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秋實,說:“在工廠這塊開夠了,在公社包隊時和管農機五年還沒結清!”
錢書記,說:“這些年也真難為你了。這回在處理財產中把你前五年工資都結清他,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兒了!你等錢一上繳財政後,我說話可就不管用了。記住這次一定結清。”
浦秋實,說:“謝謝書記關心,我一定抓緊,另外順便問一下錢書記,黨委打算咋給我安排了,今天一天廠子事基本完了,明天我就沒地方去了。”
錢書記思索一下說:“那麼辦你看咋樣!明天你先在家等信兒,黨委研究完了通知你,你看這樣行嗎?”
浦秋實,說:“看來也隻好這樣了……”
昌盛鄉的鄉辦廠和廠辦商店的善後,經過一周時日徹底處理完了。這個一轟而起的企業,在昌盛這塊地麵上,支支巴巴的存在十多年。不經過論證企業前途,存在的可行性,以及它的經濟前景與市場。像湊熱鬧一樣,堆到一起,揉巴成個工廠。事後回味它像個早產兒一樣,勉強存活一段時日,最後還是個短命鬼……浦秋實在這最後幾年裏,拚盡力氣,將有一點起色。又趕上改革大潮,私有製的暴風雨,摧垮了本來就不堅固的土建築。
這位紅及十幾年人物,農機戰線上被樹過標兵,最後在鄉鎮企業這條戰線上敗下陣來。今天的浦秋實,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和物品,離開他曾經工作一千二百多個工作日地方。回家等待鄉領導的啟用通知令。真不知道他要等到啥年月。一年二年,還是五年十年,現在還是未知數。老浦這位老兄運氣不好,調他去的人,早就調走了。和他談過話的領導也升遷了,後來的,不知道有這碼事,一直到故事成書這天他還在等通知。人都等老了,他還在等……”
昌盛鄉政府的BJ吉普車刹車的尖叫聲,驚動了梁愔和在屋子裏和她的幾位好友,江曉瑩、王春梅、張芹等,還有梁愔的老弟梁誌,最近兩年中,梁誌和曉瑩妹妹江晶談戀愛。浦秋實對兩位青年談戀愛認為,不太合適。一則年齡太小還不滿十八歲,按當時婚姻管理辦法還需要等五年才到結婚年齡。但老浦隻是說說想法,提提看法。但梁誌還是擔心姐夫一關不好過。特意說服姐夫,別阻攔他們的好事兒。一個小屋六七人被小車刹車的尖叫聲,把目光都投向窗外,從車上下來四人,手提著大包小袋的奔屋裏走來。浦秋實最後從車裏走出來,他的行囊已被他的朋友們提著走進屋,老浦是最後一個進屋。小車司機正在車後架子上往下解自行車,有商店部經理小郭,屋裏人出屋迎接,江曉瑩像主人樣子招待著每位。二年多來昌盛商店常客,來人除司機外,其餘她都熟悉。雖然從上周她不為昌盛廠的商店做貢獻,但熱情不減。
江月瑩說:“哎!郭經理駕到,有失遠迎,見諒,見諒。”
小郭不好意思的回複著,說:“江大姐客氣,還郭經理呢!啥也不是了!廠子黃了,商店沒了,今天是先送廠長,一會我們再搭便車回家。以後江姐有用得著我小郭地方盡管說。”
女主人梁愔滿麵春風接待來客,會計小王,商店經理小郭,還有車間的兩位主任,以前常來家裏,由於年齡都沒浦秋實大,稱梁愔嫂子,平時來串門總是笑話連天。可今天幾位,像是浦秋實要遠行似的,那種難舍難分的表情。讓梁愔看著不舒服。
梁愔笑著說:“看看哥幾位的出息!像上刑場似的!以後不見麵了,誰也不去外太空!幹麼把情緒都弄成這樣!”
王會計低著頭,不太高興的,道:“別說了,嫂子,往後是能見麵,不能像以前一起共事,每天說說笑笑的。天各一方,見麵的機會不多,嫂子你說,我們能高興起來嗎?”
