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談的耐心談,打的堅決打(2 / 3)

艾奇遜說:“我通過瑞典和香港渠道都試探了,中國同樣沒反應,好像他們並不急於談判。”

杜魯門說:“李奇微總不會像麥克阿瑟那樣不聽命令,我們必須現在尋求談判,打了快一年,我們又都回到了三八線。”

艾奇遜眼睛突然一亮,說:“我想起了一個人,喬治·凱南。”

杜魯門問:“是在國務院當顧問的喬治·凱南嗎?”

“是他。”艾奇遜說,“他的正式公開身份是普林斯頓大學的研究員,他在蘇聯工作過很久,對蘇聯頗有研究,又是馬立克的老朋友,請他出麵大概可以。”

杜魯門說:“不過,最好別讓他暴露我們官方的意圖。”

談判的風最先吹到李奇微那裏,是通過參謀長聯席會議的渠道。

李奇微是在東京第一大廈的辦公室裏看到布萊德雷的電報的。

這間屋子沒有大變化,隻是原來掛在華盛頓和林肯畫像下的麥克阿瑟座右銘不見了。

希基拿起來又看了一遍,說:“參謀長聯席會議又要束縛我們的手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奇微冷笑:“他們想為談判創造條件了。”

希基說:“範佛裏特說,我們有力量打到鴨綠江。”

李奇微說:“說大話反正不繳稅。其實,現在我們每前進一公裏,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這一個多月,我們又損失了幾萬人。你知道中國有多少部隊開進了朝鮮嗎?六七十萬!中國有4億人,如果需要,他們可以動員一個億的人來同我們拚命,這是十分可怕的。”

希基問:“那我們怎麼辦?”

“最大限度殺傷中國軍隊,”李奇微說,“反正極端手段杜魯門現在不想用。”

“將軍所說的極端手段是轟炸中國本土嗎?或許還要使用原子彈?”

李奇微說:“當然。”

紐約長島的夏天是動人的。這個散布著富人別墅的島上,鮮花盛開,草坪青翠欲滴,碧藍的海浪無休止地洗刷著金色的沙灘,這裏幽靜而高雅。

蘇聯駐聯合國代表馬立克就住在長島的格倫克福莊園,這是一幢三層的西班牙風格的建築。

馬立克在豪華的客廳裏接待了來訪的凱南,他們是老相識,凱南在蘇聯工作過多年,是蘇聯通。他們交談也用俄語。其實馬立克已猜到他是替杜魯門放試探氣球來了,但馬立克不會戳穿。

凱南的頭發全白了,梳理得很整齊,有點像中世紀貴族們的假發套。他有一張皮膚細膩、五官端正的臉,胡子總是刮得那麼幹淨,他脖子底下吊著一副夾鼻鏡,隻有看什麼文字的時候才夾到鼻子上。他真的是一副典雅的學者風範。

話題由長島的別墅降價開始,凱南說這是因為經濟不景氣,他說他在美國不算窮人,可仍然不敢奢望在長島的富人區買一棟房子。

服務員送來一杯帶冰的威士忌,恭恭敬敬地放在凱南麵前。

凱南啜了一口酒,用俄語說:“我今天純粹是私人拜訪,來見見老朋友。”

馬立克笑道:“私人訪問也不妨談談公務啊。”

凱南說:“我真的不肩負任何使命。”

馬立克說:“好啊,我的緊張情緒一下子鬆弛下來了。”

兩個人都笑起來。

凱南說:“盡管我在政府中沒有職位,它並不妨礙我關注人類的和平。”

馬立克說:“你想談談朝鮮戰事嗎?”

“是的。”凱南說,“美蘇兩國在朝鮮問題上,似乎正在走向一場可能是最危險的衝突,美國人最怕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我想,蘇聯也不想擁抱戰爭。”

馬立克已有警覺,卻仍帶笑地問:“既然美國麵臨這樣的危險,美國似乎應該改變一下了。

主動權在美國手中。”

凱南說:“看來,中國人會把美蘇都拉到可怕的漩渦中去。”

馬立克說:“那麼,難道不是美國人先進入朝鮮,在四個月之後,中國人才介入的嗎?”

凱南說:“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馬立克說:“可這是回避不了的。去年6月27日杜魯門的聲明侵犯了中國主權,你們派第7艦隊占領台灣海峽,又構成了事實上的侵略,你們轟炸了中國鴨綠江畔的城市,中國人出兵是自衛,這錯了嗎?”

凱南說:“你說的那些,留給後人去評論好了。我想說,有識之士都應當在現在拿起滅火器來,給三八線的兩側澆點水。我很想知道莫斯科有什麼打算,有什麼積極建議。”

馬立克說:“問題是,蘇聯並未參戰,不是參戰國的任何一方,美國卻是。”他巧妙地把球踢了回去。

話到此,凱南隻好正麵切入了:“現在,據說美國有和談之意,蘇聯難道不希望朝鮮實現和平嗎?”

