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道(1 / 3)

第五章

黃偉出村隻走了不下二裏山路,隻感覺燥熱難耐,雙腳刺痛,像是被磨出了水泡。

這山間小路多得是細碎石礫,即便是終日在鄉間奔走的韋智先,也不得不穿上布鞋,才得以在這崎嶇嶙峋的山路上前行。

“智先,你看這路上的僚人。”昌發用僚語招呼智先,用眼神挑著路上匆匆運送砂石的行腳夫。

“生金砂。”智先應他。這生金砂乃是金礦粗采之後所提之物。那金礦離縣內煉金之處甚是遙遠,漢家官府便征調山裏僚人運送生金砂,翻山越嶺直至靖西縣府南郊的煉金廠。

“也不知這麼多金砂,到底能煉出幾兩金子來。”昌發皺眉瞪眼,那眼珠子像是要迸裂出來一般可怖。

“幾兩?怕是一錢都煉不出。”智先笑了。

“這是為何?”昌發疑惑。

智先但笑不語。他回身看著幾步之後的黃偉,已是彎腰駝背,氣喘籲籲。

“這漢家東西怎地如此不中用?”昌發略含慍怒,動身便要把他拉拔起來。

“不要。”智先喝到。言畢,走到黃偉跟前,將黃偉輕輕攙扶起來。

“黃先生辛苦了,這山路遙遠,怕是一時半會找不到歇腳的店麵,黃先生不如在那樹蔭下暫歇片刻,我且去幫先生弄些水來。”

“如此就拜托韋少爺了。”黃偉不好推辭,隻得答應。

不多時,那韋智先竟拖來一輛獨輪車,上邊用麻袋鋪成墊子。

“先生請坐車上,我與昌發助先生前往靖西吧。”說罷,竟將車子傾斜下來,示意讓黃偉坐上。

“這萬萬不可!”黃偉急得站了起來。“少爺乃千金之軀,怎能做如此之事。況且一介儒生如此坐在車上,豈不令人貽笑?”

“黃先生莫在意,這太祖都有落魄瓜田之時,先生隻是坐在車上穿行於這山間小路,又不是在集鎮裏招搖過市,何笑之有呢?”

黃偉再要推辭,那韋昌發將他一抱便放置車上,然後,竟推著車向前行了。

韋昌發用僚語對著黃偉嚷了兩句,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智先斥責了昌發兩句,竟也憋不住,開懷大笑。

“這昌發漢子所說為何?”

“昌發說‘黃先生,你要不上車,這山路不知要走到幾年後才到得了靖西咧’。”

那黃偉臊得滿麵通紅,恨不能跳入山路旁的澗中遊走。

“黃先生莫急,這昌發乃粗野之人,我已告誡他不可侮辱斯文。”智先步調與木車平齊,陪著黃偉閑談。

“智先哥,這教書匠如此不堪用,為何待他這麼客氣。”昌發邊推車邊問。

“這人可重要得緊!”智先笑著回答。

二人一車走了大概二十裏山路,到了一茶肆。這茶店倒是不賣甚麼香茗,隻是一些山間草藥熬成的茶湯,喝了有清熱去火之功效。

歇息一會後,便改由智先掌車,昌發在車邊跟著,這黃偉倒像是斷了腿的病人,要前往城裏尋覓郎中。

“此去靖西還有多久?”黃偉的臉變得通紅,也不知是因為羞臊還是天氣燥熱。

“大概還有二十餘裏,前方路便寬闊了。”智先回應他。

“這路途甚是遙遠,也辛苦僚人來往了。”黃偉歎道。

“不知黃老爺如何能請得黃先生這大儒來此偏遠山村教書?”智先問。

“這黃老爺於家父有恩,故黃老爺一召喚,我便來了。”黃偉打開衣襟,讓風吹進來些,以解除煩悶。誰知這山間正午的熱風更是洶湧火辣,吹在胸膛上,竟熱辣難忍。

“這黃老爺行商之地也就是這桂西一隅,至多到邕州府辦些官文。黃先生老父可曾到過這些去處?”

“家父三十年前曾追隨王莒斌將軍至桂西平亂,黃老爺當年幫助被敵軍衝散的老父找到營寨。”黃偉覺得自己如同坐臥在鐵板上,熱浪煎熬,讓他狼狽不堪。

“哦?這黃偉竟與王莒斌也有交情,想來倒是與那張郎中也是相識了。”智先想著。

“這幾日家父重病,從德保請來一張姓名醫,不知黃先生是否識得?”智先試探地問他。

“今日離村之時確有一麵之緣,隻是未曾深交。”黃偉道。

智先暗自笑了,這二人竟有如此緣分而互不知曉,看來能以此利用一番。

也不知繞過幾段山路,踏過多少礫石。路途越來越平曠了,景色也愈加開闊起來。

“前麵便是靖西了,先生若車上逼仄,便可下來前行了,這路倒是好走不少。”智先笑道。

黃偉於是慌忙從車上跳下,這硬木板硌得他雙腳麻木,幾欲跌倒。

“真是多謝韋少爺了。”黃偉深拜。

“這謝早了,往靖西還有幾裏路程須得同行,你這謝過了,到靖西豈不是要再謝一遍?哈哈哈哈。”智先與他開著玩笑。

黃偉再拜,三人便一同往靖西去了。

韋存福躺在床上,今日倒是不需蓋著數床被褥了,隻是依舊手腳冰冷,呼吸局促。

張郎中搭過脈,又去吩咐廚娘把藥煎了,而後坐在屋內幫韋存福按捏穴位。

“張先生醫術精妙,我本應該好好謝過,隻是這手足冰涼,使不上力氣,隻能口頭先謝了。”韋存福擠出一絲笑臉,輕輕拍了拍張郎中的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