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如今太夫人的脾氣越發怪了,饒祝媽媽伺候了她一輩子,也輕易不再敢出言反駁她的話或是勸諫於她,就怕再落個“吃裏扒外”的罪名,隻得忙忙改了口,賠笑道:“十三姑娘雖是庶出,不過向來被大舅夫人教養得極好,生得也美,配侯爺雖有些高攀了,難得的是與太夫人貼心,依老奴看,倒是一門極好的親事,想來大舅夫人必定不會反對,隻是……到底是侯爺娶親,老奴覺著,您是不是看問問侯爺的意思?萬一侯爺有別的想法兒……”別說自來便有“初婚由親,再婚由己”的說法,隻說侯爺那個性子,自來就不是對太夫人言聽計從的,若是太夫人背著他為他定了親,到時候他卻不同意,可要如何收場?
太夫人被祝媽媽這麼一提醒,也想起如今的寧平侯的確不比從前了,話說回來,從前的寧平侯也不曾事事都順著她,不然當初也不會縱得大楊氏那般膽大包天,自己若真背著他為他定下親事,還不知道他會怎麼樣呢,若到時候鬧著死活不肯娶,自己豈非在娘家人麵前也要丟盡臉了?說不得隻能冷哼道:“我是他娘,由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他還敢不聽我的不成?算了,他到底也是幾十歲的人了,我若不先問過他,萬一娶了個他不喜歡的進門,也是麻煩,你這便打發人去瞧瞧他回來了沒,若是回來了,讓他即刻過來一趟,就說我有十分要緊之事與他說!”
祝媽媽見太夫人話雖說得硬氣,到底還是聽了自己的話答應先與侯爺商量,不由鬆了一口長氣,忙應了一聲,自使人請寧平侯去了。
一時寧平侯過來,給太夫人見過禮後,太夫人便將自己的意思刪刪減減說了一遍,“……你身邊不能沒個人照顧,府裏也不能沒個合適的人主持中饋,所以我打算為你迎娶你大舅舅家的十三表妹,未知你意下如何?”
寧平侯才一回到家便被人十萬火急的請到了照妝堂,還以為太夫人有什麼要緊事與他說,誰知道就是這個,當即沉下臉來,道:“實不相瞞母親,我早已無意再續弦,況大舅舅家的十三表妹正當妙齡,我卻已是半截身子埋進土裏的人了,沒的白耽誤了人家,至於家裏的中饋,君氏不是打理得挺好嘛,她又是世子夫人,主持中饋原是理所應當之事,還請母親以後都不要再提及此事!”
太夫人並不知道自經過了被大楊氏欺騙蒙蔽並玩弄於鼓掌之間二十年之事後,寧平侯對正妻這種生物,是真的已經怕了,一個大楊氏就已將他的內宅攪得天翻地覆,並讓他再不能生育了,若是再來一個小楊氏小朱氏什麼的與大楊氏一樣的美人蛇,他豈不是連命都要賠上了?倒不如以後都不要再娶妻了的好,反正又不是不能納妾納通房,難道他還能缺了女人不成?
通房妾室多好啊,一應富貴榮華乃至生死都捏在他手上,永遠都隻能仰望他,絕不敢算計謀害他,絕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而且遠比正妻拉得下身段,房裏之事也遠比正妻放得開,——他又不是傻了,幹嘛非要再娶一個正妻回來膈應自己?更何況,老娘的心思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是見不得被一個孫媳婦壓到頭上,變著法兒的想要與君氏一別苗頭,可她也不想想,這個家早早晚晚都是要交到湛兒和君氏手上的,難道她還能把持一輩子不成,她就高臥著當自己的老封君,受用自己的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