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布衣傲王侯,高貴者之風(2 / 3)

兒子掏出一支小手槍說:“這是你給我的護身武器。萬一我被包圍了,我一定留一顆子彈給自己,用這把45毫米手槍自殺。我不會讓你退出總統選舉的。”

艾森豪威爾問:“你在哪個步兵團服役?”

約翰說:“第15步兵團。”

一到了朝鮮,約翰所在的第15步兵團正在西線凱力陣地作戰。他正是精力充沛、自尊沒受到打擊的後來者,他帶著他的營與誌願軍展開了夜戰,而他的上司是勸誡他不可夜戰的。

強烈的探照光束穿過低空飄浮的雲霧,把前沿陣地照得雪亮。

約翰·艾森豪威爾帶著兩個連的士兵沿著開闊地前進。

朝中方從山洞、坑道裏向外射擊。

美國兵不斷有人倒下。前麵的人向後退。

約翰鳴槍喊叫:“不準退!”

一個士兵受了傷,在向後爬,他說:“少校,你為你老子當總統而打仗,我們為什麼呢?”

約翰狠狠踹了他一腳,也隻好隨大流向後撤退。

斯大林發出了兩份邀請,請彭德懷和金日成到莫斯科去訪問。

是給國際上看嗎?是對他們在朝鮮戰場上的勝利的嘉許嗎?抑或是因為他們沒有把蘇聯老大哥拉到朝鮮的泥潭裏陷住雙腿的感謝?

沒有人深究。

彭德懷本來不想去,朝鮮戰場上離不開他。可毛澤東在電報裏幽默地說:不要不識抬舉,你彭德懷打了勝仗,可以揚眉吐氣地去見見老大哥嘛。

彭德懷是8月31日啟程,9月初到達莫斯科的。斯大林立刻在克裏姆林宮接見了他。當天晚上,斯大林又舉行了盛大的國宴招待他和金日成,衛國戰爭中那些功勳卓著的元帥、將軍們都出席了。彭德懷在那些掛著璀璨勳章的人中間顯得有些寒酸,他帶來一件布麵的風衣,早晨涼他披上了。他的那件黃呢子外衣依然是他的全天候服裝,袖口磨損得更厲害了,肘部磨出了一個窟窿。行前大家張羅著要為他趕製一身禮服,可他拒絕了。

在斯大林與他碰杯時,斯大林久久地凝視著這個沉默寡言的人,眼裏充滿了好奇和敬佩。

宴會結束了,人們陸續地走了。

彭德懷來到存衣處取他的大衣。

在許多高級大衣中間,隻有一件布風衣特別刺眼。

斯大林叼著煙鬥笑眯眯地站在取衣架前麵,翻譯是費德林。一見彭德懷過來,他順手取下那件布大衣,說:“我想,這是你的大衣。”

彭德懷笑笑:“是的。”馬上接大衣在手。

斯大林說:“有人稱你為布衣將軍,這是什麼意思呢?是因為穿布衣服嗎?”

彭德懷笑了:“啊,不。在中國,有錢人、官場的人向來穿綾羅綢緞,而窮人隻能穿布衣,所以布衣代表老百姓的意思。”

斯大森笑了:“可你彭德懷是中國的大將軍,你可不是普通的百姓啊。”

彭德懷說:“我種過地,放過牛,我是地道的布衣,將來,也還要去當個布衣平民。”

斯大林今天好像對服裝有特別濃厚的興趣。他望著穿在彭德懷身上的黃呢子舊中山裝,問:

“這是中山裝嗎?”

彭德懷說:“是的。”

斯大林說,他知道這是毛澤東確定的國服,因為是孫中山先生親手設計的,所以有紀念意義。

“可是,”斯大林以探討的口氣說,“中山裝太複雜了,口袋太多,是貼上去的,恐怕裝不了多少東西,袖口上都有紐扣。實在是太複雜了。”

彭德懷說:“這是有講究的。”

他告訴斯大林,設計中山裝的人並非孫中山本人,而是旅越華僑巨商黃隆生,他是奉孫中山之命設計國服的。前麵的4個口袋代表禮、義、廉、恥;大襟上的5顆紐扣代表5權,即行政、司法、立法、考試、監察5權分立之意;袖口的3顆,則標示著民族、民權、民生的三民主義。

斯大林聽了解釋說:“這更複雜了。那麼脖子那裏卡得那麼緊,叫人喘不過氣來,這總不該有什麼積極說法了吧?”

