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你的眼淚彌漫了我的心(2 / 2)

“你怎麼知道今天我生日?”他問得驚訝,也狡黠,嘿嘿地笑,狼吞虎咽吃我的桉葉。還不忘扭頭道謝:“謝謝你的蛋糕,今天免你車錢。”

半夜睡不著,我爬下床,打開電腦給孔政民寫信,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所以又想給他打電話,誰知道電話接通後,還是不知道說什麼。我隻是突然很想聽聽他的聲音。

他說:“很晚了,工作的事明天再說吧。”我來不及說一句“生日快樂”,電話便掛斷了。我聽得清電話那頭有隱約的聲音在問:“誰啊?誰啊?”不知道他是怎麼回答的。我是他的誰呢?

雷鋒停在學校門口等客,看見我,立刻下車,朝同行喊:“不要搶,不要搶,他是我的熟客。”他殷勤地打開車門,什麼時候我們變得這麼熟絡。

他一手握方向盤,一手遞過來名片:“這是叫車電話,我叫範細妹,我是我們家最小的孩子,我媽媽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可是我不爭氣。”他的名字有點奇怪,他解釋半天。我伸手去接名片,可是他卻突然抽回手,接著車便猛烈搖晃起來,轉一個圈,過山車一樣衝上了路邊的綠島,撞倒了路燈。

他被卡在座位上動彈不得,隻有腦袋轉來轉去:“你在哪?你在哪?”血流得他的眼睛睜不開。

他的胸腔被生生地擠得變形,躺在病床上打點滴。那種藥很奇怪,護士用一隻黑色的塑膠袋將它罩起來。他惱火:“也不是見不得人的病,怎麼鬼鬼祟祟的。”護士被他逗得笑了,解釋:“這種藥需要遮光保持性狀。”

孔政民的電話終於過來,範雷鋒催我:“接啊。”

孔政民問:“還在生氣?”

“沒有生氣,怎麼會生氣?”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下去,低得軟弱。他的電話,我害怕聽,甚至看到他的號碼就想哭。他對我,就像是這種藥,見不得光,卻又不能缺,沒有了不能活。

那張名片上的電話號碼,中間兩個數字被血塗汙了,我握著電話,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猜,打錯了無數電話,都不是範雷鋒。隻是兩個數字而已,卻有無限的可能,對和錯。

孔政民什麼時候來了,抱著一遝講義,推一推眼鏡,透過窗子笑笑地看著我:“給誰打電話呢?”

“男朋友。”我回答。

巧了,就在我說“男朋友”三個字的時候,電話對了,範雷鋒在電話那頭驚喜地大聲應答:“哎。”

孔政民摘下眼鏡,又戴上,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抓著我的胳臂:“你要離開我嗎?你不是說離開我不能活嗎?”

“那就不活吧,總比現在生不如死強。”範雷鋒在電話那頭搶答。

我說:“是的,我要離開你了。”我說得平靜而坦然。他卻聽出了我的決絕,一刹那崩潰,我從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跪在地上,把臉埋在我的腳背,痛哭嗚號:“我離婚,我們離開這裏,去哪裏都好,隻要在一起。”

這句話,支撐了我太久,卻來得太遲,我已經崩塌了,灰飛煙滅。

範雷鋒還是暴脾氣,總埋怨點滴太慢。我守在一旁,輕輕地彈輸液管裏的小氣泡:“你想死啊,這麼快?”

“哈,死的是你吧,恭喜你死到最幹淨,死到不能再死。”他氣我。我笑出了眼淚。突然地,他覆過手,將我的掌心埋沒。我想抽回,可是他的手背上紮著針,我不敢動,卻感動,他說:“其實那天並不是我的生日,今天才是我的生日,你不怪我找個借口吃掉你的樹葉吧。”

“狡猾。”我罵。甩開他的手,從醫院跑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台風過境後的天空,繁星亮得耀眼。我想我得加快腳步,也許還能買到打折的蛋糕,如果在蛋糕上裱一輛出租車,會不會太複雜。還有,我的掌紋拷貝在哪裏呢?輪胎的紋理嗎?讓我的生命,愛情,跟著他跑來跑去?不知道,他會不會把我碾成塵埃。

也擔心他會不會喜歡打折的蛋糕。其實喜歡不喜歡隻是一刹那的事情,那天,我明明看見是我奔著路燈柱去的,可是撞上的卻是他。就是那一刹那,我死而複生,我的愛情死而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