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彙入洪流(3 / 3)

當然,我所言都是主觀瞎說,預祝靳飛在中日深層的傳統文化交流方麵,闖出一條新的老路,做出一番既轟轟烈烈又隨意安閑的功業。

我祝福靳飛。

增加正義感

這幾年,每當從電視或者報紙上,看到歹徒作惡而路人袖手旁觀的時刻,我總是由衷憤怒:人(——們)怎麼都變得如此無情寡義了呢?

最初,我隻是從心底質問路人(不相識的人):你(—們)怎麼會這樣了呢?後來,我忽然想到自己——如果也遇到那種情況,難道就能奮身上前?——思之再三,也遲疑了。這反倒讓我害怕和深思起來。

如果五十年代,當我還是一名未曾入世的中學生,就憑頸上的紅領巾,我會撲上前的。我想我的同學,也都會這樣做。在當時的實際生活中,隻要有一個人衝過去,其他人立刻會蜂擁跟上,頓時就能製服歹徒。就客觀情況言,那時每個家庭子女尚多,兄弟姐妹好幾個,老人習慣以“老大”、“老二”、“老三”稱呼之。況且兄弟姐妹也由此被稱呼習慣,誰也覺得自己“沒什麼”,更不會以自己“為中心”。家庭如果因此而失去其中一個,家長也還能承受得起。現在則不一樣,每家都隻有“寶貝疙瘩”一個,一旦失去再無法彌補。同時“寶貝疙瘩”從小就習慣了別人為自己服務,自己無比地珍愛自身,一旦發生突然事變,無論家長還是自身,第一念頭都首先是避開為上,又何談自我犧牲呢?

再者,生活中本應成為表率的人,行動上往往適得其反。為了人民利益最應該衝在前邊的人,現在有了層層保衛,其安全和利益都得到最大的保障。遇到危難,有沒有高級幹部衝在前的呢?另外,當見義勇為之士為人民利益犧牲之後,社會對之的保障機製又如何呢?“走”了第一個,是否能夠保證又有第二個、第三個衝向前呢?

要用實際行為提倡弘揚生活中的正氣。需要身居高位的人以身做則。要尋找和宣傳這種例證。常見到這樣的公告:某某黨委委員(乃至常委、副書記),因貪汙腐化而開除黨籍。處分到此為止。要是普通老百姓,憑那罪證足可以判兒年刑。這樣做的原因,是否認為黨籍也可以代替刑罰?我想,越是受到教育培養多的人,一旦犯了錯誤,處罰反應該更重,原因是他辜負了教育培養,需要“退賠”。

如何防範和減少目前眾多的惡性犯罪?我曾經激怒過,甚至想到恢複昔日的酷刑和連坐之法。但後來覺得不行,根本的辦法是加強法製觀念,使更多的人既得到行動和思想的自由,同時也處在“回避禁區”的自我防範的狀態下。

在這裏我想貢獻三點想法。第一,要從對全民(首先是兒童少年)的教育抓起,強化傳統道德當中“人心向善”的一麵。第二,要把犯罪欲望遏止在搖籃階段,防止它向著犯罪行為迅速實施。第三,就是從領導做起,再遇到孔繁森式的幹部要重獎和破格提拔,行為相反的幹部要嚴懲不貸。當然,我們不是簡單恢複五十年代的社會風氣,在新時期如何弘揚生活中的正氣,似乎應該有一個長期計劃和分階段的治理方案。

