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炮火給愛留下“盲區”(2 / 3)

上午9點,美方兩架直升機先後降落。

美方聯絡官金西上校上前迎接,向第一個走下飛機的喬埃敬禮。

喬埃漫不經心地把手在帽簷上舉了舉,向他的吉普車走去。他發現了擋風玻璃上的兩個彈孔。

一麵大白旗插在了吉普車前麵。

吉普車在我方引導下向前開去,那麵特別醒目的大白旗迎風飄舞。喬埃和他的助手們個個在吉普車上正襟危坐。

金絲吉突然發現了那麵迎風飄動的大白旗,她格格地笑個沒完,好多人都回頭去看她,沒人知道她笑什麼。

她對大胡子記者貝卻笛說:“我們這些精明的將軍們叫中國人耍弄了。車上插了這麼一麵白旗去談判,這不是等於去投降嗎?”

這一提示,好多記者都以為抓住了談判的第一個值得置喙的笑料,趕過去拍照。

來鳳莊的氣氛令聚在場外的記者們猜測不透。雙方兵戎相見的將軍們,會以什麼樣的心情和姿態化幹戈為玉帛呢?

當喬埃率他的代表團到達過廳時,南日首席代表上前會晤,伸出手去說道:“朝鮮人民軍總參謀長、朝中方談判首席談判代表南日大將。”

喬埃伸出手去:“海軍中將喬埃。”他注意地看了看著灰色製服有紅色拷邊的朝方代表及穿土黃色軍裝製服上沒有軍階標誌的中方代表,然後向大廳走去。

一張鋪著綠色台布的長桌,南日帶他的成員坐在了北麵,朝南。喬埃似乎遲疑了一下,已經沒辦法,隻好坐到了對麵。

他忽然發現,南日的椅子很高,而自己的很矮。南日講話或看他時,有居高臨下之勢。喬埃頗不高興。這時,他的隨員把一個掛著聯合國小旗的帶底座的旗架,放到了他們一端。

喬埃心裏多少平衡了些,他們也有稍勝一籌的時候,中朝方竟忽略了代表他們尊嚴的國旗。

南日看到了旗,與鄧華交換了一個眼神。

鄧華側過身去看了一眼坐在後排的柴成文。

柴成文立刻起身離去。隻這一眼,柴成文就什麼都明白了。他若無其事地走到門外,對一個工作人員吩咐:“馬上趕製一麵朝鮮旗,要一個大銅座,比他們的旗要高10厘米。”

工作人員飛跑而去。

遵照李奇微的指令,喬埃早已準備好先發製人了,雙方坐定,喬埃屁股欠了欠,搶先發言:

“今天在此地開始的談判為世人矚目。我方希望你們共產黨軍一方能夠正視現實。”

南日馬上反唇相譏道:“閣下不是和共產主義者談判,而是與朝鮮人民軍、中國人民誌願軍的代表談判。”他白了白善燁一眼,不客氣地說:“當然也不得不包括你們的南朝鮮爪牙!”

白善燁的自尊受到了傷害,他怒氣衝衝地站了起來,夾起文件包要走。

喬埃向霍治使了個眼色,霍治也離席,對白善燁耳語道:“忍耐才能勝利。罵人的事常有,你又不是沒聽過,你也有嘴嘛。”

白善燁這才忍氣吞聲坐下。

這時,喬埃向上挺了挺身子說:“談判的成敗與否,取決於在座的各位代表的誠意。在停戰協定簽字之前,戰火仍在燃燒,延遲簽字一分鍾,都會有成百上千個生命在地球上消失。我聲明,我們談判討論的範圍,僅限於韓國境內的純軍事問題,如你方同意,請就在此簽字,作為我們談判的第一個協議。”他目光直視著南日:“你同意嗎?”