彭德懷說:“我想,中山裝的領子是緊了些,未必比你們的領帶更緊。這也是有講究的,緊收頸部衣領,是要突出一種壓迫感,使中國人有一種壓力感和危機感,意識到我們要反抗壓迫,爭取民族自立。”

斯大林不再用玩笑口吻談中山裝了,他的目光在彭德懷臉上掃來掃去,他疑心彭德懷這一段話是編出來的,是弦外之音。他決定改換話題。

斯大林說:“我還要跟你好好談談,關於戰俘遣返問題,你們的鬥爭很有力。”他噓了口氣,又說:“戰爭初期,我們空軍出動得遲了些……”

彭德懷望著他好一會兒,說:“都支撐過來了,你也有你的難處。”

斯大林默然良久,說:“你是一個創造現代戰爭史奇跡的人,好比用大刀長矛與來福槍作戰。你留下來住一段時間吧,黑海的秋天美極了,那裏有世界上最好的療養地。”看得出他是真心。

彭德懷說:“謝謝斯大林同誌的好意,等打完了仗,我才安得下心來療養啊。”

斯大林又問:“你看,板門店的停戰談判能很快有結果嗎?”

彭德懷說:“我看不會。美國人想從談判桌上撈取戰場上撈不到的好處,我們當然不會答應。”

斯大林說:“如同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幹的水、鐵的森林一樣,所謂有誠意的外交,在國際社會中也是不存在的,板門店也不例外。”他如此坦然地評價外交,彭德懷有些意外。

彭德懷說:“談不攏就打嘛。”

斯大林也笑了:“將軍說話,總是爽快的。”

彭德懷從莫斯科回到北京,毛澤東問他:“此行很風光吧?斯大林把你當將軍對待,很不容易啊。”

彭德懷講了斯大林對“布衣”有興趣的話。

毛澤東說:“布衣傲王侯,是君子之風呢。你該這樣回答他。”毛澤東的茶幾上擺了幾碟小菜,他倒了兩杯紅葡萄酒,對彭德懷說:“來,又是接風,又是送行。”

彭德懷說:“斯大林的言談中似有一絲悔意。”

“將心比心嘛。”毛澤東說,“在一個光明磊落的漢子麵前,什麼人都會變得不安起來。我記得辛亥革命元老續範亭去延安的時候,有一首詩送你,我至今還能背下來。”他放下筷子,吟道,“爽直將軍貴姓彭,誌如鐵石氣如鯨,三軍一致稱模範,粗布征衣半老兵。”

彭德懷笑了:“主席心中裝著天下大事,還有閑地方記這些東西,一奇也!我自己都背不下來。”

毛澤東說:“顏氏家訓上說:”用人之力而忘人之功不可。你彭老總是功蓋天下呀。“彭德懷說:”盡一個人的綿薄之力而已。“毛澤東說:”不管怎麼說,戰爭打到這個分上,美國人已無可奈何,停戰談判的曙光已經可以看到了,我們的布衣將軍逼得美國人連連換將,隻有招架之功,他總算嚐到了失敗是什麼滋味。彭總啊,讓敵人認識一個站起來的民族的神威,這就夠了!“從菊香書屋出來,彭德懷又到朱德那裏喝了一杯釅茶解酒,然後告辭,回軍委招待所。

朱德把他送到中南海西門外,彭德懷對劉亮說:”回去給我放一池子水,我想洗個澡。“劉亮說:”壞了。你就一套多餘的內衣,我給洗了,還沒幹,今天也沒換的呀。“彭德懷說:”我說洗澡,沒說換衣服嘛。“朱德忍不住發笑。彭德懷向他擺擺手,上車走了。

回到住處,彭德懷泡在熱水裏,連連喊了幾聲:好痛快!

彭德懷剛剛洗過澡,穿著浴衣出來。劉亮正拿著他的襯衣、襯褲犯愁:”這不洗也不能再穿了呀?我明天去給你買套新的吧。“彭德懷奪過來就想穿:”你明天去買,難道我穿著浴衣去軍委開會嗎?“這時朱德出現在門口,笑眯眯的。

彭德懷看了看桌上的表,詫異地問:”半夜兩點了,你怎麼又來了?有急事?“朱德把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內衣放到他床上,說:”這是我的,不一定合你身。“彭德懷看了朱德一眼,迅速穿上襯衣襯褲說:”簡直就是我的嘛!“說罷嘿嘿一樂。

朱德也樂了,說:”你老兄今後也得改改遊擊習氣了,至少該有兩套像樣的衣服。斯大林不都覺得你這布衣將軍過於寒酸了嗎?“彭德懷說:”他隻是同情,可沒舍得把他的衣服送我一件。“兩個人都笑起來。

