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封魔(上)(3 / 3)

至皇城北門,就見城門大敞,一輛開城車斜斜倒在門邊,城外兵將的屍身上均插滿了流焰箭,遍地草皮被燒得焦黑,還冒著滾滾濃煙。

經年注意到城外死兵身上穿的青盔皮甲都是同色同款,和宮裏護衛一模一樣,照常理來說,兩軍交戰,對立雙方都是以服飾來分辨敵我。殿下讓部署與敵方同款著裝,無非是想混淆敵方視線,而這招卻是把雙刃劍,要能保證敵亂我不亂,倒是難上加難,殿下若不是有十成把握就是抱著以亂製亂的拚命心態。

經年觀察完戰地,回頭示意盧懷任帶諸葛守下馬,指著城牆拐角處的一株大樹道,[道爺,您在那兒歇會兒吧,記得把馬牽好,雖說這會兒戰場轉到裏邊兒去了,但難保不出什麼差子,有啥事,趕緊上馬溜得越遠越好。]

諸葛守圓瞪著眼睛盯著她瞧,嘴巴張了張,又偏頭看向盧懷任,吐了兩個字[你們],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經年看到他眼周紅了一圈,心下一軟,柔聲道,[好啦,甭擔心咱們。]

諸葛守垂下眼點點頭,隻覺得這會兒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但還是抬手拍了拍經年的肩膀,又朝盧懷任抱拳拱禮,[保重!]說完轉身去拉馬繩。

盧懷任湊近經年竊竊道,[小道士今兒吃錯藥啦?]經年邊往城裏走邊笑著回頭挖苦他,[是大哥您神經接岔了。]

盧懷任哈哈一笑,幾大步跨在她身後,剛走進大門踏上城磚,突然聽得一聲巨響,就見一枚火彈像流星般直竄天際,鼓聲成串接踵傳來,不久,遠遠看見宮牆後麵的高台上立起一根鳳翎大纛,旗纛上沿吊著一團物事,隨著招展的旗布左右晃蕩。

經年定睛細瞧,那物事竟然是一顆人頭,隻不過白發披散在臉前,看不清麵容,但會懸首示眾的,肯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將,正自驚疑不定,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大叫——[爹!!]

經年心下一緊,回頭望去,就見諸葛守仰麵瞠目,雙唇微張,麵色慘白,一手死死壓在胸口上,另一隻手握著韁繩,攥得緊緊的。

盧懷任看了看他,又抬頭看了看吊在上麵的人頭。眼神來回幾番,[啊]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經年常年在外漂泊,聽百姓們閑話家常,說到官家的事,自不會漏了賢丞相,每每提及總是讚不絕口,再加上宮裏的見聞,是以對這老臣頗有好感。

現下看諸葛守這般,經年心裏頭也是不好受,一來惋惜,再則,親人死在麵前的心情她也體會過,此刻雖不能說是感同身受,但到底會受些影響。

人說父子連心,方才那諸葛守胸口刺痛的時候,正是賢丞相斷首的瞬間,當時隻道是傷痛發作,也未及多想。後旗杆上懸起人頭,經年等人尚未看清,諸葛守卻一眼便識了出來,當下如遭五雷轟頂,腦中一片空白。

杵在原地站了許久,他抬腳一步一步往城門前挪,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著那首級,卻是半滴淚也不見落下。

經年側身斜倚門前,在諸葛守與她擦肩而過時,猛抬臂一記背手刀正中其後頸,就見諸葛守搖晃了兩下,往前傾倒去。

經年將手一撈,把那癱軟的身子攔腰圈住,舉臂往肩上一扛,兩大步跨下台階,回頭朝賢丞相的首級望了望,輕歎一口氣,又看看[屍五爺]和盧懷任,道了聲[等我],便點足往西飛竄出去,幾番騰躍後便跑得不見蹤影。

盧懷任知道經年是要先將諸葛守送到安全的地方,方才若那姑娘不動手,他也會叫小道爺先睡一覺。雖說這隻能緩得一時傷痛,待他醒後仍然要麵對喪父的打擊,但在這趕著去拚命的當口,多一分顧慮就少幾分勝算。

盧懷任抬頭望天,豎雙臂高舉過頭頂,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浮起一絲微笑,自言自語道,[多大事兒沒經曆過,怎的還緊張起來,真龜孫啊!]

不出半盞茶的工夫,經年已回返城門前,再不耽擱,領[屍五爺]和盧懷任自翠石大道直奔鳳尾三關,不繞彎不過巷,攀壁上簷,循著鼓聲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