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3 / 3)

江曉瑩坐在梁愔身邊,麵對著浦秋實,道:“老浦,梁誌剛才言重了,別往心裏去,青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胡謅。咱千萬別放在心上,目前對你來說,也算非常時期。人不順這破事也願往一塊擠,大家知道你心裏不好受……”

浦秋實截斷江曉瑩話,道:“謝謝你老江,你能這麼理解,我很高興。其實我一點也沒有什麼難受的精神負擔,昌盛那的事我做夠了,那是一處費力不討好的不謀之地!回家種地是我的想往,等什麼通知,誰給我通知,其實這種說法,首先就是天方夜譚,像我這等人,隻知道幹事,不會走動關係的人,根本就沒想有什麼通知,但是我還是感謝錢廣文書記。鄉裏書記、鄉長、組宣委那麼多人裏,他能給我開張空頭支票,也算哄哄我,首先不讓我哭,讓我等,這就是領導策略!

你看,半途中把你代賣點還收回來了,希望你別黃,接著做,做好它。

江曉瑩淡淡一笑,道:“梁愔姐,浦大哥,我是從心底感謝浦大哥幫我走上正路,代銷點雖撤了,但這兩年我學會不少東西,結識很多朋友。小商店不能黃,還得接著幹,一年能剩幾千塊,也是好大補貼。在我內心裏浦大哥對佟家的幫助功不可沒,我們會記住的。也不知道老浦在家有什麼打算?不論做啥!可別倒下,也別聽外麵人說三道四的。那些嚼舌婦,信口雌黃,咱就當沒聽見。人們可怪了,湊到一起,講東家,道西家,沒好事兒……”

梁愔接過話,說:“咳,你應該知道他不是不堪一擊的人,別人說啥那是別人家嘴的功能。咱咋好告訴人家啥該說,啥不該說。他呀!堅強著呢!頭半月他就有打算。”

浦秋實接過話來,道:“頭半月,太近了!前年冬天開始收集散件,組裝小拖拉機。去年一年知道自己不會走關係,錢書記暗示過,去他家串個門,一則是自己不會做這類事兒,二則手頭太緊,小姐倆上學學費都是個事兒,還有小老弟那娘倆,也真是囊空如洗,哪有如此開銷。多年來沒想走這條路,憑著自己在工作上多做事,結果,就這麼個結果!至於咱屯傳出去的,貪汙了,就那個窮單位,那點進項,八十六隻眼睛看著呢!想貪都難。再者說,錢也不經我手。腐敗了,生活作風了,那就任憑別人瞎掰吧!反正男女那點事,往誰身上一折騰,不管你有沒有那事兒,這桃色新聞越傳越邪乎,傳到第十個人的耳朵裏,那準是真事兒。咳!人到四十,萬事休,不登門罵家來的,我也不理睬,咱鷹嘴山人不抱團,鼓搗事的閑人太多。咱家是祖上給安排到這了,我認了,想辦法改變它、改變自己。倒下!那我就不是浦秋實了。”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著……稍刻,隻聽見院子裏有人問道:“浦大哥在家嗎?”

梁愔和江曉瑩忙站起身,回過頭往院裏眺望著,梁愔告訴老浦說:“來人了,老浦,支書和村長今天是哪股風,把她們吹來了!”說罷,三人忙起身出門迎接。

喬月池與譚欣恬從鄉裏開了一天會,鄉裏安排一頓晚飯。二位一商量在鄉裏吃飯時選擇和錢書記坐到一塊。錢廣文是位健談領導,今年已經五十出頭,中等個頭偏矮,說話常一臉笑麵。每天除吃飯和睡覺外,手上總是夾著煙卷,吸不吸的,手上煙總得著著火,這是習慣。

