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3 / 3)

奚小蘭和劉正田算得上模範夫妻,從來不吵架。但奚小蘭內心的苦,從不外露,給鄉鄰以好印象。奚小蘭家裏外頭尊敬丈夫劉正田。今天要說事兒,她先是嫵媚一笑,道:“正田,我聽說年前你去喬支書家說事去了?”

劉正田,說:“杜文非拉上我一同去,說兩個人有說服力。”

奚小蘭說:“聽說你和杜文都讓譚欣恬給擼一頓,又讓浦秋實好頓涮,弄的挺沒麵子的?”

劉正田說:“都是什麼東西,給自己幹都來勁了!你看那浦秋實帶動那戶,他不帶動,大夥都懷疑他和春梅有一腿,這倒好,湊合一塊去了,徐韜上趕子當鐵杆王八!天天給老浦家拉幫套,一夥什麼玩藝呀!我是看不慣。”

奚小蘭說:“和你說多少回了,不要你和杜文往一塊參合,杜文不是個好鳥。另外也不要亂講話,王春梅和老浦好像沒那回事,咱沒堵著,千萬別亂說,老浦好像不是那路人。有時在曉瑩家趕上幾回,和他逗樂子,他不多看我一眼,當時我很生氣,他和賀嵐颯兩樣,從來沒摸過我,也沒碰過我,真想讓他摸摸碰碰。

劉正田說:“你一說老浦就來勁,他的吸引力那麼大?這些年把你美的,一個賀嵐颯和表姐倆人爭著搶著的,也不害臊!”

希小蘭說:“我害啥臊,你堵著了?多交幾個有用朋友你吃虧嗎?我來勁!我來勁當啥?人家老浦不來勁,這下子你放心了!小心眼,能交下誰了?一天天不和好人學!我告訴你姓劉的,不聽話,還和杜文參合,我走,離你遠點!”

劉正田,道:“這咋說著好好的,還急了呢?以後我保證不去杜文家,行了吧!”

劉正田一聽媳婦說出以前從來沒說過的話,他心裏慌慌地感覺。他是從心裏喜歡奚小蘭,當年不差小蘭和曉瑩倆人家庭出身有說道,賀嵐颯指定是娶其中一個,在那個年代,賀嵐颯正是官運亨通時節,哪還有心和地主家子女成婚,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嗎!劉正田一想到奚小蘭不差著爺爺是富農,哪還有他的份。長沒長相,又沒家產,窮光蛋一個。自從和小蘭結婚,才算把日子鼓搗的有點樣。現在社會也不提階級鬥爭了,奚小蘭是不是給自己發信號呢?不行我得試探試探她!

劉正田低著頭低聲的,道:“小蘭,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了,找茬和我叫板?”奚小蘭說:“我叫啥板,我的話你聽嗎?有空去老浦家看看,都一樣人,你看梁愔和秋實大哥人家過的啥日子。進人家屋你感覺啥樣,好人家你不學,偏偏看中杜文家,三天兩頭往那跑。不嫌寒磣!自己沒過好自己家,這告那告,到鄉裏找王書記,他能給你啥?你咋不找錢廣文呢?你咋不找劉鄉長呢?你一提王永學,我牙根疼!”

劉正田說:“錢書記調走了,去農業局當局長了,我咋找他。王書記不就踢你爹幾腳嗎?那點事還記著,官打民不羞。別記仇了,啊!”

奚小蘭說:“他不是共產黨的官,就仗著地區,縣裏有人,鄉裏沒人喜得理他。還官打民不羞!他那是好打嗎?往死了打!文化革命都結束了他還最後整一把我爹。還記著?我記一輩子。昌盛鄉有他王永學在,是昌盛百姓前世孽緣未了……

劉正田大正月被媳婦教育後,以後日子裏還真是很少見到在杜文家裏出入。盡管杜文去劉家找過幾次,也被奚小蘭、劉正田兩口子搪塞出家門。前兩年的弄潮夥伴一個個地都離他而去。到如今是孤伶伶一人,如孤魂野鬼般整天四處遊蕩,一心想過上好日子的媳婦李桂賢一看杜文也沒啥指望了,剛剛看完鄉親們燃放的煙花,與正月十六,領著兩個小兒子。踏上行程,母子三人打算去沈陽和長春找一家白幹活,給飯吃的地方。

這人在優越環境生存著時,看外麵世界,對她引力不大,像李桂賢這等女性在集體時都一樣窮,隻是杜文沒什麼氣質,生活上比一般人家還優越些。在吃、穿、住上都差不多,心裏不太失衡。從七十年代末開始,農村改革這三年,她家是一年不如一年。丈夫杜文心思整年還是放在路線鬥爭上,承包地的莊稼也是的,三年裏也不幫他這個無產階級鬥士。隻是幫他一無所有的忙,讓這位國家最低領導人始終保持清醒頭腦,清貧生活,清淨的家庭環境。現在到落得孤家寡人。李桂賢一想到這些,心裏如打翻五味子的藥罐子一樣,苦辣酸甜澀,一齊湧上心頭。她咬著牙,忍著離鄉之痛,踏上一條艱難的求生之路——去城裏,給城裏人做家務,她的一顆善良的心一定會有好報……

這是一位堅強女性,是一位合格母親。三年裏良言相勸自己丈夫走正路,靠勤勞致富把家過好,給兒子一個優越生存空間。但丈夫意已決,他要把無產階級初期階段的一無所有堅持到底,永遠保持一無所有本色。在聽不進良言相勸,又不肯分手,她隻好拖帶兩個未成年的兒子出此下策——離鄉!