梁愔笑著說:“沒待夠,那就還在一起幹點啥。俗話說,”沒有不分的兄弟,沒有不散的宴席,隻要投心對意合得來,信得過,合夥做些生意,豈不更好,就你們那個破廠子,早散早好。這三年多,你們這位浦大廠長,心血沒少花,再看看收效,還不如大家散夥去收廢品!”
這時浦秋實接過話來,道:“好了,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幾位是為一個情義才來送往的,你看你梁愔,都說哪去了,廠子解散這是潮流,和建廠是一碼事。應潮流而上,才有社辦企業。建這廠時命中注定他不應蓋存在,所以解散它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兒!不過,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客觀事實允許每個人情感領地有低穀。”
江曉瑩道:“愔姐,怎麼樣,你看人家浦大哥,不愧是做過領導的,說起話來就是不一樣,有哲理,還是得服氣吧!”
來送浦秋實的幾位,隨著鄉政府BJ吉普也踏上回家路。
老浦家原有的幾位客人,隻剩下梁誌和江曉瑩兩人。一屯百姓都聽說了,原來的浦主任,在公社晃蕩十來年,讓鄉裏給擼下來了。
這種傳聞不能怪鄉親們,本屯和他老浦年齡上下的,在外麵都出息了,調走的調走,升遷的升遷,偏偏咋就他回來了呢?不是貪汙,就是腐化了。有的也在評說:“看著挺好的,還是犯事兒了!他待那個地方大姑娘小媳婦一院子,鄉裏那屯有幾個年輕媳婦也常去他們單位。三四十歲男人,不好管住自己呀!”
鷹嘴山這兩天,睡前飯後的,總有一些人集在一起,對十年前這位浦主任品頭論足。這些話梁誌聽到的最多。他那個十六歲的心上人江晶也參加過聊侃團夥。今天梁誌來肚子裏帶來的砝碼,就是昨天晚上江晶聽到的。小梁誌也有自己打算:“問問他姐夫,他和江晶的事他還攔著不!不攔著就得支持,掏錢!不支持,不掏錢,我就給你抖落出來!”
大家都坐下還沒等浦秋實說話呢!小舅子梁誌還是出於年少,抻不住氣,老浦還沒坐穩,他開口說:“姐夫那個事你還擋不擋了?”
浦秋實愣了一下,還是沒弄明白梁誌說的啥內容。他平時很喜歡這個小老弟,總百依百順的,就是在春節時梁誌和江晶給他拜年,這位老浦勸他們,可以交朋友,不要以夫妻形式打發時光,年紀小,還是在事業上,多多考慮。當時江晶哭了,跑了,事壞了。這好說歹說又粘糊一塊了。江晶給梁誌交代了任務。現在是好機會,老浦正處在精神低穀,沒心思管別人家閑事!給他來個趁熱打鐵,讓他當著大家麵親口說出來,並且給拿出些錢來,不論多少,表示誠意。
浦秋實問,道:“小弟,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擋啊不擋的?擋什麼地說出來呀!你這種說話方式,以後得改改……”
梁誌說:“就是我和小晶的事?我還有啥別的事!不擋的話,給點錢!多少不限,就是表示一下誠意吧!”
浦秋實哈哈大笑,道:“我的小老弟,我咋擋你們了。還沒忘這個茬呢!我是勸你倆,當朋友相處,別像夫妻似的黑天白天總在一起。我沒有阻攔你們倆的意思,還把小晶氣哭了,氣跑了。事後,我也覺得不好受。挺愧疚的。你大姨姐也在這,我從來都不反對你倆相處。”
梁誌說:“那就給拿錢吧!表示誠意,小晶也說,叫那什麼!叫趁熱打鐵!”
浦秋實沉思一下,心想,這個小晶,怎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他說:“錢你打算要多少,給我個準數,我手頭沒多少。要是不夠,明天我再想辦法。今天你看看,都七點多了,到哪也不是辦事的時候。你看行不行?”
還沒等老浦把話說完,江曉瑩冷笑一聲,道:“梁誌啊梁誌,你這叫什麼趁熱打鐵,這純粹是火上澆油!你可真會找時候!老浦,別聽他倆瞎鬧騰!”