今天晚飯鄉夥食管理員多加了兩個菜,也是有一段沒大團圓了,每桌還預備兩瓶白酒。錢書記座位旁坐著位女士,雖不是明星,除塊頭大些,氣質上滿夠格的,所以招來的也就是副書記鄉長之流,一般助理員自己不用多想,也都知道哪該坐,哪不該坐。王永學副書記進屋來,四周看看,發現錢廣文這有空位子,和各位打下招呼,順便坐下,一桌同飲。早晨這位老兄在秘書室發一陣邪火時候,趕上鷹嘴山村的老譚在屋聽著,老譚回複他一句不鬆不軟也不硬的話,他記的牢牢的,今天他選擇老譚一桌也是有目地。一則和老譚說說他發火的根由,二則想把自己對浦秋實的看法和錢廣文書記說說。這酒剛開喝,喬月池還沒搭腔,王永學副書記把酒杯端起來,道:“諸位,請把杯子端起來,今天我一天心裏不痛快。原因是鄉裏原來企業小頭目,農民出身的浦秋實幾年中目中無人,從來沒瞧起我這個副書記。現在企業垮了,老浦也哪來回哪去了,像這樣的人,再踏上一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就為這個,我們幹一個。”錢廣文書記道:“老王,還沒喝呢咋就醉了!這話我咋越聽越像文革詞句!運動已經結束四五年了,再這樣講話,可要犯眾怒的!”

這時譚欣恬也站起來說:“諸位,這杯子酒咱不幹也別撂下,本來今天坐到錢書記一桌,想打聽一下浦秋實同誌的去留。不用問了,我明白了,鄉裏沒當回事拋棄了,還想踏上一隻腳,我肯請腳下留情,十年前我不給,你們硬要,這回你們不要了,對不起,我們還得撿起來,我現在請示鄉黨委,讓老浦進支委,我還歸他領導,咱為鷹嘴山的老浦又回來,幹杯!”譚欣恬一仰脖,幹了,各村書記村長也跟著幹了。

錢書記也站起來製止了一下,道:“哎,大家隨意吧,我說兩句,剛才譚主任說話太激進了,老浦現在是先在家待幾天,等黨委研究一下,安排他在哪做事,給他通知,老譚,別衝動,黨委沒拋棄他,昌盛鄉沒拋棄他,昌盛公社在七五年,農機管理上出現麻煩時,浦秋實是做出過貢獻的,企業的最後三年,他出了大力氣,把工人工資拖欠了多年的部分補齊了,有目共睹,廠子垮了,這是潮流,和老浦沒關係!希望在座理解!鷹嘴山村的喬支書、譚村長,今天你倆往這一坐我就知道是為老浦。是月池的眼神告訴了我,所以我說,喬支書、譚主任,老浦的去留還是根據他自己的意願,誰也幹涉不著他的自由,來大家把杯子舉起來,我鄉的幹部、黨員都是好樣的,老浦是大家的榜樣,今天鄉裏去車送他。並不是拋棄了,為了這個大家幹一杯!”

錢廣文書記很有號召力,各村長書記愛聽他講話,從來不傷人,村幹部犯了錯他也是笑著批評你,和你說話你不知道他在批評你,等和你談完話,剩自己時候一琢磨才知道書記把自己尅了,還給他報好呢,啊,是他笑著說的,大家七嘴八舌說起浦秋實來了,有些老幹部那五年中的大中型拖拉機,浦秋實都給修過,都得到過他的幫助,也都知道,公社院裏八十多人中就他一個人五年沒工資。但到各大隊從不講任何條件,這時的大多數人才知道,他們農民的風格,農民的品質,再和王副書記對照一下。所有進餐者才發現王永學已經退出大團圓。

喬支書、譚村長被梁愔及江曉瑩迎進屋,二位落座,江曉瑩禮貌地說:“二位慢談,你們聊著,我出來有一陣子了,回家看看。”喬支書忙站起身來,道:“咱就這麼沒緣份?江姐,我們沒背人事,也是來閑串門,看看梁愔姐和浦大哥。你也在這,人多熱鬧。正好我和譚主任也聽聽你家的商店想咋辦!”

