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廳堂漸漸敞亮起來,送走一幫子鶯鶯燕燕,攝政王妃揉著太陽穴,湧現出幾分無力感,心不在焉地聽著秦嬤嬤起王府內外的瑣碎事。
“今兒對牌都下了。江南帶回的一應物件登記入庫,隻是後日派去接的丫鬟仆婦……”秦嬤嬤昨日下午便回了王府,同王妃交待了林氏的前因後果。王妃對秦嬤嬤的辭半信半疑,倒不是懷疑秦嬤嬤糊弄她,而是林氏來得蹊蹺,誤打誤撞地摸進園子,已經夠稀奇了。居然好巧不巧地被這樣多的清流名士撞見,青白日,朗朗乾坤,真真是無話可。
她當即齒冷道:“竟還活著?”
秦嬤嬤稀罕地咋舌,道:“老奴瞧著,安然自若的很,眼淚都沒掉。”她又細細了林氏的日常起居,訕訕笑道,“也是老奴照看不周,被鑽了縫兒,便宜了她。”
“你她被林大人開出宗籍?”王妃蹙眉道。
“真真確確的。老奴聽著前來送嫁妝的林府嬤嬤道,林氏是庶出,和嫡母關係冷淡,連帶著奴才也不待見。沒什麼姿色,咱們王府隨便揀一個丫鬟都比她有顏色,半個月看下來,又有積年的老嬤嬤教導,舉止行為,卻還過得去。”
這年頭,門第宗族可是女子安生立命的本錢。既不是林大人授意安排的,怎能渾水摸魚,水到渠成。恐怕是林氏的父親唯恐得罪王爺與她,方搶先一步將林氏剔出宗譜,舍得明年績效考評,混不上優等。
“可是林言軒,林大人?”攝政王妃眉頭鎖得更緊了。
“自然是的,二十歲便中第,放眼望去,也沒幾個世家子弟。”秦嬤嬤點頭,見主子神色微變,笑道,“王妃想起什麼了?”
攝政王妃細細搓著衣袖上的暗紋,略有沉思,道:“父親前些年,倒與此人有些來往。我很有印象,有年立秋,父親與一位友人在府中遊園,正是林言軒不假。”
輔國公府素來位高權重,父親因與先帝的交情,更是被倚為心腹,視作左膀右臂,平日門客訪客,不計其數。
若能被相邀進府,多半是王公貴族。
而林言軒還能與父親,有段除了公事外的私下情分。二人地位相差懸殊,境遇也極為不同,卻能結為摯友,相談甚歡。
因此,謝儷記得很牢。
“王妃的意思是,老爺與這位林大人關係密切?”
那麼,會不會這樁事件……
“沒有了。”王妃抿著唇,眉心微蹙,亦有不解,“應該已有很多年,不曾往來。我出嫁前隨母親理家管事,年節關頭,人情來往,最是忙碌。庫房名冊上頭,可沒有林言軒的名字。”禮尚往來,也是官場人盡皆知的習俗。一般而言,父親所處的位置,大官員,便是宗室貴戚,也不免做做麵子上的禮節,依著親疏遠近,隻是厚薄有差。
可堂而皇之地忽視輔國公府,太不知高地厚。
這令謝儷,又不禁迷惑。
“聽聞林大人,明年便回京述職。”秦嬤嬤壓根不信林家沒參與過一星半點。定是想攀附攝政王,可惜弄巧成拙,才不得已將林氏開除宗籍。
謝儷淡淡“嗯”了聲。
“你,阿儇……打了她?”提起這妹妹,她便失了沉甸甸的壓抑感,眉眼間有很無奈的寵溺與愛惜。
秦嬤嬤對謝儇看得和明珠一般,忙不迭地開脫,又將事情原本添油加醋地描繪了遍,一個勁兒怪林氏:“郡主也是護姐心切。好容易,王府太平了幾年,誰知又混進了個沒有臉皮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