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現在執手的兩個人,覺得無比的刺眼,甚至後悔沒有早點將蘇無痕和蘇無憂殺死,現在給了他們相聚在自己麵前的機會。
“妹妹,哥哥來救你了,不要怕……”蘇無憂緊緊的握著無痕的手,微笑的開口。
這一句話,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石化了。
什麼這個人是蘇無憂的妹妹,那麼就是說,這個人是蘇無傷或者是蘇無痕?
不知道內情的人還好,知道一點內幕的人卻驚慌的瞪大了眼睛,蜂擁的人群讓監斬的官員有些頭疼,他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情緒這麼激動,就是因為期待著蘇無憂會在這個時候給他們透露一些皇家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獵奇的心裏?就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
朱少羽看著蕭允,盡管蕭允還是淡淡的表情,甚至目光落在別處,但是以他跟隨蕭允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他現在很生氣很想殺人,他雖然知道蘇無憂在百姓的心目中有著極高的地位,但是他不介意在這個時候殺了他。
朱少羽隻是在等蕭允開口就準備動手。
可是半響,才聽到蕭允有些無奈的語氣:“朱少羽,不是我說你,現在你對上他能有幾成的把握?”
朱少羽握著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作為皇上!這最尊貴身份人身邊的侍衛,竟然被自己的主子懷疑自己的能力。
他不想動手也得動手了,隻聽雨中“當”一聲,寶劍和朱少羽一起從馬背上一躍朝無憂刺去。
無憂輕輕的不著神色的一側身,朱少羽的劍就刺空。
別人也許看不清楚內情,朱少羽自己卻是明白人,立刻臉色變得蒼白,經過這麼小小的一躲閃,他已經看出無憂的水平已經不止是高出自己幾十倍的問題了。
“他這麼狠心,是不是你告訴他這個孩子不是他的?”無憂看著臉色蒼白如鬼的無痕,伸手緩緩的給她渡了一些護體的內力。
“是!”一雙眼睛卻爍著攝人的流光,那竟是一種執拗得近乎決絕的堅定。
“無痕妹妹!”蘇無憂心裏了然,既然蕭允不值得無痕為他停留,那麼就毀去這一世的英明,換無痕和蕭允的徹底解脫。
“你其實不必為這個男人做那麼多,不值得!”蘇無憂的話灌注了十成的內力,以至於就算是站在看熱鬧最外圍的人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無痕一驚,她不知道無憂竟然做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舉措來,剛想開口辯駁,可是卻發現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蘇無憂已經點了無痕的啞穴。
“你怎麼和你母親一樣的啥?為了父親嫁給蕭行奕,沒得到寵愛卻被這個男人侵占,為了他的計謀,你被掉包成明珠公主前往畢月國和親,到了畢月國他又為了私心,將丫鬟掉包成你,而你的身份由貴妃變成公主之後再次變成了見不得人的蕭允的小妾紫蘇。”蘇無憂躲過朱少羽淩厲的劍勢。那個監斬的官員因為蘇無憂的一番話,已經麵無血色了,要是蘇無憂這些所說的都是真實的,這個皇上必定會民心全失,要是他稍微暴戾一點,說不定今天聽過蘇無憂的話得人都要死。
他隻得讓手下和朱少羽聯手,一定要讓這個人盡快的閉嘴。
蘇無憂手掌翻飛,如同一遍在雨中盛開的蓮花,一朵一朵由花骨朵變成怒放,白的紅的粉的讓人眼花繚亂,逼的想殺他的人都不能上前。
“因為萬王妃殘忍的殺死了無痕的孩子,無痕想要報仇,所以你和萬家聯手要殺紫蘇,也就是六年前,是不是也是這個刑場?”蘇無憂冷笑著,手上加了十分的法力,在雨幕中升騰起來的紫級的鬥氣幾乎將周圍的雨水都蒸幹了去。
“你不是蘇無憂,你是一個瘋子!”朱少羽一邊發瘋一般的進攻,一邊怒吼道。
“可是無痕命大,沒死成,去了北冥國,在那裏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太子琉璃也就是遠離了你之後才得以安全出生的。”蘇無憂手一揮,那些蓮花陣法將除了朱少羽以外的侍衛都包裹了起來,看來他並不想動殺念,“可是你還是不放過無痕,利用北冥國來脅迫無痕頂著雪晴公主的身份嫁給你,一次次霸道的將她囚禁在身邊,現在為何又要殺她?為了一個已經死去了的女人,我的大妹妹無傷嗎?”
“蘇無憂不是一個瘋子,他說的都是實話!”蕭允看了看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雨漸漸的小了,已經到了行刑的時候,但是這些人卻都被蘇無憂給牽扯住了,難道無痕的命是上天要給自己留著嗎?
