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春清晨,溫濕的空氣,涼爽的微風。浦秋實迎著一縷祥和陽光,騎上伴他九年的單車,又踏上已繼續了三千多個往返路。剛出屯不遠處,鷹嘴山村支部書記喬月池、村長譚欣恬,從後麵騎著單車追了上來。
喬月池是前年才高中畢業,高考差兩分未考中大本第一誌願,金榜無名。一怒之下,升學夢被自己叫醒,父母勸導繼續複讀,還有下年。月池姑娘給爸爸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何苦去走獨木橋,放心吧,爸爸媽媽,黨中央政策這等向農業傾斜,咱抓住機會,發展咱農村經濟。”喬月池是在校時入黨,去年接任鷹嘴山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譚主任是村上老領導。和浦秋實在十年前就搭班大隊主任、副主任。他們間關係一直很好很親密,還有月池父親喬路。
浦秋實主動搭話,道:“月池書記和譚主任這是去哪?這一大早慌慌地把車子蹬的這麼快?”
喬月池從車子上下來說:“浦大哥,假若是走著去鄉裏不耽擱你上班時間,我建議咱仨走一程,說說話,您看好不好?”
這時老浦從車子上也下來說:“不妨事,我上班今天到頭了,最近鄉領導張羅著把廠子賣了,上班沒準點,再者說,能和地方官兒加美女在一條路走著聊著,譚主任你說,那心情該是兩個字,”愉悅對嗎?”這位譚主任四十多歲比浦秋實大三歲,是位退伍兵,說話喜歡打官腔,雖然話講不好,愛做社員和隊長思想工作。在大幫哄時,小青年給他送個綽號”談話’。時間長了,譚欣恬的大名一般人給忘了。更可笑的是,那些年長春來的小知青們,不知道他的真名,回城後給譚主任來信,收信人也寫成譚話。再後來有時他在合同書上簽字經常使用譚話大名,他自己說這個名好聽好記,老爹給的欣恬名有些像個女孩的名,一點也不大氣。
譚主任聽浦秋實向他說笑時,他不緊不慢地搭訕著,道:“愉悅是愉悅,就是又累又耽誤工夫,有失必有得,也許能從你浦大廠長這又能得到些什麼啟發,累點也值了!”於是三個人推著單車走在去鄉裏的沙石路上。
喬月池支書咯咯地笑起來說:“老浦大哥也會說笑話,小青年們取笑時,也是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看來這女人的魅力用到恰當,一定會消除精神疲勞。其實都一樣,就拿我來說吧,願意和浦大哥交談,願意和大哥說心裏話。不過,今天的浦大哥,就多少有點不像老大哥風範了,這還是第一次聽浦大哥取笑我。我是女人,但不是美女,美女是女人外在資本,我要真是美女,我早就去開發她了,你比如,做模特,做歌星,就我這堆這塊往城裏人麵前一站,還不把人都給嚇跑了。不過,像我這等外型女人在農村的安全係數可要高的很多。我要是有你那位好朋友,準確的說是梁愔大姐的好朋友,江曉瑩那副嘴臉,身段,我就不務農了,下苦功夫學知識,征服一切,人貴有自知之明嗎!剛才浦大哥的貶意取笑,我不生氣,凡是女人,都願聽別人稱之美女。”
譚欣恬主任又來了一本正經嚴肅勁,道:“哎、哎,二位,咱要鬥嘴還是騎著走吧!”
浦秋實說:“譚兄,譚大主任,起個頭吧,說啥?依著你,小弟也有二年沒說笑話了,一見到月池妹子,這張嘴沒了把門的,改正,知錯必改。”
譚主任還是斯文的說著:“我說浦大廠長,我也聽說你有變動,廠子不在了你咋辦?是去鄉裏?還是回村上?”譚主任平時不說笑話,不嘮閑嗑,遇事愛急躁,主觀見解少。要是讓他想點啥則,還真是難為他了。有人指出條條框框來,讓他去做,那你就放心吧,保準不走樣。喬月池書記平時老是提示他,不見效果,兩人搭班兩年多,總是和月池形影不離。也好,女孩子嗎!總應該有個保鏢的呀。
這位今天還行,這不也引個頭嘮嗑嗎。喬支書,月池姑娘,在這個時候表揚他兩句,道:“浦大哥,我們譚村長問的事兒,也是我想知道的。主任就是主任!啥事都能想在頭裏,譚大哥總這樣,那該多好!”
