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帆說:“他可不是發點燒,大葉性肺炎。”
張國放說:“這是小孩得的毛病嘛。”
江小帆說:“你不好好治,一個月都出不了院。”
“那可不行。”張國放說,“3天之內,我必須出院。”
女醫生笑了:“你以為是彭老總命令你守301高地呀?”
人們全樂了。
張國放歎了口氣:“好吧,逃兵歸隊。”
毛岸英說:“回頭我去看你。”
五
仁川登陸和越過三八線的業績,使麥克阿瑟的神話又一陣風地吹遍了北美洲。
杜魯門決定摒棄前嫌,拿出一個姿態,要會見麥克阿瑟。基於以往的教訓,杜魯門不好以召見的慣例讓麥克阿瑟回國去述職,他肯定會拿軍務倥傯為擋箭牌堵回去。後來還是約翰遜為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在太平洋中間選擇了一個小島——威克島,兩個人趕到那裏去會麵,就沒有一點“召見”之嫌,麥克阿瑟會理解為平等的會晤的。
杜魯門純粹出於討好或和解,也大沒必要,他在任不會久了,又不謀求連任,他無需討好誰。他隱約有一種擔憂,怕美軍打過三八線去惹惱了中國人,如果他們一出兵,可就不妙了。
杜魯門希望這方麵能與麥克阿瑟達成一個共識,杜魯門希望體麵地當完他總統任期的最後1個小時。
“獨立號”飛行在浩瀚的太平洋上空,流雲在機翼下飛逝。
杜魯門率領著布萊德雷、佩斯等12人前往太平洋上的威克島。
此時杜魯門正與布萊德雷等人坐在沙發上閑談。國務院女秘書艾夫裏爾·安德遜小姐過來給大家斟酒。她說:“幹嗎要飛這麼遠的路程,飛到波利尼西亞群島來見麥克阿瑟呀?一個命令把他召回去不就得了嗎?”
杜魯門說:“我不能離開白宮太久,麥克阿瑟也不能離開東京太久,威克島在我們兩個人的中間,這不是正合適嗎?”
布萊德雷說:“平壤指日可下,勝利已成定局,北朝鮮已經喪失了一切抵抗能力。麥克阿瑟現在有吹的了。”
杜魯門說:“這正是我急於要見他的原因。他必須受點約束,要防止他更大的冒險。”
威克島是一個椰林蔽日的小島,屬於美國托管。麥克阿瑟和惠特尼是前一天乘坐“斯卡帕號”飛機飛來威克島的,耗費了8個小時。他有些不快,認為杜魯門多此一舉。而當初在選地址時,馬歇爾告訴麥克阿瑟,是選在了夏威夷,麥克阿瑟嫌遠,杜魯門妥協了,這一下杜魯門要多飛幾千英裏。
估計杜魯門一行快要到達時,惠特尼來到海軍提供的瓦楞鐵活動板房,叫起了沒怎麼休息好的麥克阿瑟。
麥克阿瑟穿著仍很隨便,甚至連“水果沙拉”(戲指勳章)也不佩戴,就穿了敞領卡其襯衫,戴上軟塌塌的軍帽,走了出來。
機場上停著麥克阿瑟的座機。
此時麥克阿瑟正與惠特尼、駐朝大使穆喬在海濱漫步。
麥克阿瑟望著迷蒙的海天接壤的地方,問:“杜魯門總統怎麼還不到?”
惠特尼說:“他們距離威克島遠。”
穆喬看看表:“再有1小時可以到達。”
麥克阿瑟顯得情緒不高,他衝口而出:“我討厭為了政治原因被召見。”
穆喬問:“將軍以為是政治原因嗎?”
