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初冬的一場雨澆滅了我對愛情的所有幻想,地上落葉的金黃,厚重而斑駁,仿佛在提醒我再美麗的風景也有鉛華落盡、露出蕭瑟風骨的那一刻,再熾烈,再龐大的情感也有回歸雲淡風輕,各安天命的那一天。

我為之執著並孜孜以求的純真、熱烈、真我、高潔的愛情在被現實的利刃割開一道道猙獰的傷口後,曾經的悸動和歡樂猶如一場華美的幻覺都深陷在了那個淒風苦雨的夜晚,我將之稱為生命中的黑洞,否定自我價值、摧毀情感潔癖的黑洞,從而令我的生命出現了明顯的分界線,之前種種,或繁華無邊,或清冷孤絕,都不堪再回首,也無法再計較。

以一切不得不歸零的低迷心態,我收拾好行囊,在雨後的妖豔陽光的陪伴下,灰溜溜地離開了中國。

曆經一場情變的我越發流氓了,回到長島石溪鎮的家後最大的樂子就是揉弄我那可愛的僅僅三個多月大的弟弟路易斯。他無知而沉靜的模樣令我又嫉妒又羨慕,誘發我天天霸占他清醒時刻的欲望。為了吸引他注意,我像猴子一樣圍著他做各種滑稽動作,自說自話,賣力表演。他漠然地看著我,視線隨我而動,挺像一個嚴肅的評審員。盡管他沉默不語,我還是不遺餘力地討好他,並且從各個角度拍下他的,尤其是洗澡時的寫真。

不知他五官長開了後比較像誰,但毫無疑問,世間將多一個又酷又帥的小正太,未來將發生若幹起關乎愛恨的風流韻事。作為我的親弟弟,他將十分有幸的在成長為一代風流人物的道路上獲得我發自內心的寵愛。

Kevin欣賞“無憂無慮”的我,因為一不小心就看見他不動聲色的倚在嬰兒房門口看我如何討好一個嬰兒,臉上掛著欠扁的笑容。

我沒忘記自己摔他電話前說的那句話“我打算爛在中國了,寧可在這裏當乞丐也不回去!”但是早已淪為流氓的我根本沒必要像個偉人言出必行,因此見到他的第一麵就替自己打了圓場:“親愛的Kevin,我CoCo又回來了,因為乞丐沒爛掉之前地球就是他的家。”

他狠狠地擁抱了我,什麼也沒說,好像吐出任何一個字都會驚嚇到我忽然就化為一縷煙遁了。而我給他勒得快要斷氣自然也說不出更大言不慚的話來。

但之後的幾天,我將寒磣他,調侃他,打擊他的技能又提高到了一個新的檔次。他也有進步,不再端著文雅的架子遷就我,時不時反擊一下,倒是為這個豪華到寂寥的家增添不少生活情趣。

回美國的第二天Allen追來電話衝我發了一通脾氣,有生以來第一次見他如此火冒三丈。

“你這麼大的人了說走就走招呼也不打是想嚇死我還是叫我發瘋?我以為你一時想不開找個沒有人煙的地方自殺或者從此封閉自己杜絕進入人類社會我七竅生煙像個孤魂野鬼到處找你可你竟然隻是不聲不響回美國當你的資產階級大小姐了!是不是你有了真正的弟弟就不再理我這個很二的弟弟而且因為我一直以來的判斷失誤就退聘我這個愚蠢的情感顧問打算再也不理我了是不是我飛回去跪在你麵前才能獲得你的原諒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太TM意外了CoCo我發誓你要是不肯原諒我就跪死我自己你倒是說一句話啊我怎樣做你才能不恨我我現在難受得要命什麼事情也做不下去了啊!”

作為聽者我也難受得要命,他連頓號都不打一個那麼多句子混在一起嘩啦啦倒豆子一般落下來,我連半個標點符號都插不進去究竟該怎麼回答他?

他花了一分鍾宣泄完畢而我足足花了半小時才讓他確信我沒有生他的氣隻是被自己的情緒綁架了完全照顧不了其他人的感受,末了還得我跟他道歉並安撫他我已經沒事了一切都將重新開始,並將我自拍的各種輕鬆表情以及路易斯光著小屁屁由我幫忙洗浴的畫麵發給他看證明我正在“恢複健康”,他這才放心也終於平靜下來。

在與Allen談話的過程中,我能感覺到自己血液中奔騰著的那股子堅強。我比我母親幸運,不必捆綁自己十年八載的,青春都挫敗光了才找到堅強的理由。無論如何,我會成為越挫越勇,永不言敗的CoCo。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