譚欣恬好像第一次聽小支書誇他,臉紅了,不好意的慢條斯理的道:“月池妹子,這也是這六七天,你天天在我耳根子底下叨叨的,我一天記一個字也該記住了,但還是沒記全,昨天你還說,你想找浦廠長說啥來?”
喬月池一臉無可奈何相,道:“哎,我的譚村長,昨天教你一天,讓你晚上找浦大哥嘮嘮,都說你擅長談話,做思想工作。可今天一問結果咋樣?你聽他咋說,對不起月池妹妹,我說咋對不起,他說他忘了!”
譚主任接過來,道:“吃完晚飯,杜文就去了,磨磨嘰嘰的說起來沒頭,就一個事,他要去找他表舅李發去,反應一下農村這三年氣人的事!最後還他老婆來把他拽出屋的。這半宿弄的我腦瓜子暈暈的,倒頭便睡著了,把咱倆昨白天說的事全忘了……”
喬月池很平靜地說:“浦大哥,上幾天鄉裏說把鄉裏企業都處理給個人,不知道你的去留,我問錢書記,錢書記說,你的去留得你自己拿主意,你願意回村上,鄉裏不阻攔。你願意留鄉裏,暫時在鄉裏先待著,有一準了給安排角色。現在這階段鄉裏也是亂哄哄的。不知道浦大哥咋個打算?”
浦秋實蔫蔫一笑,道:“為這事兒!鄉裏沒我位置,我這人你們也知道,讓我專做一項事還行,我能做好,讓我在別人手下做事,管我的人他得有專長,比我強,否則,樣樣不行,不要讓我給他做助手,讓我指揮他,我都覺得委屈,我一生的做人原則是要嗎就人人管我,要麼就我管人人。看來後者沒戲了,我甘心做前者吧!你二位,今天不能給你準信。咋的也得書記鄉長有話了,咱再定奪呀!”
譚主任說:“秋實兄弟回村上我給你當助手,我不喝酒你知道,頂桌角的事你不用心思!回來幹吧,還咱倆領著幹!”
浦秋實道:“譚大哥,咱倆幹前麵還須加上喬支書領著咱倆幹,不過要是真回來的話,我做副職還行,別的不用想。”
喬月池支書接過話,道:“浦大哥,我雖然不喝酒,但也沒什麼好主意,更沒有啥專長,做你領導,你不更委屈嗎?”
浦秋實一陣大笑說:“哎呀!剛才說話是我的疏忽,但是這可是兩碼子事。你是地地道道的地產幹部,不受組織部,人事部門調遣,往好聽點說,咱一生都在鷹嘴山摸爬滾打的。好壞就一個目地,把咱搬不走的家鄉弄好,咱才能過上好日子。再者說,和美女整天幹工作,用你剛才說的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嗎!”
