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道(2 / 3)

韋存福的漢話倒是不如其子智先,想是這存福老爺早年結交盡是僚人部族,隻是這些年當上了靖西一縣之長,不得不與官家打交道,這才學著漢話。

“韋老爺說的哪裏話,是老爺體製健壯,才受著住這藥劑之猛,我這鄉野郎中隻是照方抓藥的庸人,靠著醫書糊口罷了。”

“哪裏的話。隻是這身子要好全,不知道尚需幾日功夫。這山間事務繁雜,總是需要打理。”韋存福歎了一口氣。

“老爺這身子要能下地步行,尚需七八日,若要恢複往日氣力,恐怕也得半年時刻。”郎中從藥箱中取出艾灸,點著了,在房內揮灑。不多時,空氣中便充盈著淡淡的艾香。

“老爺這臥房倒是潮濕了些,須得時常通風曝曬,以免蟲蟻滋生。”

“這些年我都在靖西居住,這房子倒是很少踏足。”韋老爺搖搖頭。“這本是韋家祖宅的臥房,家裏最大的娃兒娶妻都居住在這房內,如今已是十數年未曾沾過喜氣了。”

“這智先少爺年紀如何?”張郎中問。

“八月即滿一十八歲了。”

“少爺也當是成家之年了。”張郎中道。僚家村寨男子成婚極早,十三四歲便可在歌會上與女子相識,十五六歲成婚最是平常,而這十八歲還未曾娶妻,倒是少有。

“隻是這娃兒日日操心家業,絲毫不在意自己終身大事。為他介紹婚配,他又是拒絕。”韋存福歎道。

“少爺或是有意中之人?”

“怕是沒有,這僚人人家不似漢人,講究個門當戶對。歌會上看上哪戶人家,收了繡球前去提親便是。這智先也未曾提起過。”

“如此,少爺必是有自己一番打算。”郎中扶著韋存福躺下,又打開了木窗,讓風吹進來些。

“不知先生家世如何?”韋老爺躺在床上問到。

“家父乃是橫州郎中,不才從小與父親行醫八桂各州縣,便也承父之業。”

“哦?令尊果真一世行醫?”韋存福笑了,那副眼神,死死將張育德釘在風中。

“這......”張育德不知如何回複。

“阿爸!先生!”浩源推門而入,一把撲在韋存福身上。

“哎喲我的小阿源。”韋存福無力坐起,隻得伸手拉著浩源的小手。“你這衣服怎麼濕成這個樣子,又去水邊玩耍了?”他那眼神,忽而轉變得滿是慈愛。

“想在溪水裏洗澡呢,一時興起忘了脫去衣衫了。”浩源嗤嗤笑道。

“見過韋老爺。”門外走來阿順,這娃娃在門前先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才走進臥房。

“這小阿順還是那麼多禮數,倒像是我這是什麼官宦之家了。”韋存福大笑起來。

“這韋老爺本就是地方官呐。”張育德想著,不禁覺得好笑。

“阿爸要不是生此重病,怕是一年都不回安德一次了。”浩源趴在韋存福身上,倒像個三四歲的奶娃娃。

“你這娃兒,難道是希望你阿爸天天生病不成。”韋存福假慍,嘴上卻依舊是笑臉。“再說了每年哪個節日我是不回來的?且不說遠了,大後日的牛魂節,我哪年不給你帶紅布頭。”

“我和阿爸鬧著玩呢,阿爸身體康健最重要,隻是下次再回來,可別忘了給浩源帶別的好玩的東西。”浩源露出那排白牙,甚是惹人喜歡。

“好好好,隻是你這日日玩鬧,既不事農桑,又不習武藝,又不學行商,看你遲早和黃老爺那紈絝兒子一樣了。”

“這僚人倒是心直口快,也不避諱外人在場。”張育德心道。

“阿爸,我現在天天和阿順還有先生在一起,學漢話,讀漢書。誰說我不學無術了。”

“你這娃兒,難道是想以後考取功名不成?”韋老爺感到好笑。

“這倒不然,那我學了漢話,以後也可以幫阿爸打理州縣政務不是。”浩源捏著韋存福粗糙的大手,又嗤嗤地笑了。

“張先生如今能教這娃兒讀書,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這些時日煩請先生操勞,若有什麼所需器物,請先生直言,我差人買回便是。”韋存福轉頭對張育德說到。

“老爺哪裏的話,不才隻是略讀詩書,認幾個字為了讀懂藥方罷了。小少爺天資聰穎,進步飛快。隻怕過些時日我這空腹之中就搜不出什麼來教少爺了。”

“張先生何必謙虛,想先生必是有經緯之才,才能有如此儒雅氣魄。”韋存福又是一笑,那熟悉的駭人的目光,就又回來了。

“老爺過譽了,這幾日不才必當盡力便是。”張育德突感背部寒涼。

“阿爸,你在靖西要見到什麼好玩的什物,記得也幫阿順帶一個。這阿順如今與我一起讀書,我要勞煩他的不少咧。”浩源對著阿順一笑。

“阿順哪裏能勞煩老爺,與浩源讀書乃是一大樂事,不敢再求何物。”阿順連忙擺手。

“你這是什麼話?”韋存福瞪了一眼浩源,“我待阿順,如同對待自己侄子,你與他一同讀書認字,我本就十分欣慰。照你這麼一說,我倒像是小氣之人了。”

“哈哈哈,阿爸不要動怒嘛,身體還沒好利索,怎能又被我氣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