喬月池平常不到浦家串門。雖然在一個屯住著,但東西頭距離也太遠,老浦又出去十來年。浦秋實和喬支書又沒在一起共過事,老浦在鷹嘴山時,月池才十歲,老浦家這也算頭一次來。和譚主任不一樣。十年前,老浦家是譚主任飯店,屯子裏就他二人常在一起轉悠。趕到誰家到飯時,不用吩咐,在這屯梁愔是主婦,在東街譚嫂該拿出絕活,做些好菜,討個老浦歡心一笑,三十來歲的小浦愛說愛唱,是個活躍分子,譚嫂很是喜歡他。吃完她做的菜是要付出代價的。最少也得給唱兩支歌。趕上閑時候,不給她來兩段二人轉小帽,你休想走出她的家門。譚欣恬和他這位搭當在一起共事八年,自己說那八年是他最開心的時段,老浦走後這九年,譚主任說他想浦秋實是心裏話,所以他容不得別人背後說三道四,不管你是副書記還是老百姓,他不聽見罷了,聽見了,再不回複還是譚欣恬嗎!也難怪,今天早晨的王永學副書記,哪裏知道這些他本不想知道的瑣事……這一天竟讓這位憨厚老實的農民出身的村幹部給撞兩回,王永學離開食堂,回自己辦公室生氣去了……心中暗想:彼一時,此一時,等著吧,以後咱撞到一起的,有你們好看!

譚主任自從進到老浦屋裏,坐到浦秋實身邊,小聲說個沒完,喬月池那和江曉瑩三個女人單嘮啥!他不管了!依著月池是明天再來,老浦這一天也夠他招架的,讓他睡宿安穩覺。譚欣恬說:“月池妹子,咱真心疼他,今晚非去不可,早晨咱哥倆把人家好頓盤算,知道他明天和咱一夥了,今晚不去的話,他得等到天亮,你說是現在還是明天去?”

喬月池也進退兩難,最後還是依了譚欣恬,從昌盛出來一直到浦秋實這。譚欣恬大概地把一天中他所說的做的和秋實學了一遍,兩個人笑的前仰後合的,這時有點打擾三位女士說嘮了,梁愔高聲喊著:“你倆這咋又像十年前似的,說瘋就瘋。四十多歲人了,還不定性!”

秋實解釋,道:“哎呀!聽譚大哥說起王副書記來,我笑這位王永學,還踏上一隻腳,讓我永世不得翻身。我倆笑他,腦積水患兒,腦電短路,那句話連幼兒園孩子聽著都別扭,一個黨委副書記的水平還局限在非常時期,大家說不可笑嗎?”月池姑娘接過說:“王永學是有根子的,地縣政府都有他的長輩,也都考查過他,就這個水平,除他爹以外,誰敢用他。可他還在等調令,等通知呢!我看那,沒戲!”

浦秋實也接著半笑不笑的,道:“嗬!還有陪我的呢!可我沒等,咱做的不到位,等也白等,三個月不去,也就算拉倒,想要在鄉裏混點事混口飯吃,從明天起,死皮賴臉地在那熬著,別考慮工資,一年兩年的也許能有個著落。可我老浦一天也搭不起了,咱趕上好政策了,差啥讓時光浪費到無聊事物中去。”

這時喬月池轉過身來說:“浦大哥,不走了?我問錢書記時,給我答複是,去留是你的誌願,沒人強加於你。我就知道,你離不開鷹嘴山,你說,書記、村長,你挑哪副挑?”

浦秋實道:“哪副也不挑,但不和你倆攪在一起,我想我也過不成太平日子。這兩挑我都挑,但都是副職。合情合理又合法,這樣百姓沒議論,月池、譚大哥,別難為我。”

譚欣恬看看月池,老浦把雙手伸出來了,月池、老譚六隻手捧在一起,梁愔、江曉瑩在一旁也跟著笑了起來……

夜深了,客人散去,老浦看著床上睡著的女兒,炕上的梁愔,浦繼良,睡的那麼香甜,他又拿出幾頁紙有感而發:回首離別家鄉。

艱難歲月茫茫。

不知為誰操碌。

漫無目地奔忙。

憶當年,蹉跎也滄桑。

青春去!光陰費,隻落得,愛憎離愁滿腔。

有人雲:生必逢時。

罷!罷!罷!

國運隆,方可興邦。

當今興農大計,匹夫不再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