麥克阿瑟憤然地一揮手:“這還用問嗎?我打敗了,他們憂心忡忡;我勝利了,他們想在我身上拴一根繩子。”
惠特尼說:“不管怎樣,我們越過三八線時,總統親自拍來賀電,將軍既然飛到這裏來了,就別叫大家掃興。”
麥克阿瑟說:“那好吧,我好好演這場戲。”
幾個人都樂了。
海風強勁地吹拂著麥克阿瑟的衣角。他仰起頭,看著天空。惠特尼、穆喬站在一旁。
“獨立號”從天際出現了。跟在後麵的三架也出現了。
“獨立號”在機場跑道著陸。
艙門打開,麥克阿瑟大步迎了上去。
當杜魯門走下舷梯時,麥克阿瑟敬了個禮,兩人握手,麥克阿瑟說:“您好,總統先生。”
記者們圍上來拍照。金絲吉擠在最前麵。
杜魯門微笑著說:“將軍,你好嗎?我能在威克島上見到你十分高興,我等待這次會晤已經等得太久了。”
麥克阿瑟說:“總統先生,我希望下次會晤不會隔得這麼久。”
惠特尼在一旁竊笑,他很驚奇,麥克阿瑟今天這麼乖,言不由衷地做著這一切。
麥克阿瑟與杜魯門的隨行者布萊德雷、佩斯、哈裏曼等人握了手,奇怪地問:“艾奇遜先生怎麼不來?”
也許因為麥克阿瑟經常說“不與國務院的政客們打交道”,惹惱了艾奇遜。這次杜魯門拉他一起來威克島時,艾奇遜拒絕了。艾奇遜挖苦地說:麥克阿瑟具有外國君主的許多特性,並且像任何一個外國君主一樣難以對付,因此承認他的這一地位是不明智的。
難道杜魯門可以把這話和盤托出嗎?
杜魯門帶來了20多個記者,這些人拍了照,聽了些官樣文章的話後,杜魯門就甩開了他們,與麥克阿瑟乘一輛老爺車開到威克島東端一幢混凝土房子前,這是他們會談的地方。進了屋子,杜魯門脫去茄克坐下,環顧了一下這簡陋的房子。
麥克阿瑟今天換了歐石南根大煙鬥,禮貌地問:“總統先生,我抽煙您不介意吧?”
“不,”杜魯門說,“我倒樂意讓噴到我臉上的煙比別人多。將軍抽煙請隨意,隻要不放火就行。”
周圍的人輕鬆地大笑。
麥克阿瑟說:“朝鮮的局勢不需要介紹了,白癡也會明白,勝利在望。”
“是的,我絲毫不懷疑。”杜魯門說,“我最關心的是中國和蘇聯有無介入的可能。”
麥克阿瑟說:“可能性極小。如果他們在戰爭剛開始時幹預,也許有點用處,現在太遲了。”
杜魯門說:“據有關情報稱,中國人在東北集結了30萬軍隊,這是什麼征兆?”
麥克阿瑟說:“我更相信我的情報官威洛比將軍的估計,他們真正可以出動作戰的,不到50000人。更重要的是他們幾乎沒有空軍,而我們在朝鮮有1 000多架飛機,有空軍基地,中國人不會不知道,在現代戰爭中,製空權意味著什麼。”
杜魯門說:“蘇聯可是有空軍的呀!而且從它的遠東基地起飛,幾分鍾就飛到你頭頂上。”
麥克阿瑟說:“自然,蘇聯的空軍力量不可低估,如果中國出動地麵部隊,蘇聯用空軍掩護的話,會有這種可能。但中國的地麵部隊與蘇聯空軍不會配合得很好,各懷心事,不像我們可以統一指揮。何況,蘇聯也沒有空中掩護的跡象。總統盡可放心,不等中國出兵,我已經打贏了。”
杜魯門說:“在遠東,有一個很棘手的事,那就是對日和約問題。”
麥克阿瑟說:“朝鮮戰爭一結束,我們就簽對日和約,斯大林不參加我們也簽。我以為,總統先生不妨再宣布一個對遠東的‘杜魯門主義’。”好像他成了美國的決策人。
杜魯門不無得意地笑起來。
這時,杜魯門叫安德遜小姐:“把禮物拿來。”
安德遜小姐捧來一盒包裝講究的糖果。
杜魯門說:“這是十磅布隆糖果,請將軍轉給您的夫人。”
麥克阿瑟說:“總統居然知道我的夫人愛吃布隆糖果?這是中央情報局的功勞嗎?”