馬立克說:“蘇聯從來都反對戰爭,但也不能參加朝鮮停火的任何討論,這個問題應當與北朝鮮和中國商談。我想,他們也是願意停火的,打仗要死人,這是常識。”

凱南想攻破馬立克這樣的職業外交家的防線,自知是很困難的。但談到這裏已經心照不宣,馬立克明白凱南的來意,馬立克也暗示了蘇聯的立場:雖不能直接介入停戰談判,但對中國施加影響是可能的。

這總是積極的響應,凱南已經很高興了,他期望由自己來打破橫在兩大陣營中間的“朝鮮堅冰”。

艾奇遜對凱南的出使也算滿意,畢竟把一塊巨大的岩石撬動了一條縫隙,正如凱南所說,對於困難的事,美國應知難而上。

美國搖的橄欖枝全世界都看到了。

金日成為此專程訪問北京,他知道和談與否,很大程度上不取決於北朝鮮自己,縱然蘇聯沒有參戰,這也稱得上是一場局部的國際性戰爭。

毛澤東在頤年堂擺了很多幹果、水果,請金日成品嚐吐魯番的馬奶子葡萄和哈密的瓜。金日成帶來一箱早熟型蘋果,朝鮮是盛產蘋果的多山國度。

他親自把箱子裏的蘋果一個個排列到茶幾上,毛澤東和在座的人無不稱奇。每個蘋果上都有字,蘋果是純紅的,字是綠色的。第一排蘋果排列起來是“感謝中國人民的國際主義支援”

,第二排則是“毛主席萬歲”。

毛澤東拿起一個摸摸,原來不是寫上的字,也不是貼上去的,而是長在果皮上的。金日成解釋說,在蘋果長得差不多時,把剪好的紙字貼在蘋果朝陽的一麵,貼字的地方見不到陽光,變不了紅色,等果子成熟再把貼上去的剪紙揭掉,字跡便長在蘋果皮上了。

毛澤東把玩著,心裏很高興,難為他們這一片良苦用心。

金日成說:“我早就想來致謝了。如果沒有中國人民的援助,我們的困難是難以想象的。您為了支援我們,兒子都犧牲了,我們都很難過。”

毛澤東又提起了曆史上的事。他說:“明朝大將李如鬆都能率十萬大軍去援助受日本人欺侮的朝鮮,我們共產黨就更應該了。中朝人民的友誼是源遠流長的。中國不富有,可中國人都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這是我們引以為豪的。”

周恩來說:“主席來得正是時候,美國請了個凱南出麵,跟馬立克有一番談話,我們想聽聽你的意見。”

金日成說:“美國可能使用的是緩兵計。”

周恩來說:“從他前一時期的表現來看,有可能是緩口氣,施放一個煙霧彈,準備好了再打。”

毛澤東說:“人家搖橄欖枝了,我們不能裝看不見,我們從不拒絕談判,問題是時機。”

金日成說:“從戰場實力看,我們現在占絕對優勢。”

“是呀,”毛澤東說,“去年秋天他推進到鴨綠江時,他才不會提出停戰呢。如果我們能再多殲滅它一些部隊再來談,會更有利。”

周恩來說:“如能討論逐步撤退外國軍隊,包括朝鮮前途問題等條件,我方不宜拒絕。”

在中朝領導人就朝鮮停戰問題達成一致看法不久,馬立克在聯合國發表了重要演說,實際上也代表了中朝方的意向。馬立克提出,實現朝鮮停火停戰,雙方把軍隊撤離三八線的主張,在國際引起強烈反響。

這是蘇聯對美國的第一次正式回應,杜魯門心裏是高興的,可不能忘記攻擊對方,不能顯得軟弱,所以他在田納西州航空工程奠基儀式上講到未來的和談前景和美國態度時,他說:“我們無法斷定蘇聯統治者將要做什麼,雖然克裏姆林宮仍在想方設法分裂自由世界,但自由世界仍樂於在朝鮮采取任何有助於世界和平進程的步驟。”

仿佛隻有美國在艱難地致力於和平。

私下裏,杜魯門更為關心的是中國的態度,蘇聯喊得再響亮也沒有用,他不是交戰國。

艾奇遜說:“我們應該感謝凱南先生,這條路終於走通了,馬立克終於有了積極回應。蘇聯副外長葛羅米柯說得更明確一些,他說應是雙方軍事司令間的談判,不涉及領土、主權。”

杜魯門說:“這話該由我來說,很妙。可是中國人卻一直在沉默。”

艾奇遜說:“今天《人民日報》表態了,支持馬立克的建議,不過沒有忘記抨擊我們占領了他們的台灣。”

“北朝鮮呢?他們有什麼反應?”杜魯門又問。

艾奇遜說:“北朝鮮顯然不讚成蘇聯的提議,平壤電台竟然說,他們為自己自由進行的戰鬥,也將有助於對蘇聯的支持,又說我們正在武裝日本。”

杜魯門說:“你從中得出什麼結論了嗎?”

艾奇遜說:“中國和北朝鮮都不願意買蘇聯的賬,也許不滿意他們的老大哥沒有像中國那樣肝膽相照。俘虜營裏的北朝鮮戰俘們一提起中國人,感動得流淚,而說起蘇聯人,他們說,不夠朋友。他們還說,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富朋友躲在一邊看,窮朋友卻毫不猶豫地上來幫忙。”

對於李奇微來說,他認為談判的風吹得越多,對士氣越不利,要麼馬上談,要麼打,根本別做姿態。

範佛裏特對李奇微說:“士兵們都盼著和平談判呢。馬立克和杜魯門的講演電台都播了,記者的報道也滿天飛。”

李奇微說:“應當限製他們聽這種廣播,這會影響士氣。”

範佛裏特說:“你沒有權力把他們手裏的袖珍收音機統統砸掉,就像你不能沒收他們口袋裏的裸體女人照片一樣。”

李奇微說:“必須克服任何鬆懈散漫現象。有兩件事不能忘記,其一是克裏姆林宮口是心非,善於欺騙,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另一件事是,即使真要停戰,從提出到落實,也不知要經過多麼漫長的時間。現在戰場上一刻也沒停止過戰鬥嘛!我要你提醒部下,在敵人把槍扔下之前的一秒鍾,你都必須保持射擊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