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鑫知道我會騎馬有些詫異,不過也挺高興。出於安全考慮,他還是為我特別挑選了一匹脾性溫和的小白馬,洗刷得沒啥異味了,才交到我手中。又由兩個有經驗的人在一旁看護著,溜達了幾圈後放手。

半小時後,我跟這匹小白馬已然混熟了,喂它吃草,撫摸它脖子,一道留影時都很配合,儼然已是它的新主人。

馬戲拍得很順利,一次過。特技部分就留給替身演員忙乎了。

後麵的戲不輕鬆,需要近鏡頭考驗麵部表情肌的運用能力。

我捧著劇本認真琢磨角色,腦中想象著將要進行的畫麵。

四周發出驚呼聲時,我絲毫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一抬頭,生死已在一瞬間——一匹棗紅馬雄壯的身軀撲至眼前。

連驚帶嚇的,事後很多細節都記不得了,包括如何被人從溝底撈上來的。恢複神智的我首先看見的是自己沾滿泥漿的身體,小腿肚兒依舊在打顫,隻因腰際以下部位濕透了,拔涼拔涼的。

待眼前亂竄的金星散去,這才注意到四周黑壓壓的人圍著,各個神色淩亂,心有餘悸的樣子。劇組醫務人員拎著藥箱挨近,看了我一眼,繼續向前奔。

我聽見邵鑫在那邊吼:“先給廉曦檢查!”

除了受到驚嚇,模樣狼狽,胸口還有點餘痛之外,我一切正常。

拍攝現場混亂了片刻後恢複了秩序。場記抹著臉說萬幸萬幸,他剛才為躲避驚馬,撞翻了一台攝影機,想想都後怕,萬一有閃失可不夠他那點薪水承擔的。

令我沒想到的是邵鑫受傷了——為了救我。

他離我最近,一掌推過來,我滾下坡,他躲閃不及,右肩頸處挨了一馬蹄,好在不是正麵著力,

否則骨頭都碎了。

但是,倘若他閃慢點兒,給馬踢到腦袋會如何?我不敢想象。

“喲,小臉兒怎麼還這麼蒼白?我讓人把那畜生閹了給你出氣!”換好衣服出來,他大咧咧地對我說,依舊一副風流相。

小四輕咳了一聲:“哥,那是匹母馬。”

“可恥的嫉妒!廉曦騎了它老公半天,妒火中燒了不是?來人,把那畜生拉出去輪了。”

一旁的人都樂了。我卻在想是不是所有的監製不上工的時候都這麼貧?

提供馬匹的主人是當地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出這事後心裏不安,就像自家孩子闖了禍一般,一直抄著手站在一旁憨厚地賠笑,跟他說了沒事也還那副神情。大家因何發笑估計他沒聽明白。

“你那裏要緊麼?”我聞到邵鑫身上有股膏藥味。

“不是要緊部位,就不要緊。”他痞痞地笑。我自動腦補了一下,臉紅。

遇到老流氓,小流氓顯得多麼的純潔和無害啊。

他跺了跺腳,朝大家喊,“抓緊時間拍戲了,天氣預報會有雨夾雪。”

晚上收工後,我才知道他傷得挺嚴重,整隻胳膊已經抬不起來,可在長達四個半小時的外景拍攝過程中,他沒吭一聲。小四說他就靠抹了點紅花油,吞了幾粒止痛片撐下來的。

探望他時,他正坐在床上由小四伺候著吃飯,單手玩手機。

“我說哥,您能不能吃了飯再發信息,那些粉絲跑不了的。來,嘴張大些!哎呀,漏了!”小四跟他老媽子一般細碎嘮叨。

“小四你還沒吃飯吧,天冷飯菜涼得快。讓我來喂他好了。”作為最大受惠者,麵子上的良心工程不能缺失。

小四立馬得了大赦般碗一丟,謝字都沒留一個,奔去安撫自己的五髒廟了。

邵鑫仿佛沒注意到換了人,既不抬頭,也不招呼,隻管忙著在手機鍵盤上練一指禪。

“張嘴。”我挖了一勺飯碰了碰他的唇,他像個幼兒園的孩子乖乖張大嘴吞勺子,咀嚼幾下含糊不清地嘟囔道,“這麼多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