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廿日(1 / 3)

第十七章

牛魂節後,日子匆匆地過了二十來日。安德村田裏的稻米熟了,滿實的稻穗充盈著穀殼,稻粒累累壓完了稻子的腰。當晨光漫進山間的闊野,大地被裹上一層耀眼的金黃,映得村子都亮了起來。

村裏的人已經開始收稻子了。家裏工具齊全的,左手倒著抓起稻稈,右手順勢一割,便割下一把稻子,堆在後頭。沒有鐮刀的,也等不及享受稻熟的喜悅,抄起腰間的柴刀,一把把割起稻子來,雖費些力氣,卻總算能空出田地,等收獲後再種植新的稻種。

韋家老爺吃了十幾日的藥,身子總算好多了。等他能正常進些飯食的時候,隻見他麵色飽滿,膚色棕黃,天庭方圓,眼神如炬。怎麼看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再多調養了些時日,原本瘦削的臉龐竟變成了國字臉,看起來倒是颯爽些了。農老爺近一月沒去靖西,倒也風平浪靜。原來是韋智先到萬涯見了叔父,盤桓幾日幫忙幹了些活計之後,韋存福便讓他回靖西管事去了。智先雖沒有存福的經驗與定力,卻因他豪爽的氣魄和高超的手段,把靖西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阿農這幾日可忙壞了。家中隻有自己能下地幹活,族裏的男人們都忙著收自家的稻子,無暇顧及她這宗家。阿農又是極要強的人,如何都不肯耍她宗家的威風。她隻得跟著阿瑤家裏先收他家的稻子,待晚些了再輾轉到自家稻田做活。

浩源與阿順是不準下田的,一來村裏不讓沒有配柴刀的娃娃操刀,怕拿著刀具引祖宗靈魂不高興,二來阿農與阿順外公也舍不得兩個孩子下地幫忙。

倒是張育德閑不下來。他在安德村裏待了二十餘日,每日都在房內教兩個娃娃讀書寫字,又時不時用史記給他們說了一些戰例,想是要為將來打些什麼基礎。隻是一日漫長,總不可時時待在家中,張育德便換下長袍大褂,穿上農家的粗布短服,拿著鐮刀與阿叔舅公下地割稻子去了。起先這終日懸壺濟世的郎中怎知道農家活計多麼艱難,隻見他笨拙地操起鐮刀,左手不知該放在哪裏好,急得滿頭是汗。舅公卻使起了他的柴刀,動作卻是飛快,一會稻田裏就整齊地割開一條道路。

張育德幹了許久,才掌握了要領,手速也跟著快了起來。

阿順外婆每日在家中煮了稀飯,添些鹹菜便用竹籃打了,送到田埂上。阿順和浩源就幫忙撿拾地上掉落的稻粒。等到太陽偏西、稻田染了紅色的時候,五人就坐在田埂上吃起飯來。

“阿順明日該到我家田裏撿稻子了。”

浩源吸溜一口吃下稀飯,又用手抓了一顆黑欖果放入口中。

“韋夫人獨自撐起韋家那麼大的田地,也是及其辛苦的。不如我明日同去,給韋夫人添把手。”張育德擦了擦汗,他長長的黑胡子被汗水黏在一起,像是一條尖尖的烏鳥嘴。

“師父萬不可去。我娘要是知道師父幫我們種田,非得氣暈過去不可。”浩源有些急了。

“韋夫人真是性子豪邁之人。既然如此,那就不去添麻煩了吧。”

阿順家的農田離入村的小道不遠,隻見遠遠處走來兩個漢子,步子輕快,皮膚黝黑黝黑的。

“阿哥!阿昌哥!”浩源叫著向他們跑去。

韋智先和韋昌發從靖西回來了。

“看來韋少爺回來是為了置辦婚禮的事情。”張育德對阿順說。

“怎麼那樣快,如今才覺得沒過了幾日,智先哥便要成親了。”

“成家立業乃是人之常態,阿順過不了幾年便也要娶妻生子了。”張育德笑著對他說。

“阿順還尚未十歲咧,成家立業隻是個極其遙遠的幻景罷了。”

“隻是你還尚可尋找些自己喜愛的女子,而韋家少爺卻隻能迎娶父母家安排的婚姻了。”

阿順知道,韋家少爺是兩個。隻是浩源那天真浪漫的性格怎麼會聽從父母之命的呢?若要強迫他,怕是浩源一生都會鬱鬱寡歡的吧。

智先三人向阿順一行走來,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便在田間地頭上聊起天兒來。

“先生穿上了我僚家的服飾之後,倒像極了我們僚人”智先看著張育德滿身的黑布短褂,卻留著長長的黑須,顯得有趣極了。“不知先生,經過這些時日,我家父親身體可康健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