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隻這一個模糊的剪影,卻叫少年現出了思索之色。
片刻之後,收回了目光來。
端起大碗兒裝的蕎麥茶,吃了幾口。
他才低低的自語道:“怎麼可能會是她呢——”
這麼久都杳無音信的一個人怎會突然出現在了這兵荒馬亂,隨時變天的汴州。
且好似還是以一個貴家小姐的身份出現。
想起記憶中的那張臉,他不由搖了搖頭暗笑自己今日實在是糊塗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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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九,汴州城迎來了一年一次的篝火節。
當日晨早,蘇葵洗漱完罷,早食都不及去用便去了宣弘宮。
宣弘宮是慕冬的居殿,休寢和辦公都在此處。
蘇葵恐他又早早的出了行宮去,才這麼一大早過來。
因有特允,若非慕冬正在召見下臣,其餘的時間裏她出入宣弘宮是不必經過通傳的。
殿前的侍衛對她行了禮,蘇葵便提步行了進去。
“陛下現在何處?”
正殿中的宮女聞言恭敬地垂首,答曰:“回蘇小姐,陛下現在禦書房。”
蘇葵點了頭,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禦書房的門未關,門前守著八位著束甲的禦林軍。
一道欣長的身影立在房中那架足足占去了一麵牆的體積的烏木書架前。
蘇葵見他似乎不甚忙,臉上浮現了清淺的笑,朝他走了過去。
“一大早的過來作何。”
蘇葵見他頭也不必回,便知道是自己,笑著問道:“陛下怎知一定是我?”
“不然還能有誰。”
慕冬的聲音並不清澈,也算不得深沉,而是像一把放置了許久的古琴,久經寒冷侵蝕卻仍舊帶著說不出的平靜。
蘇葵笑嘻嘻地走到他旁邊,見他雙手翻出一本書看了眼卻又擱回原位,“陛下在找什麼書嗎?”
“恩。找到了。”慕冬抽出一本略顯陳舊的藍皮書籍,適才看向她道:“今日怎想著過來了?”
“...往日裏也不是我不願過來,而是怕打攪陛下。”蘇葵撇了撇嘴,眼中卻仍舊帶笑。
“該忙的的大致忙完了。”
餘下的就需要等了。
“陛下猜一猜今個兒是什麼日子?”
慕冬見她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嘴角不禁也蘊涵了一抹笑,抬手替她扶正了鬢邊的白玉簪,邊道:“四月初九。”
蘇葵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倍感無語地道:“是篝火節好不好——”
慕冬想了想,好似在汴州是真有這麼一個節來著。
不過他向來不關心這些,一時倒沒想到。
“你來此便是來提醒我今日是篝火節?”
蘇葵嘿嘿一笑,抬頭看著他,直截了當的道:“...陛下今日既是不忙,晚膳過罷咱們一同去看篝火好不好?”
“篝火,有甚好看的?”
慕冬問罷似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讓蘇葵一時啞然,唇邊的笑也有些凝固。
她不禁心道,...什麼叫,篝火有甚好看的?重要的不是篝火好不好看而是跟誰一同去看好不好?
拜托,你究竟懂不懂什麼叫情調?
腦海裏的另一個聲音適時的開口道:話說回來,他的確是真的不懂情調為何物... ...
蘇葵隻覺心中的熱情騰然熄滅了大半。
那點仍舊殘留的火星卻掙紮著不甘就此凋零,她強自穩固著臉上的笑,“聽說有篝火舞,可以自己動手烤肉,還有射燈賽...”
越往後說她便覺得越沒了底氣,這些東西吸引吸引堆心倒是可以的,但之於慕冬而言似乎沒什麼大希望。
想了想,她又道:“我還聽說,也有許多別國的商旅慕名而來的。”
“嗯?”慕冬點頭,口氣卻是疑問。
蘇葵見他總算提起了點興趣,忙道:“我認為總有些人喜歡渾水摸魚,打著來參加篝火結的旗號裝扮成普通的商旅來打探消息,若是能逮住一兩個的,應當也可以問出點什麼來。”
她話沒說透,慕冬卻是聽明白了她話中的那“有些人”是哪些人。
他麵色仍無什麼起伏可言,蘇葵一時也摸不透他是否‘上當’或是明知她在耍弄小心思,卻是否願意上她這個當。
“若到時當真無事,便同你出去湊湊熱鬧。”
蘇葵聞言眼中堆滿了笑,伸手示意要跟他擊掌,“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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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輝將整座汴州城籠罩了起來,遠遠看去,汴州城猶如是在這廣闊無垠的邊疆之上酣睡著的一頭小獸,安靜無比。
然而入了城便能發現,此刻的汴州城中熱鬧非凡。
若說汴州人最大的優點是什麼,便要數“今朝有酒今朝醉”這個豪放瀟灑的心性,縱然此刻邊疆垂危,但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們正常有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