當人們未從春節餘興裏走出來時候,聽到李桂賢帶兒子出走的消息,心裏湧出酸酸的苦楚。譚欣恬這樣倔強的漢子,臉上兩行淚泉也在流淌著!譚欣恬是昨天接過喬月池的支部書記。

喬月池與正月初六,去了鄉裏黨委辦公室,遞交一份辭職報告,內容簡練,並同時附上一份支委成員及村委會代主任的推薦名單,經黨委研究並與初十日同意月池意見,批複了鷹嘴山村黨支部,村委會組成意見。支部由譚欣恬牽頭做支部書記,支委浦秋實、李萍組成。村委會代主任浦秋實一班人主持工作。這裏的人事安排大多數意見還是喬月池的,這是她臨行前灑在鷹嘴山村的最後一滴汗水。私下裏她是問過秋實大哥。在她內心始終對秋實大哥存以依賴,也是信得過。

鷹嘴山村與正月十七日又送走一位女性。一位二十二歲,有文化,有抱負的姑娘。她要踏上一條嶄新求知求新路。到村口送行人很多,唯不見喬路一人,他躲在家裏,偷偷流著離別淚。這位死要麵子的中年人,從不在媳婦張純景麵前落過一滴淚,永遠保持男人的尊嚴!

喬月池從十八歲入黨之日起,立誌做一名合格黨員,本意在家鄉這塊土壤中生根開花,做一名新時代農民,被推到領導崗位,在實踐中才懂得真真正正的農村,實實在在的農業,形形色色的農民。現實生活敲碎她浪漫的農民夢。尋找適合自己的生存空間。達到快樂生存。

傍晚時分,月池姑娘乘坐南行列車,在列車有節奏的哢噔噔聲中,她想起臨行前譚浦二位,一個送她一支筆,一個送她一個本。無意中翻開日記本,翻開之前她偶然想起浦大哥交給她本子時說:“用譚大哥的筆,記到浦大哥的本上的東西,應該是最好的!”

月池想:本上應該有東西,這兩位會寫些什麼呢?急忙打開到扉頁,隻見到。

初踏征程條條。

坎坷路險山高。

強者行無難事。

得來明日昭昭。

胸懷壯誌如初。

築通浪漫坦途。

莫掛家鄉父老。

放心鷹山譚浦。

月池的守護神,譚浦二將。

於一九八二年二月十九日。

喬月池含淚看了幾遍,在一起滾爬一千多個工作日的農民大哥,牢記他們純樸的話語。夜深了,列車無休止哢噔噔聲,像媽媽的催眠曲,喬月池幸福入睡在旅客列車上……

元宵節日早晨,梁誌從家裏走來大姐家。自從春節前晚上被江晶拽走,這是第一次來浦秋實家。往日裏江晶一刻也離不開他。黑天白日,寸步難移開的梁誌,希望能親自和浦秋實說明白,他需要得到浦秋實的幫助。能想千方百計幫他拿到結婚證。能得到他的經濟資助。但又怕那天晚上說的沒影的謠言,浦秋實怪罪他,和江晶商量多日,才決定,今日登門請罪和最主要的請求兩方麵得到浦秋實援助。

其實梁愔和秋實對小弟梁誌的一切舉動,心裏明白幕後指使者。也不好說明了,那樣大家都沒麵子!

一早見小弟一人來,浦秋實也覺得納悶兒。幾年來江晶像梁誌影子一樣,今天莫非?秋實索性直接問,說:“梁誌,怎麼一個人來,江晶今天是怎麼了?”

梁誌低頭低聲,道:“小晶身體有些不舒服,從過年到現在也沒出屋。”

梁愔聽了著急地問:“病了,要緊嗎?咋沒去醫院呢?馬上去醫院吧!”

梁誌接著說:“沒事的,沒大病,一般感冒,我來還是找姐夫弄張結婚證,另外幫張羅一萬元錢。這是江晶要的,看看姐和姐夫咋辦?”

浦秋實笑了說:“小弟,結婚證我和江晶大姐說過,我無能為力!要一萬元做啥用?我一年也就剩五千左右,除維持家用,多少能有一點餘錢。這筆數目不小的錢總得有它去向呀?”

梁誌也覺得不好意思的,說:“江晶說出去到大城市裏做工。必須帶夠兩人一年生活費。”

秋實長歎一口氣,說:“出去做工是為了賺錢,又不是旅遊,幹麼帶足兩人一年生活費。另外真是外出做工,我可以借你們一千元,但是要還的。梁誌小弟,今年你已經二十一歲,早該自立,姐夫隻能幫你到二十歲。以後,你的生活問題,你自己想辦法。我不該再承擔那份我本不該承擔的責任!你聽明白了嗎?”

梁誌又哭了,道:“我知道該是這個結果,年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西街奚家小蘭姐讓說的,江晶也說她大姐聽大夥議論你,喜子是你的我也不信,江晶非讓那麼說。”

秋實截斷梁誌的哭訴,說:“好了!不要說了,這種事原來我也沒往心裏去,還提他幹麼,我剛才說的和那件事無關,你該想想,小繼良馬上升初中了,我一個做農民的,隻能養好我的一家人,柔弱的肩膀不甚重負是一個方麵,我像你這麼大時已經擔起一家人生活七個年頭。你這小孩裝到時候也該裝裝大人了,試試做一家之長啥滋味!”

梁愔見小弟一哭,心裏也難受,說:“秋實,要不給拿五千?反正他們是出去掙錢,掙了再還回來嗎?”

秋實說:“真是出去做工,隻能帶五百,做工帶錢幹麼用,江晶要錢應該梁誌自己想辦法,現在我改主意了,隻能借你五百,多一元也別想拿走,我的錢可是頂著星星月亮掙來的!每一分裏都有我的汗水。想借就五百,不借算了。”