杜魯門大笑:“中央情報局沒有這份細心。上飛機前,我的女兒提議,說日本肯定吃不到布隆糖果。瑪格麗特說,有一次晚餐會上,她發覺將軍的夫人特別偏愛布隆糖果。”
“謝謝您的千金小姐。”麥克阿瑟說,“可惜我卻沒有回敬的禮物,我總不能搬一發炮彈請總統捎回華盛頓去呀!”
人們又大笑。
他們在一起吃了一餐簡單的飯後,會晤就算畫了句號。
在去往威克島機場的路上,麥克阿瑟顯得很隨和。
杜魯門與麥克阿瑟走在前邊,其他的人保持了相當的距離。
麥克阿瑟說:“我是個愛放炮的人,我的講話常常給總統先生惹麻煩,請不必介意。”
杜魯門顯得很高興:“將軍向別人道歉,平生這是第一次吧?”
麥克阿瑟說:“小時候有一次,我把媽媽做的熏魚全喂了我的沙皮狗。”
杜魯門哈哈大笑,他說:“自從我當總統以來,還未曾有過比這次更滿意的會談。”
麥克阿瑟問:“你有意競選連任下屆總統嗎?”
杜魯門說:“不,我不競選了。而且我想在我任期內建議議會通過一項法律,總統最多隻能連任兩屆。”
麥克阿瑟說:“這很英明,再出類拔萃的人,在最高權力的椅子上坐久了,也會變得愚蠢、昏聵起來。”
杜魯門說:“聽你的口氣,你似乎有從政的政治抱負?”
麥克阿瑟說:“政治太肮髒。1944年、1948年我被政客們耍弄,當了兩次傻瓜。”
杜魯門沒想到這兩次競選,麥克阿瑟竟把自己看成了受捉弄的人。
至少,杜魯門對1944年的競選是知道內幕的,那時麥克阿瑟在打仗,內華達州一個初出茅廬的保守議員阿伯特·米勒博士推舉他,後來他遇到了一個最強有力的支持者,是參議員阿瑟·範登堡,可是後來很慘,他的競選對手杜威得了1 056票,麥克阿瑟是1票,這使麥克阿瑟大丟其臉,他急忙發表聲明,說自己“無意於此”。
而據杜魯門所知,他好像在一封私人信中攻擊了羅斯福總統,而這封信後來被那個米勒博士公布了,麥克阿瑟所說的別人拿他當傻瓜耍弄,大約指的是這件事。
杜魯門當然也不便揭這個短。
麥克阿瑟看了杜魯門一眼,又說:“不過,退出政壇後又可以變得清白。我這人,永遠當不了總統。如果有哪位將軍同你競選的話,我想那是艾森豪威爾。”
杜魯門說:“艾森豪威爾對政治還沒有入門。噢,萬一艾森豪威爾成為總統,他的政府會使格蘭特政府看起來像一個好樣板呢。”
麥克阿瑟笑了。
六
就在麥克阿瑟打保票認為中國不可能出兵的時候,彭德懷又一次趕回安東。部下的人問他,毛澤東已是四下決心,自己猶豫了兩次,會不會再變?
彭德懷對鄧華、洪學智幾個人說:“馬上就過江了,變也來不及了。主席下這個決心不容易,要說服政治局的同誌,也要說服他自己呀。”
也許他的後兩句話說出了毛澤東四下決心的深層原因。
這是10月17日,彭德懷帶著鄧華、洪學智等人在察看江邊地形。
彭德懷說:“水淺的地方,可否考慮徒步涉水過河?幾十萬大軍,隻憑幾座橋,又隻能在晚間行動,怕不行。”
洪學智說:“已經找到了一些渡船,也可以搭浮橋。”
這時解方氣喘籲籲跑來,遞上一份電報:“彭總,中央軍委電令,叫你立刻飛回北京,原定計劃暫不執行。”
鄧華問:“又出了什麼岔頭?”
彭德懷猜測說:“大概周恩來回來了。”
洪學智說:“彭老總方才還說再也不能變了呢!”
彭德懷隻得下令取消原定過江命令,令部隊待命,然後匆忙趕往沈陽搭機進京。
彭德懷到了北京立刻趕到頤年堂去見毛澤東。
毛澤東、周恩來同彭德懷交談。
彭德懷說:“我剛給鄧華拍去電報,明天晚上從安東、輯安過江,再不會變了吧?”