喬月池支書冷笑著,道:“又來了浦大哥,說心裏話,我們也不想耽擱你前程。看你去年冬天自己組裝台小型拖拉機,我猜想你可能還有種地癮。咱鄉個人還沒有使用拖拉機的,你要一牽頭,準有跟著學的,把咱鷹嘴山的農業機械化往上帶一帶。前年你在咱屯搞個代銷點,一下子三個自然屯帶動十戶在搞小商店。我從小在你眼皮底下看著長大的,但你浦大哥在我眼裏是位敢為天下先的人物。真盼你回來帶我們幾年……”
秋實此刻心裏很複雜,很早前,他就打算回家開些荒地,多種點,鄉裏企業在大前年他就知道,在這塊地方弄不出動靜來。解散是早晚的事,所以這兩年,浦秋實到處找些小型報廢車上能用的零件,與去年冬組裝成一台小型拖拉機,又花四十四元二角買了一桶柴油,組裝完當天晚上開著它在屯子裏跑了兩圈。一個屯的百姓都知道:老浦又要種地了。讓黨支部書記喬月池給惦記上了。浦秋實也在想,究竟該怎麼答複這二位?無論怎麼著,也得給二位個說法,也好讓喬月池放下心來,不能難為一位女孩子。
浦秋實說:“譚主任和月池,讓你二位費心了,其實我還是喜歡種地,我還是農民的本色,但現在還在幾位領導手下做著,等有一定我是要回村上,不過頭兩年別指望我,我得自己開些荒地,你看咱那兒分地也沒我的份,在村上允許的條件下,翻上五六坰。不過帶個頭啥的,出個主意都不是問題。開支部會讓黨員們都說說,弄不準哪幾位就有好主意。”
三個人在路上走著,研究著事,這位小書記還真有心勁。自己知道自己半斤八兩,緊著往手裏網絡莊家把式。給鷹嘴山村百姓在不斷找門路,想則。在她的理念裏應該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看來農村黨支部書記,還真需自己不把自己當幹部。她是農民百姓能看到的共產黨的影子。
昌盛鄉前門兩旁停放一溜自行車,鄉裏幹部今天都回鄉,村幹部都來這開會,會議重點研究養殖業、種植業項目,發展小型手工業,柳編、草編業等等。五年前一些割資本主義尾巴那夥人,在這一兩年裏多少轉過點彎來。前幾年,三年前也和鷹嘴山的杜文差不多。兩隻眼睛盯在你身上,肚皮以外的都算多餘的。多餘的你不控製它,他怕你滑到資本主義那條道上去。公社書記、鄉長一開會講話,那幾位兩隻耳朵支楞著聽著,聽哪句裏措詞上,在發展經濟瞅準路子,擺脫貧困上說的多了,重複了,當場駁正。從前年開始沒人聽他們胡謅,自己覺著不是滋味,一天天地蔫了下來。浦秋實從大門外走來,第一眼就看見他不願意看到這位,原來是小學老師,文革運動造就的幹部。
哎!”老浦,來了!”四個字招呼,老浦點頭示意!每次見麵就這些。這位王永學副書記不高興地說:“這老浦不就是個農民嗎?他有什麼了不起的!見了麵,點點頭,連句話都沒有!現在我還是副書記呢嗎!
就這位副書記,還吃起一位農民的醋來了。正在和鄉裏秘書小李叨咕著,屋裏坐了好多人。有各村的書記、村長在報到表上登記的。李秘書有一搭無一搭地問他,說:“誰又惹我們王書記生氣了?”
王書記氣的臉通紅,說:“有誰?鄉裏賣廠子,廠長心裏不痛快,想必是知道自己要回家抱孩子去了!心裏不舒服!這些天看我就不順眼。我上趕子和他說話,打招呼,他用鼻子哼我一聲,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個臭農民嗎!”
李秘書安慰他,說:“別和農民一樣的,怎說咱也是國家幹部!傳出去讓村支書笑話。”
說這些話時鷹嘴山村的譚欣恬,正好在屋裏。譚村長笑涕咧的說:“別著忙,咱莊稼院也辦個澡溏子,天天讓莊稼人洗洗,也許就不臭了。”
剛才王副書記大發雷霆時,浦秋實在門外和幾位鄉幹部聽著。也在嘮閑嗑,他沒有接茬,他知道自己是誰。錢書記從走廊另一端走過來,到浦秋實麵前,和他說:“老浦哇!沒開會前你到我辦公室談談吧!”浦秋實和錢廣文書記走去書記辦公室。兩人落座後,開始對話。
錢書記,說:“浦秋實,鄉辦企業的工廠、商店近期也快處理完了吧?你自己有啥打算?”
浦秋實,說:“我自己也沒個什麼譜,鄉裏咋安排咋算吧!沒什麼角色,我就等著吧!”
錢書記,說:“你看,自從把你提到公社,大概有八九年了吧?”
浦秋實,說:“九年頭,八年多一點。”
錢書記,說:“說心裏話,前期黨委有對不住你地方,也沒給你落實職稱,連個檔案都沒有,工資補齊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