出來,道:“宋懷古已經離開天台城西走……”
這個說話很慢的人,也有一個怪名字。
曾慢。
可是沒有人敢輕視他,因為曾慢出手的時候一點都不慢,而且快的讓你訝異自己為什麼出手“真慢”。
除了這個人之外,還有一個一直默不出聲的人。
這個叫“吳聲”的人,武斷紅特別欣賞。
因為,暗器要練到像他那樣無聲無息的打入敵人的身體後,目標才一臉訝異的死去,是很不簡單的事。
這四個人是武斷紅早就安排進入惡人穀的棋子。
他早想奪下惡人穀,利用穀中的惡人擴大勢力。
千萬沒料到讓羽紅袖早了一步。
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的計劃,如今惡人穀不也在掌握?
而且更有趣的是,羽紅袖在這裏的經營好極了。
若不是有內應,這座山穀幾乎無法進攻。
武斷紅大笑著,嘿嘿道:“我想,他們現在準備動身了?”
惡人穀的頂峰,天台山正頂著半輪明月。
月,隻有半圓。
是不是如同生死一般,各占了一半?
武斷紅不用想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屬於勝利的那一半。
□□“今晚的月色真不錯。”李大捕頭雙臂枕著頭,躺在屋簷脊上蹺著腿說話,道:“你們同不同意?”
“隻有半圓那點好?”董斷紅在旁側哼聲。
“朦朧半遮麵嘛!真是的,不會欣賞……”
“呔!像半顆雞蛋,欣賞個屁?”
李大捕頭瞪了對方一眼,嘿道:“喂!人道“秋天是詩情畫意的薄紗”有點兒修養成不成?”
“對極了。”忽然有一個很好聽的聲音輕笑著。
魏塵絕是第一個跳起來的人,因為這個聲音隻屬於一個女人才會有的,羽紅袖。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羽大美人緩步飄著自對麵的屋簷上來,淩虛在空中猶較嫦娥仙子更勝幾分。
她低唱著,“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怕冷?”李大捕頭裂嘴笑道:“那就下來吧!”
羽紅袖輕輕一笑,自他們上空飄滑過。
一絹絲巾落了下來。
絲巾原本雪白,上頭卻有字有圖。
“這是惡人穀的布置圖。”聲音隨身影緩緩消失,一聲嬌笑,“一戰勝敗,彼此都知道是不是公平一點?”
這是她的原則,也是她的自負。
好個女人。
“武斷紅那小子要頭痛了。”李嚇天嘿嘿一笑:“那老小子一定以為我們今夜就上天台山……”
他們為什麼沒有采取行動?
“明天大早吃完了飯以後,魏小子騎馬往天台山去。”李嚇天嘻嘻笑著,覺得自己的計劃完美極了,道:“可是到了山腳下再折回來……”
“這時我們兩個已經不在城裏了。”董斷紅哈哈大笑,看了李嚇天手中的絲巾一眼,嘿道:“而且,一個由東出城,一個由西向走。”
“天台山有一座山神廟,我們在那兒會麵。”李大捕頭嘿嘿哼道:“然後,從惡人穀的後麵爬上山……”
他揚了揚絲巾,指著一處寫著“莊院”兩個字的地方,道:“魏小子也到這裏來會合,先解決這一處地方……”
一直沒說話的魏塵絕忽然道:“你想羽紅袖會用什麼方法攻進去?”
好問題,李大捕頭和董大盜爺一時愣住。
羽紅袖隻有一個人,會有什麼一個人的方法?
李嚇天想了十七遍以後,終於大大歎了一口氣。
“你想到了?”董斷紅苦笑道:“她給我們這絲巾的目的,是不是想叫我們先幫她攻下,好讓她坐收漁翁之利?”
“唉!那個女人太聰明了。”
“聰明又怎麼?好歹我們三個也不笨。”
可不是?俗話說的好,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
“現在。”李大捕頭苦笑著,道:“我們有別的辦法沒?”
□□“他們一直沒有采取行動?”武斷紅負手皺眉著,他站在岩石上看著一片好高好青藍的天,沉吟道:“今天早上到中午就一直待在賭館裏?”
“是!”郝困難一張四十年歲的臉,好像揪成了一團,同道:“城裏傳來的消息的確如此。”
正午的豔陽,雖然是人秋了,猶是有股熱氣。
山風磨過樹梢發出宛如歌唱的聲音。
武斷紅卻覺得像是一陣陣的哭泣。
或許不久後,當這裏染滿了血真的是變成哭嚎聲吧!
“幫主,你想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容易記好像忍不住一肚子等待的怒火,嘿道:“讓我們夫婦兩人下山……”
“不!”武斷紅淡淡一笑,哼著:“誘我們出山,然後才進攻入穀正是他們的目的……”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曾慢緩緩的出聲,一個字一個字的吐著:“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董九紫和雲小貝弄出來……”
他又加了一句:“隻要能逼他們說出禁製的解法,誰來都不怕。”
武斷紅很同意這點。
董九紫和雲小貝是唯一知道,如何打破惡人穀最深的那座山洞禁製的人。
在那座叫做“仙魔之境”的山洞內,最少囚了六個非常可怕的人物。
據說連董九紫和雲小貝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那些人是被東海傳人和蘇小魂大俠在二、三十年前所擒捕的武林悍盜。”武斷紅當先領著眾人經過一片奇石聳立的怪陣,邊歎氣道:“可惜!羽紅袖困鎖董九紫和雲小貝的石洞,我們一樣解不開……”
目前他們所走的這聳石怪陣也是羽紅袖所布置的禁製之一,她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阻止別人接近董九紫夫婦。
武斷紅曾經花了九天的時間,才解開這陣式之謎。
但是,對於後頭的那間石洞秘室,可一點辦法也沒有。
在山洞之前,有一頂千斤鋼板阻擋著入洞。
山洞之前,排列了許多截豎起的斷木。
有高有低,卻是輕忽不得。
一步踏錯,陣勢發動的後果是不堪設想。
武斷紅相信隻要通過了這陣式,必然有機括可以開啟那道千斤鋼門。
本來,鋼門的目的是在防止裏麵的人出來。
而眼前這座斷木陣才是阻止人家進入。
“幫主。”容易記看著那斷木怪陣,皺眉道:“惡人穀總共一十八囚惡洞,我們已放出了其中的十五個,另外兩個洞內不願和我們合作的不計,如今隻剩那個“仙魔之境”……難道一定要他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