南日想劃火柴點上香煙,抓起麵前一盒火柴,一連劃了幾根沒有劃著。他有幾分發窘,便伸手從馬褲口袋裏摸出一個美國造的打火機,“嚓”一下點燃。關閉打火機後,發現幾個美國人都把揶揄的目光對著他。南日靈機一動,一回手,把美國造打火機丟到了身後的窗外。

南日吐了一口煙說:“我想知道像你剛才所陳述的理由以及簽署這樣一個協議的必要性。我們現提出三條原則。”他把書麵材料推向桌子中央紅線。

喬埃伸手去拿,因材料在紅線那邊,他的手伸過了紅線,覺得不妥,又縮了回來,乖乖地放在紅線這一側。

南日發覺,又向前推了推,那份材料過了紅線,喬埃這才拿起來看。

接著是鄧華發言。

聯合國方的翻譯吳中尉在紙條上寫了一行字,推給喬埃,上麵寫著:他就是鄧華,此人極能打仗,他率領第15兵團一直打到海南島。

喬埃發現,鄧華也很能演講。鄧華沒有講談判程序細節,而是從和平大局出發,希望美國一方用實際行動表現停戰誠意,他不希望發生利用談判當緩兵之計的事情,雖然我們一點都不怕。

這時,一中方工作人員和一朝方人員持一麵比聯合國旗高10厘米的朝鮮國旗走了進來,巨大的銅座閃閃發光,往我方一放,立刻顯得他們的聯合國旗很小氣。

喬埃與他的同伴相互看看,咧了咧嘴。

喬埃放下中朝方的三點建議,也拿了一份文件,推過紅線,也沒有一次到位,他用紅藍鉛筆推過了界。

南日拿起了他們的《九項議程》。

喬埃說:“這是我們的《九項議程》草案。我們代表團成員中都是職業軍人,我們不談政治。而你們的三點建議中涉及了政治。撤出外國軍隊這一條,就是政治範疇。”

暫時談不下去了,南日建議休息20分鍾,代表們都到外麵的草地上去散散步。

喬埃和霍治咬了一陣耳朵,兩個人不懷好意地望著南日大將笑了笑,低著頭終於在草叢中找到了南日扔出去的打火機。喬埃拾在手裏,對霍治說:“果然是美國貨,我們沒有猜錯,當他使用火柴幾次都劃不著的時候,他忘了場合,不該拿出美國打火機。他很敏感,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崇美病,於是扔了打火機以示蔑視。”

霍治說:“這打火機也許是從美國兵俘虜兜裏掏出來的,或者在死屍上翻出來的。他總不會到華盛頓去買一個打火機吧?”

兩個人縱聲大笑。

南日氣衝衝地走過來,他已經看到了霍治手上拿著他拋出窗外的美國打火機。

“將軍還要嗎?”霍治頭一歪,把吳翻譯叫過來,讓他翻給南日聽,“或者,我可以送給你一個更好的。”

南日說:“那是我扔掉的垃圾。”

喬埃背起手來對他說:“你的座位比我的高20厘米,這不公平,違反了平等對等原則。你以為你可以永遠用居高臨下的角度看我嗎?如果下一次我的座位沒有升得與你的一樣高,我的代表團將在提出抗議後離會。”

座位高低,這當然不是休會的理由。李克農分析,其根本原因是現在華盛頓可能又不那麼迫切談判了,與他們又找馬立克、又找瑞典朋友來探口氣時不一樣了。李克農說,不管怎樣,我們也有兩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座位還沒有升高,“打白旗”又成了一條新聞,這是金絲吉做的文章。她發表了一篇奚落聯合國方代表無知的專欄文章,題目是《美軍打著白旗在開城向中國人俯首稱臣》。最初文章發表在《芝加哥論壇報》,後來《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大報紛紛轉載,這使艾奇遜和杜魯門都十分惱火,如果沒人提起來倒也可以糊塗過去,這一揭穿,杜魯門認為談判者是白癡。