“公子,屬下來遲!”四個無憂的暗衛飛來,和他並肩作戰:“公子,你不要動鬥氣,這些人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蘇無憂點點頭,一伸手捏斷了囚車的禁錮,一伸手,將濕漉漉的無痕抱在懷裏:“無痕妹妹,其實不是我的親妹妹,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她的父親確實是太上皇蕭行奕,你和她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你不可以再分開我和無痕。”
一個冰冷的吻落在無痕的眉間:“無痕,我看到你為我披上嫁衣,很開心。”
就在無痕動用身上所有的氣力衝破穴位,開口喊出“無憂”的瞬間,無憂含著淡淡的笑意,在自己的麵前化為了一縷青煙,無痕的淚掛在腮邊,伸手想要抓住那青煙,但是那青煙還是從指間穿過,消散在了空中。
“公子!”看到剛剛還與蕭允身邊高手動招的無憂在一瞬間化為了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四個暗衛不由停下與蕭允手下的戰鬥,靜靜的呆呆的跪在那青煙消失的地方。
“替我保護無痕……”無憂留下來的遺命在空中縈繞,即便是到了最後無法挽留的一刻,無憂仍是記掛著自己的安危。
無痕的淚已經沒有了。昂頭看著已經停了雨的灰暗的天空,“啊!”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嚇到了所有來看熱鬧的人,原本挽好的一頭青絲在空中飛揚,固定發髻的簪子四處分散,不可思議的是那青絲飛揚中竟然一節一節的變白。
無痕一個飛身站在破壞了的囚車上麵,白發紅顏紅衫,衣袂翩翩,蕭允突然覺得很刺眼很刺眼,原來沒有人可以像她這般的視死如歸,也沒有人能像她這般徹底心灰。
“蕭允!你害死了無憂,你害死了他!”無痕一個飛身淩空而去,一掌就往蕭允的胸口打去。
“皇上,小心!”朱少羽和剛剛趕來的孫三兩人疊在一起擋在蕭允的麵前。
無痕腳尖在朱少羽肩膀上輕輕一點,借著他反抗的力量,飛到了蕭允的身後,就那麼一掌,蕭允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生生受了。
他原本可以躲開的。
以他的武功他怎會察覺不到無痕這聲東擊西的小伎倆?
可是他不想躲。
無憂所說的都不錯,自己一直以為什麼都沒有為無痕做過,所做的隻是一直傷害她傷害她,自己有什麼資格幹涉她和無憂?
沒有資格,沒有資格。
“娘娘、皇上!”一頂轎子突兀的停在刑場邊上,一身宮裝的水晶迫不及待的掀開簾子就往人群中衝去。
她像個護著小雞的母雞,擋在蕭允的麵前,原本來聽朱少羽所說皇上真的要處死無痕,所以急急忙忙的往刑場上趕,希望能在行刑前阻止蕭允,可是她沒想到自己趕來的時候,竟然變成了自己阻止無痕對蕭允動手:“皇後娘娘,您聽我說,皇上他對您是真心的,今天的所有誤會隻是因為……”
“水晶!不要再說了!”蕭允嘴角溢出一絲細微的血,無痕的武功怎麼能傷的到他?水晶驚訝的抬起袖子來幫蕭允擦拭,蕭允沒有躲閃,隻是頓了頓,並沒有說話,因為他要將剛才強忍住沒有噴出來的鮮血咽回去。
“就算是死,朕也要拉她下去相隨!”
“你妄想!”無痕不可思議的看著剛才自己一掌拍在蕭允胸口的手。
“妹妹……你還要執迷不悟嗎?”伴隨著一陣仙樂,一身銀白色長袍的風君和一身黃色的手執長笛的女子就這麼在鮮花中從天而降。
“哇,是神仙啊!”那些看客險些被今天的場麵嚇壞了頭腦,顯示聽了皇宮裏最見不得人的秘密,然後竟然還看見了神仙。
“原來這是真的皇後啊,是啊,傳說皇後是上天的女兒,看來皇帝真的是冤枉皇後了。”
“沒想到啊,皇帝竟然這麼……”
風君一個移步換形,已經到了無痕的身邊,輕輕的控住她顫抖的雙肩:“對不起,因為母親,我來遲了一步。”
無痕再也繃不住了,倒在風君的懷裏:“哥哥,無憂、無憂這次真的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風君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來晚了終究是來晚了一步,不是嗎?可是就算是自己趕來了又能如何,無憂為了拖延時間直到自己趕來,就是打著必死的心。
“還有我!你還有孩子!”風君看著她的肚子,看著她突然變白的長發,不知道從何安慰起。
“我不要他的孩子,這個暴君的孩子。”無痕的話還沒說完,風君一個手刀劈在了無痕的後頸,無痕根本沒有提防風君會在這個時候出手,一下子就暈倒在了風君的懷裏。
蕭允原本就是一臉的死灰之色,這下子聽到無痕一時氣急罵出來的那句話,一些東西在腦海裏急速的閃過:原來那個孩子是自己的,根本就不是無憂的,她那時候說出來隻是為了求死,她真的再也不相信自己了,她隻是想著如何能讓自己處死她。
果真夠殘忍。
無痕你果真夠殘忍,蕭允喉頭一甜,一口血就那麼噴了出來。
“這樣的皇帝你們還擁戴他做什麼?!”消失了很久的蘇經緯忽然出現在人群中。
蕭允垂著頭倒在水晶的懷裏,朱少羽和孫三擋在蕭允的麵前,他們誰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風君冷冷的看了一眼蕭允,又看來看去其他的人,冷笑一聲,抱著無痕和那個黃衣女子踩著朵朵盛開的鮮花,怎麼來的就怎麼去了。
大家呆呆的看著半空消失的人影,揉了揉眼睛,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樣。
躺在華音宮宮殿裏的無痕,呆呆的看著鑲嵌著紫水晶的淡綠色帷帳,似乎也做了一個夢,一個極為綿長累人的夢。
她伸手撫摸上自己的肚子,圓圓滾滾的,還好孩子還在。
“主子,您醒了?”一個模樣嬌俏的女子跪在無痕的床邊,“您想吃點什麼?”
