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他操著一副局外人的口吻,“這年頭誰有本事就使,沒本事呢,就玩不轉,優勝劣汰麼!社會發展到如今的狀況了,咱有啥法呀。”我冷冷地掃他一眼,沒有接話茬。
仍是依照那位割艾蒿的老太太引導,車子開進林中一條灰白土路,森林裏空氣新鮮,清涼開闊,像個天然大氧吧。季節正值仲春,金雞菊和萱草花在路邊競相開放,商陸果也結出了小小的花穗。我邊開車邊想,難怪馬漢迷戀這個地方,真是個讓人寵辱皆忘的去處。老向似乎對自然界的變化沒有感覺,聚精會神地搜尋著馬漢的住所,見到養蜂人留下的帳篷和散落的遺跡,就大叫“馬漢!馬漢!”沒有動靜反饋,車子就繼續前行,如此往複,直進入密林深處。忽然,老向把手指向一個地方:“嘿,狗日的,在那兒哩!”
我急忙停車,果然看見叢林深處的一片空地,有幾片衣物晾曬在一根繩子上,旁邊是一幢小磚瓦房。時值中午,屋頂的煙囪裏冒出一縷炊煙,透著絲絲縷縷的無力感,估計是馬漢正在燒午飯。我們下車,從後備車廂取出一袋東營大米,一桶魯花牌花生油,還有一件軍用雨衣,算是給馬漢的見麵禮。當踩著腳下的軟草走近小屋,正巧馬漢從屋裏低頭出來,身子精瘦,居然身上一絲不掛!見有人來,好一陣驚慌,定睛認出村長老向,馬漢大窘,急忙轉身回屋,穿上衣服,表情訕訕地叫了聲:“村長……”。老向畢竟老道,朝黑洞洞的小屋瞄了一眼,料定其中不會有好味道,便止住腳步。見屋子外還有個小石桌子,順手把米和油放在屋牆根,嘴一呶,說:“馬漢呀,周作家來看看你,和你商量件事兒。”我們就坐在了石桌子上,馬漢倒也算長眼色,回屋內提出個大鐵壺,倒了兩碗白開水。
大家都坐下來,穩住了心神。
馬漢比我想象中要溫和許多,臉膛黝黑,眼睛不大,厚嘴唇,不愛笑,但牙齒有點黃,坐在石桌前並攏雙腿,顯得拘謹不安。結果,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馬漢聽了來意,沒有絲毫驚訝,隻是沉默片刻,然後點點頭應承下來。老向說:
“隻是學學鳥叫,每月開支兩三千塊錢,還管吃管住。這、這差事你馬漢到哪裏找去?”馬漢搓搓手,也不說話。
在老向要求下,馬漢向我們表演鳥技。馬漢立刻來了精神,像是換了個人。他站起身,仰頭閉眼,陷入迷醉狀態,從嘴裏吐出一串鳥聲——啾啾——唧唧——啾啾啾!很快,整個森林似乎都在顫抖,微風吹動枝葉,飄來陣陣鬆香氣息,一隻紅嘴鳥從天而降,在馬漢頭頂盤旋,最終落到他的肩膀上。令人驚訝的是,馬漢將鳥抓在手裏,用鳥語輕輕說了一句什麼,那隻紅嘴鳥就飛到了石桌上,朝我和老向鳴叫示好:鳥通人性啊。
周圍響起一片鳥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