浦秋實說:“老江,他倆年紀尚小,我正月初一那天隻是那麼說說,一時半晌也不能結婚,把心收一收,做些事,到外闖闖,看看精彩世界,充實一下人生。沒別的意思。”
梁誌是個死心眼兒,姐夫雖然不擋,還是讓把心收一收,既不給錢,又讓收心,我跟江晶咋交代!再氣跑了,不理我可能不好往回弄了!想到這時,他鼓足勇氣說:“你好,闖了十來年,也精彩了,讓人家擼杆子了,送家來了!勸別人,自己一肚子花花腸子!腐敗了吧!犯錯了吧!還有臉說別人!”
把梁愔在一邊氣哭了,擦擦淚水說:“說啥呢老弟,你姐夫啥時候犯錯了,他是在家等通知呢!廠子散了,還沒給他安排呢!說些亂七八糟地有用嗎?我不管你們,你姐夫他更沒那份責任,你回家吧!別在這胡謅巴咧了!丟人不丟人!”
此刻浦秋實一看事大了,從腰包裏拿出五十元人民幣,遞到梁誌手上說:“先拿著,明天給小晶買點頭飾,別鬧了,姐夫有責任,你們到成年時,自己再回憶一下青春時代的事吧!現在什麼都不去想它……”
梁誌接過老浦遞過來的錢,揣到上衣口袋裏站起來身子,一邊往外走一邊自語著,道:“這還差不多,多少有點,也好有個交代呀!”
梁愔為了小弟的事也沒少操心,爹爹去世早,媽媽身體不好,哥哥嫂嫂單過,拋下母子倆度日艱難。十幾年裏總是靠浦秋實的接濟。所以把小誌讓浦秋實給慣壞了。沒錢花從來不去和梁愔說,找老浦,家裏沒有外麵借,今天梁誌在以前的基礎上,有這種表現,應該算極正常!所以浦秋實看不出生氣來,但有江曉瑩在場,梁愔的臉麵上還是有些掛不住勁,白一陣,紅一陣的,情急之下淚流滿麵,低頭,兩手捧著臉……
梁誌揣上姐夫遞給的錢,高興地離開姐家,屋裏還剩三位,浦馨,浦繼良小姐倆,去屯中老趙家,去看來鄉下演出的遊散二人轉,正在他家院子裏唱著《西廂記》片段。從屋裏就能聽得見鑼鼓家什和嗩呐聲。
江曉瑩也在勸導梁愔,兩人說著說著破涕笑了。說出心裏存放已久的不悅之後,梁愔還是比梁誌開通的多,細想想江曉瑩說的也對。梁誌的臭毛病,純粹是浦秋實給慣養成的,氣他,挖苦他,是他罪有應得。
浦秋實是位心裏能存放事的,就今天一天的事,放在一般人身上,準夠喝一壺的!早晨將將欣賞著大自然晨曦之美的開始,就被地方官喬月池支書,老搭當譚欣恬一路盤算。到鄉裏又讓王永學副書記在眾人麵前好頓挖苦和貶罵成臭農民。和他談話的錢廣文書記給他一張紙上畫張炳,準夠他看一輩子的,不用說吃,就是連味都聞不著。在家裏等通知這個辦法好,免得天天往鄉裏跑。大家心裏都明白,農民的底價最低廉,給幾句好話,先讓他高興著,既沒有調令任命書,又有沒有任何檔案留存,原來調你的人早都升遷了,這茬領導對你的責任可負可不負!這些事兒,在浦秋實心裏明鏡似的。不用任何解釋或說明。他是位承受能力極強的莊稼漢子,可真不是臭農民!
這一天的事兒,前腳邁進家門,後腳還沒跟進呢,家裏還有這麼一位趁熱打鐵的,細琢磨琢磨這位老浦,也夠鬧心的。就這些放在浦秋實身上都不算個事兒。梁誌老弟說的他《一肚子花花腸子!腐敗了吧》這句真的傷他不淺,他是強做笑臉,支撐著,他怕梁愔心裏受不了,也是他有生以來聽到一句最難聽的話,竟出在他心疼過十多年的小老弟嘴裏!那一刹,他險些暈過去,但在十幾秒後自動調整過來。臉色很難看,這一切被江曉瑩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