在朝鮮汶山美方談判代表團駐地,聯絡員金西上校拿了一張報紙來到喬埃麵前,說:“這個金絲吉,在全世界人民麵前嘲弄我們。”

喬埃說:“這記者胡說嘛,按世界戰爭史的慣例,白旗並不代表投降,而是中立之意。”

恰巧這時金絲吉背著相機進來,說:“但是將軍別忘了,戰場上投降的人舉起手來,通常也豎起白旗,你可以理解為中立,也可以解釋為投降。特別是東方人,他們對白旗的理解隻有一種,投降。”

喬埃說:“原來如此,怪不得昨天他們見我們的車上插白旗,臉上都是一種難以捉摸的笑呢!”他對金西說:“你去同他們交涉,如果不取消這一條,我們拒絕去談判。”

康乃馨占了懂英語的便宜,她在開城中立區的一家書店裏看到了《華盛頓郵報》上轉載的金絲吉的文章。她很為金絲吉的辛辣文筆叫好。康乃馨沒必要在同一個問題上再奚落美國人了,她換了個角度,寫美國人怎樣後悔,又派金西上校來中方交涉。如果不取消車前插白旗的規定,美方將拒絕談判。

李克農笑了:“打白旗是他們自己提出來的呀,現在又覺得麵子上不好看了。”

喬冠華說:“那就不插白旗吧,可以答複他們。”

屋子裏的人都笑了。

後方野戰醫院簡易會議室裏擠滿了醫生、護士。

林院長給醫護人員開會。他說:“現在是停戰談判階段,暫時不一定打大仗,各部隊都有不少傷員需要轉運,有好多得不到及時治療,病情惡化。趁打仗的空隙,我們抽調一批人下到各軍去,能夠就地手術的,手術完了再往後方轉運。誰去哪裏,名單我都寫好貼在牆上了,從明天起,各部隊都會來人接你們。”

醫護人員們都圍過去看名單。

江小帆看了半天,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就過去問林院長:“林院長,怎麼沒有我的名字呀?”

林院長故意地說:“我怕隨便分了不如你意。”

江小帆說:“這是什麼話。好像我經常不服從分配似的。”

林院長問:“你得說心裏話,你最願意去哪個軍?”

江小帆說:“哪都一樣。”她臉紅了。

林院長說:“是嗎?那我可隨便分了?你可不興後悔。”

江小帆說:“林院長盡拿我開玩笑。”

林院長說:“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呀?我這人,戀愛專家!某男某女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我就能判斷雙方有沒有好感,交往有多深。”

江小帆說:“那林院長看出我的眼神有什麼不對了?”

林院長嗬嗬一笑說:“上39軍去吧。”

江小帆臉更紅了,但顯得特別喜悅:“我同意。”

林院長說:“我若不給你創造這麼個機會,你得天天罵我。”

江小帆說:“林院長真夠厲害的了,你怎麼知道?”

林院長說:“上個月張副軍長給你捎過一封信來吧?”

江小帆笑了:“這你也知道?”

“對不起,不但知道,而且你的信我拆看了。”他望著江小帆笑,“真對不起。”

江小帆臉上現出不悅和迷惑的神情。

林院長說:“這可不能怪我不講道德。你那位馬大哈的軍長也給我寫了封信,兩封信卻裝錯了封套,這能怪我嗎?不過我沒多看,隻看了一句親愛的,就連忙把信換過來了。”

江小帆不好意思地“唉呀”了一聲,捂著臉跑了出去。

“回來!任務沒交代完呢。”林院長說。

江小帆又踅回來。

林院長說:“你在39軍不是長呆,他們離開城很近。你的主要工作地點在開城,為我們的談判代表團當軍醫。”

江小帆說:“那我不回來了嗎?”

林院長說:“一直呆到談判簽字。談崩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小帆問:“給我幾個人?”

林院長說:“一個內科醫生,李邱,再給你兩個護士。不能再多了,他們那兒有幾個醫務人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