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懷任見經年一上來就卯足了勁兒,自己也不甘示弱,捋了捋袖子,叫道,[你爺爺好久沒使符了,這回也來露兩手。]
說著從懷裏摸出黃符,左手食指放嘴裏嘎吱一咬,用拇指略微搓了兩下,擠出豆大一粒血珠子,往符麵上畫了幾道,口中喃喃念咒,突地彈指激射,將那符紙送至黑符斜上方,振臂喝道,[起!!]
就見從那符麵血痕中析出一道白氣盤旋上升,越旋越疾,越轉越粗,隻聞呼嘯聲不絕於耳,一股強勁的氣流破霧而出,將周遭的火焰卷入其中,頃刻便化為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將法陣自上至下團團圍繞起來。
經年吹了聲口哨,偏頭笑道,[這不是翔空陣裏邊兒最高境界的騰龍縛麼?喲,盧大哥,敢情你之前都藏了招?]
盧懷任苦哈哈一笑,自嘲道,[我這算啥藏招,要不是有小妹子的火符在前,嫩風一撩,給人家扇個涼都不夠。]
盧懷任說得謙虛,卻也真有幾分慚愧之意,他自不知曉經年底細,隻道自己學藝不精,天分不足,隻叫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娃娃輕易就給超過了,現下他心態倒還平和,換作遇到變故之前那般火爆性子,隻怕不甘之餘又不顧自身底限,想方設法提升功力,難保不走上歪路子。
修行符咒法術分陰陽五行,翔空陣正屬陽木之巺,即禦風術,舉凡五行之術,最高境界都是化無形為有形,托形賦靈而鑄之,就好比經年之前使用的獄道火龍縛也是陽火屬性的上層咒術。
翔空陣這招式雖厲害,無奈盧懷任火候不足,耍出來也就差不多大焰太陽劍第三式那般威力。盧懷仁知道自個兒修為尚淺,單使咒對敵,挑上強手如斯,隻怕是螳臂當車,是以自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輔助經年,將符紙擲到火符近處,便於操控風力融合到火焰之中,再加上經年內力催動,風助火勢,倒使火符咒力加成。
就見經年緊握雙拳,火龍便將那法陣愈纏愈緊,龍腹與結界相貼之處電光驟閃,劈啪聲不絕於耳,熱浪一波一波排出來,不多時,祭髒堂儼然成了個大火炕,撓是銅牆鐵壁也經不住這大火龍掃去一尾巴,但那結界恁地堅固,任纏任裹就是紋絲不動,施在結界上的那股咒力反倒越來越強。
盧懷任見那道本無形的結界像被染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隨後像給水墨畫鋪淡彩一般,顏色逐層加深,隨之火龍則越變越細,就宛如組成皮肉的火焰被那結界一點點吸收了去,隻留下中心一副空架子。
他忙倏的收力,轉頭正待對經年開口,卻見她也緩緩垂下雙臂,火龍滋一聲熄滅,化作幾圈濃煙升騰飄散。
盧懷任麵色凝重,啞啞道,[這結界有古怪,咱們的咒力像被它吸了過去!]
經年輕嗯一聲,眼珠子左右不停地轉動,心道:世上有種武功可引他人內力為己用,是謂百川彙海,吸納咒力也是同樣道理,隻不過符力得靠本身靈力催發而動,人體內原有陰陽兩氣,人在世時,陽氣需得壓得過陰氣才能得保健康,所以一般符咒都是靠陽火催發,結界是靠符咒圈地為屏,其屬性自然為陽,陽力對陽力哪有不排斥的道理?自然也就拚哪邊強過哪邊,誰會去關心自個兒咒力被對家吸收這沒譜的事兒?雖說也有人好走偏門,非要反其道而行,但與自然相悖的事總不得長久,那些提煉陰修的到最後多是走火入魔,瘋的瘋,死的死,想要練成陰陽倒轉之術,就隻有舍身入魔這一法兒。
想到這裏,經年突然一拍腦門,心中暗叫:啊喲,那刑天本就是魔,隻不過披了層死人皮,他造了個結界,當然裏頭盡是陰邪濁氣,被些條條框框的常識給弄習慣了,腦子一時沒轉,倒白白送了他一頓大餐。
她暗責自己大意,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滿腦子想的不是眼前大敵,反而操心起不在眼前的東西。
經年斜眼看向盧懷任,見他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法陣,但眉間緊鎖,眼神略有些發直,知道他八成在為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大感煩惱。於是片刻不敢懈怠,戒備的同時眼角餘光往四下裏一一瞥過去,心裏直道奇怪:本想法陣必會找人固守在外,哪料進來時卻沒看到元天師,還怕那家夥躲在什麼地方伺機偷襲,方才特意變換雙眼瞧了半天,卻裏裏外外都沒見著半個鬼影子,連兩麵鏡子都不知去向。
經年決意在這件事上插手插到底,一方麵是曾答允過殿下要幫忙,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搶回兩麵鏡子好給屍五爺升天,說來她自個兒都心虛,若兩麵鏡子沒落在刑天手裏,她所謂的幫忙也就是在後麵出點微薄助力,真遇到連火龍縛也製不服的強敵,她鐵定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這念頭是賊了些,但那諸如天下興衰,憂國憂民之類的口號在經年看來都是些牙疼話,什麼大事比得過她身邊的屍五爺呢?天下對她來說隻要有條路能走就成了,等到幫屍五爺升了天,那她的天下也一並隨五爺去了,還有啥好煩的?
經年伸出手指揉了揉額心,不禁好笑在這當口自己居然還有心思想這想那,當下收斂心神,專心致誌想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