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塵(3 / 3)

顧月章卻猛一揮手,沉聲道:“不!你繼續說!”冼夢辰見其眼神淩厲堅定,心中忖道:“也罷!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他繼續困惑,倒不如告知始末,縱然傷心,也能徹底放下。”計較定了,便點了點頭,繼續道:“後來你學成出師,她也一並隨你出了丹青門。那時節你二人正值情濃之時,分別之際,便私定了終身。顧家老太君心中雖不情願,但終究對你溺愛至極,熬不住你苦苦哀求,便勉強答應了你們的婚事。可惜,她離開你後,卻又遇上了另一個人……那便是,當今聖上!”

此言一出,不啻平地生雷!顧月章聽了,竟不似前番那般震驚,臉上反而一片平靜,倒似心中早有準備,隻聽他緩緩問道:“之後如何,還請姑娘細細說來……咳……”冼夢辰見他雖又咳出一口血水,臉上卻血色漸複,想來並無大礙,便緩緩說道:“當年你們在蓬萊分手,你回登州顧府,她則趕往曲阜老家,途經靈山衛時,恰遇一青年男子在臨海樓以畫會友,張曦晨在丹青門學藝數年,技法上雖無所成,眼界卻是養了出來,那一****瞧見臨海樓外高掛的數副工筆花鳥圖刻畫具微,布置謹重,登時生出興趣,便進了臨海樓。樓中品評書畫的,不是當地的鄉紳富豪,便是文人名士,張曦晨一個美貌女子突然現身樓中評論書畫,可想是怎樣突兀,而這也自然落入那青年男子眼中,兩人由此結識,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當同在樓中的張大人說出,這位男子便是當今的皇太孫時……隻怕那時,她便動了心思。”顧月章苦笑一聲,站起身來,輕輕問道:“之後……他們便在一起了?”冼夢辰點了點頭,道:“那天晚上,張曦晨便隨聖上回到了設在靈山衛的行宮之中,那或許是她在世人眼中最後一次露麵了,之後便再也無人見過她,甚至你二人大婚之日,她也沒有如約而至,於是,便生出了五年前那件大事……而後,魁尊死訊傳遍天下,不過一年光景,太祖駕崩,皇太孫即位稱帝,次年,便將張曦晨封為了‘曦妃’……”冼夢辰說到這裏,聲音漸小,終不可聞。

顧月章定定地望著前方,眼神空洞,也不知看些什麼,便似入定一般。實則他表麵平靜,內心此時正起波瀾!這段往事便如同地震,將他心中一座高山頃刻間崩塌,往事片段潮水般紛至遝來,一幕幕,一張張,往往剛看清一個畫麵,便瞬間碎成碎片。而那先前怎麼也回憶不起來的容顏,此時也忽然清晰起來,於是心中猛然就是一痛,顧月章猛握雙拳,仰天長嘯,這嘯聲一起便如龍吟鳳鳴,林中飛鳥驚飛無數,未及飛遠,竟又被那嘯聲紛紛震落!隻聽那嘯聲之中分辨不出喜怒,隻能聽出一股說不出的慘痛!那嘯叫之人心中傷痛,當真已非筆墨可描!

冼夢辰在一旁看著聽著,心裏說不出是何滋味,就實而論,她並不喜歡此人,雖然江湖中人奉其為“魁尊”,對他又敬又怕,可在她心中,顧月章不過是一介紈絝罷了,空賦才學,卻胸無大誌,毫無作為。可今日眼見他為情所苦的樣子,卻也發現了他區別於其他世家子弟之處,竟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子,將自己自苦至此等地步,換做旁人,不去負心薄幸已屬不易,何況如此?這卻也足見此人是個真情真性、大愚大癡的性情中人。

顧月章嘯聲漸歇,垂首而立,背影中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蕭索。冼夢辰上前一步,方要輕拍其肩以示安慰,還未拍到,猛見顧月章身影一晃,眨眼間竟消失的無影無蹤,便似從未站在那裏一般!隻地上遺落一方手帕,上麵透著絲絲血跡,冼夢辰撿起展開翻看,竟是一封血信,也不知是他何時寫就,隻見上麵寫道:“顧某多謝姑娘解我疑惑!顧某此生除了曦晨,再未許任何人以承諾。今日為姑娘破例,願為姑娘做三件事情以為報答!他日姑娘若有難處,但凡顧某能力所及,無論何事,必盡心為姑娘做到……”冼夢辰苦笑收起,將手帕揣入懷中,負手站定,凝視天際,眼神中憂色漸濃,也不知在憂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