您看,上邊寫的這些都不像是我的習慣語言,但沒辦法,現實社會讓人許多時候還得按照規範生活。因此當你尋求社會的保護時,也就自然要按照規範去思索去行動了。

回歸自然

這二年,電視節目中我最愛看的就是“人與自然”,趙忠祥主持的那個。

沒有人的大自然雖然簡陋,但蒼茫渾厚,其中蘊涵著在循環中前進的諸多機理與機製。後來這些機理、機製被人藐視和破壞了,才發生這樣那樣越來越麻煩的危難。

電視一邊播送畫麵一邊解說:初生的小斑馬,用不了幾天,就能從茫茫的斑馬群中辨別母馬。辦法則是對母馬腿腹那一段的花紋持有天生的敏感。眾多草原動物在非洲大草原的遷移中,有的動物專吃草尖兒,有的喜吃草頸,有的則吃草根。現在的河螃蟹,敢情都誕生在大海之中,它從卵時就不斷遊向江河,在淡水中不斷脫殼長大,最後成熟之後,又重新遊向大海,在大海中交配產仔後,自己在鹹水中緩慢死去,而新一代的卵則重新遊向江河……

這些都沒什麼道理,都屬於“沒道理的道理”。天生如此,但又雄辯無比。大自然出現了人當然是種進步,但眼前的進步又蘊涵著巨大危難,就因為人類忽視甚至是無視了大自然中先天存在的這些規則。人類想另搞一套,大自然卻不答應,於是旗幟鮮明地警示人類。但人類貪圖這一刻的舒適,往往還在逆天行事……如果以自然的曆史觀看人類,真說不清人類在地球的出現,是種進步還是退步。

我住在不高的單元樓裏,樓下有些剛開辟出的綠地,其中種植了一些皮實的綠草和容易生長的紅花。園藝工人定期把雜草拔去,為的是讓種植的草皮早些覆蓋地麵。那些紅花開了謝,謝了又開。一些小孩子踢足球,傷及到這些紅花。我在樓窗中看到,也為這些紅花哀悼。我每天都寫些東西,基本上屬於謀生——以這投搞,換些鈔票;但力求寫的東西是香花而非雜草,不需要再麻煩精神世界的園藝工勞神拔去。我的思想已很簡單,力求讓有生之年和大自然吻合起來,力求讓自己的生存和大自然的新陳代謝吻合起來,隻幹有益於大自然的事,而不是相反。

我渴望回到大自然去。比如回到年輕時去過的新疆塔裏木河墾區。聽說現在哪兒的生活有了極大改進,比“文革”前提高了不少。這,貌似好事。但我又想,塔裏木河原來的荒原沒有了,原來參天的胡楊樹林沒有了,原來的生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從自然地理的角度來看,還是好事麼?我說不太清。既然說不清楚,就應該去關心,並到實地去看。可我沒有去的途徑和辦法。沒人給我出路費,也沒人要求我去關心這個問題。而在那裏生活和工作的人,大約根本不會去想這個問題。再說,當初新疆去了那麼多的上海青年,北大荒、海南島也去了不少大城市的青年。為什麼要動員城市人去邊疆呢?可能就因為城市的小孩子生得太多,城市養不活了,隻能“推”出去讓廣袤的農村邊疆去養活。當然,不能“硬推”,得有個說法,於是就有了“上山下鄉”和“屯墾戍邊”。前一個是新詞,後一個是老詞。

要是當初不生那麼多孩子呢?不就以逸待勞了?不就沒有“出去了再回來”的那許多悲歡離合?不就省了許多的事?……當然,也就沒有了後來那許多可歌可泣的報告文學和小說。那麼,究竟是“哪一個”更好一些?

我更想到現在——由於農村人口的流動,計劃生育大成問題。知識分子倒是不多生了,可沒知識的人照樣多生。現在國民經濟想提高一點,往往很難很難;但人口膨脹所造成的超生,幾乎根本就控製不住。作為城市中的個人,農村和貧困地區多生些小孩,似乎暫時不會影響到個人每月領工資。但隻要經曆一段時間,作為個人總合的國家,就勢必要集體接受這一懲罰。而我們現在的宣傳輿論,很大程度上是諱言這一根本性問題的……

人(——人類)已經到了應該正視自身的時候。縱使再聰明,也至多隻是大自然的普通一員;人不是救世主,頂多是個善於認識和改正錯誤的“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