朱德說:”明天,我們要到香山、十三陵去郊遊,你去不去?“彭德懷說:”我倒是想去,可是……“朱德說:”大夥就是想讓你輕鬆一下,才有這個舉動的。陳賡在那給你當代司令,你還不放心?“彭德懷說:”我怕陳賡放不開手腳,不好意思嚴格要求,他見了我也總是不願靠前。“朱德說:”你這人,怎麼弄得人人怕你呀?那陳賡,一天到晚開玩笑,可一見了你就像避貓鼠似的。他對我說,他隻怕兩個人,一是毛澤東,二是彭德懷,而且怕彭德懷甚於怕毛澤東。“”這個陳賡!“彭德懷大笑起來,”不得了!我彭德懷成了青麵獠牙的怪物了!看我回去不教訓他。“停了一下,他問:”明天郊遊,都有誰呀?“朱德說:”我們幾個四川佬,小平也去,你這個湖南佬算是特邀。“”好啊,“彭德懷說:”我得帶上獵槍,還有象棋,我好久沒跟朱老總殺上一盤了。“朱德嗬嗬一笑,說:”不殺也罷。我不願意和一個愛悔棋的人玩兒。“彭德懷說:”誰給我造這種輿論?“朱德說:”悔也沒關係,談判桌上不也悔來悔去的嗎?“香山之遊幾乎讓彭德懷忘記了朝鮮戰場的槍炮聲。可一回來,他又坐不住板凳了,非要馬上走不可。朱德送了他一套黃呢子新軍裝,又非拉著他去參加中南海的晚會不可,朱德說毛主席、周總理都是晚會的積極分子。

其實晚會就是舞會,而彭德懷與交際舞向來無緣,或者說討厭,他說:沒事磨什麼肚皮嘛!

他們來到春藕齋時,隻見裏麵燈火通明,優美的樂聲陣陣傳出來。

一些年輕女孩子在舞廳裏進進出出。

彭德懷和朱德走來。在門口,彭德懷站住,皺了皺眉頭,問朱德:”你會跳嗎?“朱德說:”我會邁軍人步子走一趟。“彭德懷看了一眼彩燈迷離的舞場,轉身就走。

朱德說:”輕鬆一下嘛。“彭德懷說:”聽說中南海專門有個管弦樂團,還有伴舞的?“朱德說:”是吧。“彭德懷說:”不是讓我回來主持軍委工作嗎?我第一刀就把樂隊和伴舞隊砍了。“朱德挽著他的胳膊趕緊往外走:”人各有所好,走吧,我陪你去殺一盤!”

克拉克一直在謀求一次重大的軍事突破,他不甘心於當一個在屈辱的和談文件上簽字的將軍,那應當是外交家們的事,不打仗要將軍幹什麼!

幸而,杜魯門又讓克拉克”不要在戰場上綁上自己的手腳“了。

10月8日,克拉克與範佛裏特在一大群軍官陪同下視察前線。

範佛裏特問:”杜魯門總統怎麼忽然又有大打的決心了?“克拉克說:”一半是因為大選在即吧。“範佛裏特說:”杜魯門並不謀求連選連任啊!“克拉克笑道:”他下台前,總得給民主黨的侵朝政策壯壯聲色啊!海軍部長費克特勒在馬尼拉說,美軍已把載原子彈的飛機部署到南朝鮮,空軍參謀長範登堡又說將要用原子彈進行報複,他們會不害怕嗎?

範佛裏特遙指前麵的高山說:“我一定要拿下這兩個高地,打通到平原的通道,我要在他們的左右翼中間來個中間突破。”

敵人在五聖山投下的兵力和炸彈都是空前的,克拉克比他的兩位前任更急於建功。

10月13日,彭德懷在檜倉誌願軍總部給15軍軍長秦基偉掛電話。

彭德懷說:“你要小心,這次攻勢,克拉克和範佛裏特是親自指揮,597高地和537高地是上甘嶺的戰略要地,是五聖山的前沿要點,敵人要奪取五聖山,必須首先奪取這兩個高地。如果敵人奪去五聖山,就從中間突破了我軍防線,在我戰線中央一打開缺口,就可以進到平康平原,敵人的坦克就可以發揮優勢了。”

秦基偉說:“我明白。我們一定守住。”

彭德懷還告訴秦基偉,為了配合上甘嶺攻勢,他已命令改變原準備10月22日結束反擊戰的計劃,延長到月底,要他們一定打出威風來。

秦基偉說:“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為保住五聖山做出最大的犧牲。”

彭德懷說:“秦基偉呀,這是一場硬碰硬的戰鬥,我向你和你的15軍敬禮了!”

接電話的秦基偉熱淚盈眶。

在15軍45師135團陣地上,戰士們用白石灰在山腰擺出了一行大字:一人舍命,十人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