“我睡了多久了?”無痕揉了揉眉心,太陽穴依舊突突的暴跳。
“娘娘已經睡了兩個月了!”那個女子的回答著實嚇了無痕一大跳,聽說過人昏迷七八天已經是極限了,怎麼還有人可以不吃不喝昏迷兩個月的?而且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主子要吃點什麼嗎?”那個女子見無痕沒有說話,繼續柔聲的問道。
無痕對她擺擺手:“我最討厭跪來跪去的,你們在我這裏也就不要這樣了!”
女子笑著點點頭起身:“還是往常一般的桂花蓮子枸杞粥,好嗎?”
“你……”無痕驚訝的看著女子,她怎麼知道自己的口味和喜好?
“在您昏迷的這段時間內,風君就是給主子準備這些東西的,原本風君給主子準備了很多很多的補品和藥材,但是主子昏迷中似乎還有意識,抗拒著吃任何的東西,風君試來試去,最後發現娘娘隻對這粥並不排斥,所以……”
“夠了,花語這裏沒有你什麼事情,你可以下去了。”風君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手裏還端著一個碧玉的蓮花碗。
那個叫花語的女子,咬著下嘴唇對著風君點點頭,走了下去,順帶將門掩上了,無痕在風君的麵前沒有顧忌的打量著四周,曾經蕭允去過自己北冥國的宮殿感歎過聽風殿的設計精妙,殊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聽風殿精妙成千上百倍的地方。
那就是這裏,目光所及之處,大到門窗小到錙銖都不是凡物。
“別看了!”風君微微笑道,他長得真是太好看了,無憂和蕭允都沒有他笑起來好看,他走到無痕的床前,坐在床沿,一手端著那個碧玉的蓮花碗,一手將無痕肩頭滑落的被子往上提了一提,蓋住她的肩膀:“你要是想看,來日方長。”
饒是無痕見過的世麵不知道多到多少地步了,還是第一次這麼失態,並且一眼被風君看穿,無痕有些不悅的扭著身子,將頭扭到一邊,不去看風君手中的碗盞。
“好不容易才醒了,多少要喝一點,且不說你要擔多大的重任,你肚子裏的孩子要是要營養的吧。”風君將那碗裏的勺子攪了攪,舀樂樂一勺子粥,放到自己的唇邊,碰了碰試了試溫度,才遞到無痕的嘴邊。
“卿淩風,你已經全部都想起來了是不是?”無痕猛的將臉扭了過來,對上風君的眸子,在他閃爍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絲絲的驚慌和一閃而過的掩飾。
“你要是沒有想起以前來,怎麼會知道我的喜好?”無痕從被子裏的手突然握住風君的手腕:“你為什麼一直都不說?你……”
無痕的聲音有些哽咽,風君那一勺子粥沮喪的放回碗裏,他垂著頭,原本裝著失意能更簡單的和她相處,但是沒想到就這麼輕易的被她看穿。
“我去找母親再要一顆忘憂丸……”無痕和風君的目光都落到了無痕的手腕上,無痕像是被燙了一般縮回來。
“不要,沒有用的。”風君搖了搖頭,垂下長長的睫毛:“無痕,相信我,我不會做出什麼對你不利的事情的,我……我會謹記自己的身份。”
無痕沒有吭聲,那有多難受啊,她和他之間,總歸是自己欠他的太多,除了蕭允之外,他可是和她正兒八經拜過堂的丈夫。
為什麼又是這麼尷尬的一個身份?
以前和無憂是,後來和蕭允是,現在和風君又是。
宿命的魔咒嗎?
“哥哥……”無痕壓抑了自己的情緒,他當日對她的情懷,她如何不知,且不說他和她現在的身份,即便是沒有這樣的禁忌,他們也再也回不去了,他們之間不僅僅隔著蕭允,更是為了無憂,她死不了,那也要為無憂守節知道下輩子自己能找到無憂,還他一生一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