毛澤東說:“我是四下決心啊!還怎麼變?斯大林已經是什麼許諾也沒有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中央會議上都一致決議出兵,我們做最壞的打算吧。”
周恩來說:“還可以往最好處爭取。我覺得斯大林出爾反爾,變得太快了,一直納悶,回來後才知道,羅申給他的報告,使他加深了對我們的疑慮。”
毛澤東問:“羅申大使打了什麼小報告?”
周恩來說:“羅申不是多次求見過您嗎?”
毛澤東說:“他隻是一再申明,蘇聯是社會主義大本營,應得到保護,希望中國在蘇聯援助下獨立承擔戰爭責任。這我都答應下來了嘛。”
彭德懷說:“他是怕我們臨死拉他當墊背的。”
周恩來說:“這位仁兄向斯大林報告時,表達的完全是他個人的懷疑態度,他認為毛澤東的真正意圖是把斯大林推入戰爭漩渦。”
毛澤東說:“這就難怪了。現在好了,咱們自己幹!明朝萬曆年間,日本的豐臣秀吉派小西行長將軍率20萬大軍入侵朝鮮,在釜山登陸,連克漢城、平壤,氣勢洶洶。明神宗當即派大將軍李如鬆統兵援朝,奪回了漢城,驅逐了侵略者。如今,彭老總你再當一次李如鬆大將吧。”
彭德懷說:“但是,李如鬆耗銀幾百萬兩,喪師十幾萬。以今天的現代戰爭看,沒有前方後方之分,我們的犧牲隻能比明朝的李如鬆要大,戰爭將更為慘烈。”
毛澤東說:“是啊,自古以來,和平的代價都是鮮血,你彭老總辛苦了。”
彭德懷說:“主席放心,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我彭德懷眼都不會眨一下。”
毛澤東用力握住他的手。
七
上午10點30分,麥克阿瑟乘坐他那輛1941年式的凱迪拉克黑轎車去上班。他的車子一駛出駐日使館,行車區間的警察和自衛隊立刻封鎖路麵,過往的行人知道是麥克阿瑟去上班了。
他十分守時,下午兩點回家吃中飯,他的車子出現在這段路上幾乎分秒不差。於是時間一久,麥克阿瑟從家裏到達第一大廈的5分鍾車程,成了東京的一景。許多市民為一睹麥克阿瑟尊容,在10點35分或下午14時,在第一大廈門外靜靜等待就行了,準能見到麥克阿瑟,風雨不誤。
今天在第一大廈門前圍著的人仿佛比平時還多,由於心情好,麥克阿瑟下車後還跟前麵的一些老太太寒暄了幾句,引發了一陣陣笑聲。
斯特拉特邁耶和惠特尼早在辦公室等待麥克阿瑟了。
麥克阿瑟問斯特拉特邁耶:“第5航空隊司令部和聯合作戰中心移到漢城了嗎?”
斯特拉特邁耶說:“是的。根據您15日命令,其中第8、第18、第35中隊也從日本進駐了金浦機場。”
“很好。”麥克阿瑟說,“向沃克和阿爾蒙德發布第4號作戰命令。”
惠特尼馬上拿筆記錄。
麥克阿瑟說:“放棄原定計劃,第8集團軍、第10軍將不在平壤、元山的蜂腰處會師,讓兩支部隊單獨前進,直搗鴨綠江邊,放棄這一線由李承晚軍隊主攻的計劃,改由美軍擔任。”
惠特尼提出異議:“這可與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指示不符。”
麥克阿瑟斷然道:“不管它,戰爭由我來主導,而不是那些政客。”
惠特尼到隔壁房間去起草命令去了,他不單有倚馬可待的速度,而且號稱是麥克阿瑟的“第二大腦”,他能準確地在各種報告、文件、命令中體現麥克阿瑟精神,這可能是得到麥克阿瑟如此器重的最直接原因。而麥克阿瑟自己的文筆就差遠了,金絲吉甚至說“很糟糕”,她懷疑念書的時候麥克阿瑟的作文可能經常不及格。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