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公子搖頭道:“世交?說得倒是好聽,以前他們知道我家有青陽宗的關係,當真親熱得緊。現下麼,卻是完全反了過來,我爹遣人送好幾回禮,全都吃了閉門羹。殷鍾那小子倒是好眼色,以前半點不敢近我的身,現下一見形勢有變,膽子便肥了起來。”說著一拍桌子道,“老子才不受他這個窩囊氣,該打架時就打架,啥時候逼得急了,老子一劍宰了他!”
聶沉歎道:“身而為女子,碰到這樣的情形,倒也真夠為難的。”
淩公子眼圈一紅,旋而強忍淚意,起身道:“天色不早,我該回去啦。”
聶沉跟著起身,道:“我送你。”
二人默默出門,聶沉直把她送到淩府才回轉,回來的時候天色早黑得沉定,滿天星光散在小院子裏,更顯清幽。
聶方氏不知什麼時候醒了,在房裏輕聲喚道:“沉兒,你回來啦。”
聶沉“嗯”了一聲,進房找個椅子坐下,道:“日間那些人到醫館的時候,有沒有驚嚇到到娘?”
聶方氏道:“沒有,人家和氣得緊。”
聶沉道:“兒子打算在奉章城多呆些時候,以後有許嬸兒照料你,我也能放下心來做事。”
聶方氏道:“你拿主意便好。現下世道不太平,咱倆娘又流浪在外,凡事要多長個心眼,倘若真碰到拿人的時候,沉兒你千萬不要抗拒,拿去便拿去,娘可不想你再受傷。“
聶沉道:“兒子省得,待我掙得一些銀錢,再好好給你調理調理身子。”
聶方氏心下甚慰,嘴上卻道:“娘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動路了,有什麼好調理的?對了,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啦,明兒便叫許婆子給我弄些針錢布匹,我在家裏做些針線活計,多少賣點銀錢補貼家用。”
聶沉“嗯”了一聲,心知多活動活動對身體有好處,便也沒說什麼。
聶方氏的眼睛看不見,母子二人早已習慣不點燈說話,黑暗之中聶方氏的聲音悠悠說道:“娘這眼睛瞎了,身子骨又不硬朗,累得你心中牽掛,做什麼事情都放不開手腳。我知道你現下比以前懂事了,就算這一刻便閉眼,那也快活得緊,到了陰世見到你爹,他聽我說起你的消息,必也為你高興……”
聶沉搶著道:“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做什麼?娘這一世定能活到一百歲,我爹他想見你,還有好幾十年等哩。”
聶方氏笑道:“盡說些孩子話,人生七十古來稀,一百歲的壽命隻有那些仙師們才能享受得起,你娘沒這個福氣,不敢想。”
聶沉道:“想一想又有何妨?我不但要你長命百歲,還要想辦法治好你的眼睛,把這世上能享的福全都讓你享一遍。他日壽限到時,閻羅王若敢收你,我就到地府掀了他的閻羅殿去!”
聶方氏聽得微微一呆,兒子的這番話說得篤定,雖然荒誕不經,卻也莫名透著幾許傲氣,忙道:“越說越混帳了,可不敢再說,四方的神靈聽見,怪罪下來可不得了。”
聶沉笑著沒再多說,從房間裏退出來,就著滿天星光,打了一趟劈掛拳。
劫法分內外兩套法門,內練神魂,以吐納呼吸為主,外練筋骨,則以運力鍛身為主。
第一層伐鍛身隻煉肉身,分作上中下三品,聶沉此刻已走到下品巔峰,力氣比以前大有增長,身體的反應也隨之加強,想要突破下品進入中品,光打劈掛拳已經不夠,還得行使另一套法門,將劫力揉入肉身之中。
一趟拳打完,許婆子已為聶沉安置好了房間。聶沉進得房中,掩好房門窗戶,將身上衣物脫得精光,盤腿坐在床榻上,手上微一運勁,啪地打在自己胸前。
他現在的力氣已比常人大得多,這一掌雖然隻使了兩分力道,卻也有百十來斤,胸口如受重擊,煩悶直欲作嘔,好半晌都喘不過氣來。
聶沉強自穩定心神,乘著胸口劇震之時,劫法聚於膻中運動,劫魂冥冥感應中,隻覺天地中散落的劫元悄然分出一絲來,緩緩注於胸口膻中穴中。
過得半盞茶工夫,胸口的煩悶之意漸消,聶沉又是一掌擊落,落掌之處,仍是膻中穴附近。這一次稍加了一些力道,但覺如有一隻大槌當胸擊來,盤坐之姿再也保持不住,仰麵跌倒在床榻之上。
劫法鍛體效仿的是錘煉法寶之路,殊不易行,隻有在經曆了無數劫難之後,肉身千錘百煉,才能一天比一天強盛。這種修行法門也是天底下最殘酷的刑罰,自作自受,自打自消,先存殘酷之念,再行自殘之舉,打輕了沒什麼效用,打重了自己又下不去手,其中的意念折磨,隻言片語委實難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